约莫过了小半个月,宫里的各个角落传遍了谋害太子侧妃凶手落网的消息。
晴儿一路小跑着进了前厅,还未来得及稳住呼吸,便开口说道:“公主,赵后已经捉拿了太医院里一个刚入宫不久的医女。说是这医女子配药的时候,忘记了洗手。”
“哦?”和暄饶有兴致地抬起了头,她身旁的四皇子姬泰也放下了手中的书卷,二人把目光齐齐对准在还上气不接下气的晴儿。
“你先坐下喝口水再说吧。”姬泰伸出手示意晴儿坐下,戏谑着说道:“瞧瞧你那火急火燎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宫里出了事呢。”
晴儿哪敢与公主皇子同坐,她知道四皇子只是与她玩笑,不过还是站在那里稳了稳心神。
她继续道:“嗯,奴婢是刚听说的。这医女在为太子侧妃配安胎药之前,刚刚为后宫嫔妃们配过桃红四物汤。”
“桃红四物汤是什么东西?我竟没听说过。”姬泰素来有好学的毛病,立刻问道。
“回殿下,这桃红四物汤,是以桃仁、红花、地黄、白芍、冬术、茯苓配制而成,太医院常年为后宫嫔妃供应,以助她们早日为皇家开枝散叶的。”
“哦,原来如此。这药有何不妥吗?”姬泰想了想,继续问道。
“奴婢并不懂药理,只是听那些议论的人说,桃仁和红花都是会滑胎的猛药。因为那个医女忘记了洗手,导致太子侧妃的安胎药里掺进了一些桃仁和红花的粉末,所以太子侧妃才会滑胎的。”
姬泰此刻困惑不已,便问道:“你刚刚说了这桃红四物汤是有助于女子怀孕的,怎么会有桃仁和红花这类会让女子滑胎的药物在里面呢?这岂不是不合常理。”
晴儿自然是回答不出这样的问题,脸也憋红了,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和暄。
和暄笑了笑,看着表情认真的小弟姬泰道:“泰儿,你可真是个爱较真的孩子。桃仁和红花都是活血通经的好物,用在四物汤里是没有问题的。只是,这些药都是有两面性的,用在未怀孕的女子身上是好物,用在已经怀孕的女子身上就变成了毒药。”
“好吧,反正药理这些,我也不懂,姐姐尽管唬我便是。”姬泰半信半疑地挠了挠后脑勺,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
“殿下,公主可是跟王太医学的药理,哪里用糊弄您。”晴儿迫不及待地为和暄辩解道。
“也罢也罢,在药理上我是一窍不通,是辩不过你们俩的。”姬泰装作无奈地样子,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嘛,太医院的医女们如今都这么马虎大意吗?以后谁还敢吃太医院送来的药啊!”
和暄不想让姬泰过早知道后宫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便没有言语。
晴儿接口道:“殿下说得极是!皇帝陛下本来只是让人处死了那个医女,便作罢了。可是姜太后听闻此事,大怒,下旨整顿太医院。”
和暄一听这个,好奇地问道:“如何整顿?”
“说是让那个医女的上司掌事,掌事的上司程太医,一起负责。那个掌事好像已经革职了,程太医也从正一品正二品太医了。”晴儿有条不紊地回答道。【1】
“原来如此。”和暄叹了一句,嘴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带着讽刺的笑。
晴儿还想说些什么,和暄递了一个眼神过去,示意她不要在姬泰面前再说什么了。
蔡夫人此刻走了进来,慈爱的看着两个孩子,吩咐宫女端上果盘。然后对着姬泰与和暄道:“先吃点水果吧,一会还要去后宫学堂呢。今日是学堂开设的第一天,你们的父皇下了早朝没准儿会去看一看的,你们两个可不要马虎大意哦!”
两个孩子鸡奔碎米一般地点了点头,都十分听话的挑了喜欢的水果吃了。而后,蔡夫人一手拉着和暄,一手拉着姬泰,一直送到了昭华宫的宫门口,笑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
在统一的后宫学堂未设立之前,皇子公主们是分居读书的,各自有各自的老师。质子们更是有各国自己送来随侍的老师。
在和暄的提议被采纳之后,皇帝下令,所有的皇子、公主和质子们都要在辰时赶到凌书殿。辰时到午时是老师授课教书的时间。正午休息则休息半个时辰,所有人都在凌书殿内一起用午膳。
午后到申时,男女便分开学习。公主们以学习一些音律书画为主,皇子和质子们则是以学习骑射为主。
走在去凌书殿的路上,和暄想要像个大姐姐一样,拉着姬泰的手。姬泰虽然比和喧小,但也已经八岁了,是个有自尊心的男孩子了。
于是,姬泰很自然的甩开了和暄的手,姐弟俩有说有笑的并排快步前行着,身后还有宫人紧紧地跟着随侍。
到了凌书殿的正殿,几位质子都已经在书桌前坐好,好些位皇子和公主都已经到了。
齐厚朝着和暄投来一个温柔的目光,和暄也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然后,和暄与众人一一对视笑了笑,赶忙嘱咐姬泰像她一样坐好,等待着老师的到来。
凌书殿早在几日前就被打扫的干净利落,殿上中央最前面摆着一张大的长方形金丝楠木桌案,满是饕餮的花纹,上面摆满了竹简。
殿中央是一个个的小桌案,上面有宫人们早已摆放好了的书卷,每个人都腰板挺得笔直,跪坐在厚厚的软垫之上。
大殿的两侧,有很多排列整齐的架子,上面分门别类的摆放了适合各个年龄段的孩子读的竹简书卷,都装在精致的绸缎布袋里。
马上就到辰时了,大周尊贵的皇子公主以及诸国的质子们逐渐停止了闲谈,神色郑重,静静地等候着。
不消多时,一个身着姜黄色长袍,年纪约为四十出头的长者,缓步从大殿门口走了进来。
和暄仔细地瞧着那人,乌黑的胡须散落在胸前,眉毛两侧的毛发也斜着垂落在脸颊上,身形微胖,头上系着湖蓝色的发带。
这个人虽然衣着并不华丽,梳妆也非一丝不苟,然而走路的时候,却给人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感觉。待他到殿前的中央坐下,整个室内的空气都静止了一般,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一种浓浓的庄重和威严。
他的身旁还跟着几个助学老师,自然就是来协助李夫子教学的老师了,只是他们都没有李夫子这样的学识和名望。
和暄在心中感叹着,父皇和辅政大臣们千挑万选出来的授业老师,果然是不同凡响。
她早就派人打听过,这位老师,姓李名尔,字伯炀,故乡在楚地。他年轻时候曾游历诸国,只用了几年时间,就声名鹊起。
之后,李伯炀便时常被诸国的王尊贵族们请去讲学,他也在民间收了许多的徒弟,被大家尊称为李夫子。
李夫子端坐在软软的金丝坐垫上,用手轻轻抚了抚胡须,眼睛环视了一周坐在下面的孩子们。
短暂的介绍过后,李夫子拿起桌案上的书卷,缓缓地展开了竹简。殿上坐着的每个人,也随着拿起了摆在手边的《夏易》。【2】
《夏易》是神农氏在夏朝所著,里面记载了上古占卜之术,也包含了无限的天地奥秘。
李夫子用低沉而浑厚的声音,抑扬顿挫地念着《夏易》里面的一篇《诗含神雾》。
“大迹出雷泽,华胥履之,生伏牺。”
“大迹出雷泽,华胥履之,生伏牺。”
他每念一句,众人齐声跟着念一句。
如此反复地念了几遍,李夫子便开始讲解其中的意思,每个人都表情认真地仔细听着。
听了李夫子的解读,这文章又好似别有一番天地,和暄听得津津有味的。
毕竟是皇室开学堂的第一天,就算是最不爱读书的天薇公主,表情也是极为严肃。
谁都知道,周天子下了早朝,极有可能过来瞧一瞧的。自然没有人想在这样特殊的日子,触了皇帝的霉头。
李夫子讲解完毕,便吩咐他们各自把这篇文章念上一百遍,然后背诵下来,明日上课的时候要一一检查。
于是,众人便各自念了起来。李夫子则缓缓地踱步,在这殿里四处走着,边走边听,指点着读错了的孩子。
和暄正认真地读者,突然一个很小的丝帕被旁边的三公主云景悄然传了过来。
她捏在手里偷偷一瞧,上面赫然写着,“午膳后到后花园小叙”。
这看起来似乎是齐厚的字迹,于是和暄抬头向着齐厚的座位望了望,果然后者冲着她笑了笑。
在这样的场合,和暄也没有办法说些什么,只能报以微笑轻点了一下头,表示接受。
然后她赶紧把那个小丝帕揉成小小一团塞进了衣袖,她的眼神不自觉的瞟了一眼周围。
还好没有被李夫子发现,和暄松了一口气。
只是坐在她旁边的三公主云景,投来了轻蔑的一个斜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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