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日当空,天一剑正对大日,剑锋东指,剑刃上反射着明净的红光,仿佛一抹流虹,纯净无暇。
“祭鼎”
张士义沉声吩咐,立刻就有一批祭品被金瓜武士押上前来,祭品中既有三牲,也有野兽,更有着人。
那是一群穿着白色素服,脸色惨白的人,仿佛刚刚从灵堂的棺木中走出的死人。
而作为祭品的牲畜,更无动物的灵性,仿佛泥木雕的,任由他人拖拽,未曾反抗一下。
各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见金瓜武士手起刀落,将祭品们全数砍了脑袋,鲜血飞溅中,他们随意又熟练地将尸首甩起,将温热的鲜血甩向诚王鼎,将尸首摆了个跪对大鼎的朝拜姿势。
猩红的血光在青铜鼎上绽放,将青色的古铜渲染得乌黑,犹如一方,魔鼎。
众武士围着魔鼎踏歌摇摆,呼叫怪啸,声声嘶哑,直如万鬼出笼。
整个过程血腥而野蛮,带着一种蛮荒的味道,看得各人脸色阴沉,苏妄握剑的手都微微颤抖了一下。
在祭品出现时,苏妄就发现他们已然被抽去了灵智,只剩行尸走肉。这亦是苏妄坐看他们被戮,而无动于衷的原因。他不知他们生前受了怎样的苦楚,但他知道,死亡,对他们来说才是解脱。
“吼~”
一声虎啸从魔鼎中传出,低沉恐怖,隆隆震颤,不似寻常猛虎呼啸的高亢大气,却似从九幽中吹出的一股幽冥寒气,叫众人都打了个寒颤。
魔鼎之前,张士义划破手心,将手掌印入红芒。微红的血光渐渐扎入他的身体,像是嗷嗷待哺的婴儿,迫不及待开始哺乳,汲取他的鲜血。
肉眼可见的,张士义的身子开始干瘪下去。
魔鼎微微震动着,引动地脉震荡,空间渐渐扭曲,发出刺耳而难听的声音,世界似乎在抗拒、在拒绝,似乎什么东西要钻过来,来到这个本不该属于它的世界。
虚幻的黑气在张诚军队的上空凝结,连接成片,宛若一幕幽色的天穹。天空被分作了两份,一层血红氤氲,高高在上;一层幽邃阴深,镇压着大地。
黑天将铁剑城笼罩在它的黑暗中,仿佛张开了一道界域,将这片空间划分了出去,百里之外,天地一片灰白,仿佛最粗糙的水墨画,意蕴全无,线条死板。
血色天穹渐渐凝固,变得黑红,好像干涸的血泽,乌黑而丑陋,更渗透出浓重的血腥之气。
黑天之下,世界仿佛坠入了魔域,天空中吹着不灭的黑风,大地散发着幽幽缕缕的黑气,河流逐渐干枯,芳草渐渐枯黄,一种灰败死亡的气息开始笼罩着铁剑城,沉闷心慌的感觉几乎让他们闭过气去。
而与之相对的,张诚军队好似很适应这里的环境,他们露出舒适而诡异的笑容,脸上显出了一条条黑色的魔纹。
一缕缕杀气直接实质化,化作笔直的黑烟,注入黑天之中。
“这是,魔域投影”
苏妄终于动容,叫张士义的大手笔惊动,他们竟能沟通九幽魔域,召唤魔域的虚影降临,强行将这方天地污染为魔土,而世界亦本能的将这方地域排斥了出去,避免魔气的进一步侵蚀。
换句话说,此时此地,已经完全是对方的主场了。
此刻,只要打破魔域进程,自然能回归世界,但苏妄还想看看张诚王朝的底牌。
就在这时,一只暗黑的虎爪从黑天上探出,形若山体,虎爪铮铮,五道勾爪带着夸张的弧度,轻轻一挠,便在天空中划拉出五道恐怖狰狞的裂口。
“吼”
终于,一只体型不可丈量的魔虎从黑天中挣脱了出来,它纵声狂啸,宣泄着它的盖世魔威。
魔虎凶威赫赫,黑色皮毛上的一道道斑斓好似虚空中的星河,一对虎睛仿佛两颗冉冉而上的血月,带着特别的残忍和诡诈的恶意,庞大的身躯占领了天空,似乎连世界都无法容下它。
在魔虎身下,本是雄关巨城的铁剑城仿佛只是它游戏时的绒球,可笑而可悲。
而此时,瘦得只剩皮包骨的张士义,终于趔趄地松开手掌,满脸欣慰地看着魔虎。
吼
一声咆哮,魔虎猛然张开能吞纳日月的巨口,吐出一个巨型气弹,气弹才出它口,骤然爆炸,化作千万柄利刃,遮空蔽日,要将铁剑城万仞凌迟。
扑伶伶伶
气刃遽然穿梭,裹挟黑风肆意暴虐,刮地三尺,沙尘被其兵解,顽石化作齑粉,在黑风面前,无有能抵挡的。
“剑分七星引北斗,再舞风华落天光。”
便在这时,但见苏妄引剑北斗,剑舞风华,于刹那之间身化七形,各演一剑,又于瞬间七剑合一,在空中连抖七下。
时间对众人来说似乎已经没有意义,苏妄一瞬间完成了所有动作,在他们眼中,一幕幕、一景景却清晰明见,仿佛是他们亲身演练的一般,每一招每一式都了然于心。
这是一招深入灵魂的剑法,却见北斗星光突破世界封闭,七星乍然于星空凸显,继而落入城中,又在下一瞬间分化大日、明月、清风、险峰、流水、幽泉、老松七形,七形猝然相撞,凝缩成一点,却炸出了一个日月同辉、山清水秀的小世界。
小世界朦朦胧胧,好似拥有无尽美好,甫一出现,就隔绝了魔域的气息,叫众人生出流连忘返之感,不知觉中便脱离了魔域的影响。
轻轻蒙蒙的小世界,仿佛是这世间最稳固的屏障,庇护着铁剑城犹如世外桃源。
这一剑,便是北斗剑阵的最高奥义七星具现,更是苏妄最高境界的体现,外炼法则,内演世界。
屏障之外,黑风依旧肆虐,旋绕着铁剑城将切割,将大地粉碎,环形的切口愈来愈深,让这座雄关愈显突兀,仿佛是建在万仞悬崖之上。
“吼”
似乎知道只凭黑风奈何不得铁剑城,巨虎终于扑了下来,虎爪连翻,指爪间的锋锐全数收敛了起来。这一爪,厚重凝实,含而不放,将空间压得支离破碎,不断崩裂。
“嘭~”
巨大的兽爪拍下,世界一阵晃动,日月移形,山河移位,瞬息间变化了数十次,将兽爪蕴含的力道排泄了出去。但铁剑城,依旧被拍入了大地,与大地齐高。
轰隆隆
余波倾泻,大地起伏不断,接连爆裂,突兀地炸开一道道巨口,耸起了一座座山丘。
无数的张诚军队避之不及,被炸得血肉模糊,被大地吞噬,又被坠落的的泥土掩埋。只是这一次余波,张诚王朝就损失了三万人马,本就虚弱的张士义,看得眼眶爆裂,一时气晕了过去。
“快跑啊”
“赶快叫醒侯爷,停下黑渊虎”
“”
整个战场一片混乱,人喧马啸,张诚军队终于崩散了士气,胡乱跑作一团。但古怪的是,即便军气已经停止了供应,但巨虎依旧活蹦乱跳,未受到影响。
“也许,与此时的环境有关。”
城楼上,众人目睹战场瞬息转换,被魔虎的威势惊骇,显得有些焦急,而苏妄在思考其中的原理。
“吼”
黑渊虎不依不挠,似乎不甘一次未解决铁剑城,再次扬起兽爪,完全不理会召唤它出来的人的生死。
苏妄不忍地摇了摇头,虽然张诚军是自寻死路,但他不希望他们的死与自己有关。
“罢了,救你们一回又如何”
既有决断,苏妄不再迟疑,并指擎剑,指点七星,小世界中的七形各自分化一点星光,汇成北斗之形,凝聚在天一剑上。
“去”
苏妄指掐剑诀,天一剑瞬间突破空间束缚,以光速前进,钻进黑渊虎体内,咻忽间再次返回,剑身上却无了星光之点。
铁剑城外,黑渊虎痛苦咆哮,身上骤然亮起七个光点,瞬间涨大,形若北斗,将虎身照射的渐渐虚幻。
幽暗的星光乍然绽放,星辰无限庞大,它们竟然在吸收黑渊虎的力量成长。
虽然苏妄对魔气这种力量并不熟悉,但黑渊虎身上本质却是军气,对这种力量他已经有所了解,想要利用一次并不是很难。
轰
耀眼的幽芒照射无方,天地中尽是璀璨星芒,无论敌我,俱被天空中灿烂的光影吸引,默默赞叹。
“就是现在。”
恰在此时,只见苏妄以身合剑,转念间来到诚王鼎前,举剑如虹,剑若星华灿烂,一剑飞光摧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