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留声的谋略之才确实比古豪雄厉害许多,他已料到古豪雄的处置应对,并鼓动众人来祖师堂商议,好方便他调虎离山,持参阁堂与谛听堂的令牌诈开开城门。
为防事情泄露,他甚至连铁三角中非古姓的庄毕勇也没通知,却让庄毕勇成功躲过一劫。
但他却没料到苏妄有洞若观火的本事,早将他的布局看在眼中,并安排了翟唤和张亚武为伏军,直接抓捕了想要作乱的古剑森一行。
其实,苏妄并不反对古留声争夺宗门话语权,但手段必须光明正大,而古留声联合外人对付自己人的行为已触到苏妄的容忍底线,同样触到底线的还有张九四。
血日东升,红霞万丈,天地间一片血色,魄丽中带着一种残酷的美。
鲜红的光芒中,一只红巾黑甲的虎狼之师紧密排列,分成一块块军阵,铁甲铮铮,旌旗招招,整齐而划一,将铁剑城围了个满满当当,虎视眈眈。
千军万马尽在此中,然万马齐喑,整个战场一片沉寂,愈发肃穆。杀气直冲云霄,震得落叶无边,秋风瑟瑟。漫卷的落叶仿佛将初秋变作了寒冬,惹得城上的守军紧了紧衣服。
这便是杀气
世间的气有千万种,有的是纯粹的能量,如灵气、煞气;有的蕴含天地或众生的精神意志,不止包含了能量,形式更加复杂,如龙气、神气;杀气,则是一种单纯的精神力量,却拥有其他气的共同特点,引动天地共鸣。
所谓人发杀机翻天覆地,一个人的力量虽然有限,但无数人的力量是无穷的。当三军齐用命,众志结成城时,凡人的意志亦可干扰天地的运行,叫天地变了颜色。
“真是一只百胜之师”即便立场敌对,苏妄依然忍不住为之赞贺一声,再次如此评价。
“祖师还是别夸他们了,想想如何退敌吧。”
古豪勇此时可豪勇不起来了,虽然他很想在老对手被打败后大笑几声,但此时就差打抖了。
若是普通的军队,便是人数再多一倍,古豪雄自信也能杀个七进七出。可面对的是能使军气化形的张诚军队,只要一万人,便能把他累趴了。
但在这里,有二十万人。望着底下一眼看不到头的军队,古豪雄的脸色有些铁青了。
苏妄眸光微瞥,幽芒一闪,意志直入古豪雄识海,化作一座巍峨巨山,轰隆降临,镇压识海中一切不平波浪。
古豪雄双目一清,顿时醒过神来,眸光凝实了许多。
“多谢祖师”
突临强敌,又乍逢前半生的对手被除,大惊大喜之下,古豪雄的心绪已然失去了平衡。若非苏妄那一眼,只怕他将要步入走火入魔的境地。
苏妄轻轻点头,不以为功,铁剑门的六个堂部已经被他撸下去一半,若是古豪雄这个门主再出个什么事,必然要震动宗门,此非他愿意看到的。
“兵来将挡罢了,且看看他们耍什么花招吧。”
说话间,下方的奔出一队轻骑,乌蹄若电,奔行如飞,宛若水中逡巡的游龙,三军皆为其壮胆,威风而凛凛。
轻骑正前,樊尽裹挟众军威势耀武扬威而来,他立于城门之下,吐气沉声,声震盈野:“铁剑门听着,吾主诚王乃仁义圣王,念尔等生活艰辛,特来解尔苦难。若是识相的,把城门打开,奉吾主为主,过往误会既往不咎。若是不识好歹,万军之下,俱为齑粉。”
虽然未知古留声究竟出了什么变故,以致原定开门献降的计划并未奏效,但樊尽依旧自信,张诚军队凶威赫赫,未尝一百,难不成铁剑城敢以卵击石
“呵,看了半天,原来是来开玩笑的。”
苏妄对张九四的到来早有预料,不仅是因为古留声与他们的暗通曲款,更是因为那日拔出天一剑后,突然爆发的龙气,叫各方察觉了。
铁剑门虽然没有争夺天下的心思,但挡不住各方会这样认为,也挡不住他们想要侵吞龙气的野心。
这一战,已无可避免
正好,苏妄也想试一试各方的水准。
虽然苏妄熟知历史,知道最终是朱兴宗定鼎了天下,有心与其合作,顺应大势。但也怕其中出现变化,想试试各方的力量。那陈汉王朝已然接触过了,这张诚王朝来的正合心意。
苏妄这声嘲讽虽然平淡,却故意叫满城上下听了个清清楚楚,更叫樊尽的脸色憋成了猪肝色。
樊尽让铁剑门赶出城时,就一心想要讨回丢失的尊严,如今挟雄军而来,却未叫铁剑门屈服,满心的怨怼几乎要涨裂,只愿带着千万铁骑横扫,将铁剑城踩成废墟。
但他终究还是保留了最后一丝清明,未完全陷入个人情绪。
毕竟,官场中最讲究上尊下卑,战场中遵循令行禁止,樊尽的怒火再大,也不敢因公废私,更不敢打响这第一枪,被同僚套上一个不顾大局的罪名。
更何况,如今他还是戴罪之身呢。
樊尽怨毒的盯着城楼之上,未再逞口舌之利,重重拍马而回。
城楼上,苏妄在默默叹了口气。樊尽比他门内的几位堂主优秀多了,可惜这样的人才却不为他所有。
城上城下,两军严正以待,俱不作声,却有杀气逐渐凝聚,化作一柄柄利刃,将无边的落叶枯草劈成了粉糜。
未几,但闻牛角长鸣,军鼓震天,万军之中,一个抬鼎方阵缓慢而坚定地移向中军。
巨鼎色成青铜,有丈许高下,四四方方,代表天地四方;有六足,为天下六合;刻崇山平原、江湖河海、鸟兽虫鱼、农耕渔猎、万民祭拜等众生八相,囊括八荒。
“这是诚王鼎。”谛听堂的长老方文贺最先认出了巨鼎的名称,低声惊呼,脸色有些难看。
“诚王鼎”各人也暗暗叫糟,却未如方文贺一般动了声色,免得害了弟子们的士气。
故有禹王鼎流传于世,世人称为九州鼎,以为天下正统标志。此时张九四打造诚王鼎,其心甚大,欲与上古圣王比肩。
“咚”
随着诚王鼎坐落大地,各人只觉精神震动,仿佛这山川河岳都摇晃了起来,苍穹亦下沉了几分。在各人看不到的地脉深处,一道道地气之力被诚王鼎汇聚,以它为中枢,辐射向三军。
“万胜,万胜”
对面的诚军似乎得到了一股加持的力量,山呼而起,犹如海啸惊雷。无形的军气在巨鼎中聚集,并与地气联合,化作一股杀气直接冲上云天,绞碎了漫天的红云。
万里无云,血日当空
“难怪能百战百胜。”
苏妄此时亦看出了诚王鼎的门道,这巨鼎凝聚了地气、军气,再引动天象相合,几乎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岂有不胜的道理
就在这时,一个身着绛紫蟒袍的男子,在一群金瓜武士的护持之下走到诚王鼎前,遥对铁剑城,不怒而自威。
城楼上的气势为之一滞,似乎被对方压制住了。
“这人又是谁”苏妄轻笑一声,打破寂静,突然招过方文贺问话。
两军交战,气势为先。
此时张诚军队正是气势最高昂之时,若是忍耐不住先行动手,必将受到雷霆打击;可若强忍着与对手拼气势,无异于将先手送给对方,受制于人。
苏妄自然看出了对方的意图,但他并不以为意,左右他没想过让弟子们出手,此次就让他们见识一番好了。
“此人乃张九四兄弟,名叫张士义”
方文贺仔细对照脑中的记忆,为苏妄科普起来,但他话未说完,便被苏妄挥手打断。
“好了,不用说了,原来只是无名小卒啊。”
无名小卒,无名小卒
整个战场似乎都在回荡这句话,叫张诚军队气势一顿,那张士义的脸色立马由晴转阴,阴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