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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女山湖

作品:铁军之后|作者:聿苏|分类:军事科幻|更新:2024-10-27 05:35:16|下载:铁军之后TXT下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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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修顺在风雪中行走了一夜,渴了吃雪,饿了,到麦田里吞麦苗。一路饱尝了饥寒交迫,疲惫沮丧,天亮时分终于回到谷阳县城,在一家小旅馆昏睡了几个小时。一觉醒来,他打开手机,显示爸爸几个未接电话,手指放在通话键上,迟迟不能按下。

该怎么办哪他问自己。然后想,还能怎么办,反正不能厚着脸再去找张部长,错是我的,苦果没人会替我吞下。回家,回家看看妈妈。

刚要动身,心里弥漫着遗憾,表姐怎么也不给我来个电话,难道她还不知道我的窘境

此刻,他真的很需要她一句,顺,在哪儿

他调出了表姐的手机号,也没有勇气按下,知道她一定会说,顺,你太让我失望了,怎么可以当逃兵呢

小时候,表姐在郑修顺眼里只是一位亲戚,一个偶尔,成了他心中的女神。还是他刚上初中时,表姐大学毕业,来家里让他爸想办法安排进f局。

那是一个夏日,郑修顺妈妈中午在单位有事没回,他放学回家,不知道表姐在他卧室里休息,门刚推开一条缝隙,猛然看见表姐静躺在床上,上身穿着白色t恤衫,下身只有一个红色的三角短裤,修长的腿如雪似玉,细软的腰凹陷于肩胯之间,乌黑的长发瀑布一般垂在床沿。

他看着,浑身的血冲天而起,做贼一般地退了回来,在客厅站了几分钟,表姐那副冰雪玉雕的睡姿幽灵一般摄取了他灵魂,迫使他鬼使神差一般折回来,痴呆呆地站在床前看着桃花一般的容颜,看着迷人的身体曲线,看着细腻如玉的肌肤。

忽然,表姐的身体动了一下,坐起来,脸上没有一丝睡意,用惊吓的眼神看着郑修顺。这一眼犹如一缕香魂飘人他心灵。

这以后,郑修顺不敢再看表姐,哪怕坐在一起吃饭,脑子里还是她的睡姿。一次,她辅导他数学,正听得入神,表姐却走神了,在演草纸上写出丁安南三个字。见郑修顺惊诧,忙掩饰说,“顺,你将来也进中铁f局吧,希望咱家的顺子也能成为第二个丁安南。你想一下,一个人,驾驶一辆坦克,横扫千军如卷席,是何等的气势”

表姐听说丁安南这个名字也是一个偶然。一年春节,她来郑修顺家玩,郑大路一些战友发起一个战友联谊会,郑修顺和表姐也想去。

郑大路说:“小孩子去了不易,我们老战友聚在一起没有正话。”

“是呀,万一孩子知道你的老底可怎么得了啊。”郑修顺妈妈一不留神地说。

表姐那年已读高三,听了这话,用惊异的眼神看着姨夫。

“有什么不得了的,不就是被那个了吗”郑大路说。

“那个了”,郑修顺和表姐都以为是受伤了,只是没听他说过在对越反击战中的经历。

郑修顺妈对表姐说:“你姨夫在对越反击战中被那个了,是你丁安南叔叔解救了他。不然,怎么能抗着抢雄赳赳,气昂昂的凯旋归来。”

表姐这才觉得,“那个了”不是受伤那么简单。在表姐再三追问下,郑修顺妈妈说,“当俘虏被押送回国呗。”

郑大璐断然否认:“不可能,我是下了决心的,自杀报国。”

“吹吧你”妈妈嘴一撇。

后来,郑修顺家买了新房子,表姐在帮助搬家的时候,发现一本“战地日记”。是郑大璐一位牺牲的战友写的。她看完,泪水涟涟地交给郑修顺,这才彻底弄清楚了爸和丁安南他们,在对越反击战中一段鲜为人知的传奇经历。

日记前面,记录野战医院救治伤员的情况。对那些文字郑修顺记忆不深,只是最后野战医院陷入敌军围困以后的场景,才令他惊心动魄,铭刻于心。

开战以来,郑大路所在的连队从没参与过战斗,只是负责野战医院的警卫。在撤退的前夜,由于越军特工的渗入,野战医院陷入越军重兵包围。三百多名伤员、一百多名警卫战士、几十名医务军人在突围中牺牲。郑大路和二十多名战士在突围中被炮弹炸昏,越军将其捕获。

在押解的途中,他们遇见一辆越军的坦克,驶至近前却突然向越军开火。三十多名荷枪实弹的越军瞬间被打死。正当被俘的战士发愣时,坦克车里探出一个身穿越军服装的军人,大声喊道,“同志们,我叫丁安南,是33596部队特战队员。”一阵悲喜后,被俘的战士换上越军的服装,在丁安南的指挥下,巧妙截获越军运往前线弹弹药车,直抵边境。这支哀兵几经辗转,杀开一条血路,以牺牲过半为代价回到祖国怀抱。

郑大路这段经历,如一粒屈辱的种子播种在儿子心灵。郑修顺曾经信誓旦旦对表姐发誓,“这一生,绝不向任何人低头”

此刻,要他回到张部长那里,就是向袁总低头,向命运低头。他想,我可以失败,也可以死去,但却不能低头

下定了决心,在整理行装的时候,发现履行包里还有张部长寄给他的“京沪高铁tj-s标段,合格地材供应商名单”。

我是不该把它带走的。看着名单的下方写着十二个项目部物资部长的名字,其中第一个就是郑修顺,一阵锥刺的痛在他心头扩展。

他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地说,“袁大头,你可以不让我当这个物资部长,可是,在f局人事处没有下达正式任命之前,我仍然是三标段的物资部长。这一刻,我决定毫无顾忌地履行职责,当高铁从这里经过的时候,我可以无愧地说,高铁凝聚着我的参与,留恋和失败。”

对,去京沪高铁指定沙源地女山湖,全面调查一下沙子的质量,价格和实际费用,然后再把这份名单寄给袁大头。

他从地图上看,女山湖在安徽省明光市东南,距离谷阳县大约一百四十公里。为了赶时间,他把所有的行李丢在旅馆,搭乘一辆开往南京的长途大巴,傍晚时分抵达明光,在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听说去女山湖,问,女山湖那么大,说个具体的地方。

他不假思索地说,“只要到湖边,能见到有船靠岸的地方就行。”司机说,“那行,你上来吧。”

出租车到了一个叫野白集的地方停下,司机往北面一指,说,“车过不去了,你步行一公里就到。”

下车时,天色已晚,加之体力还没恢复,郑修顺决定在小街里先住一晚。

野白集是乡政府所在地,小街不大,一眼可以看穿。郑修顺问一位当地人才知道街上没有旅馆。于是,他后悔上错了车。

小街的两边开满商店,几家餐馆错落其间。郑修顺走进一家看似干净,招牌上写着女山湖渔家馆。老板一眼看出来了一位外地人,喜出望外地迎上问,“老板吃饭啊,多少人”

他说就一人。老板用失望的眼神上下打量一番,说,“那就坐大厅吧。”

老板推荐一道女山湖白鱼,郑修顺为了不让他再次失望,同意了。吃饭的时候,老板有点好奇地搭讪,“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怎么来野白集吃饭”

郑修顺说了来意,老板陡然来了精神,说自己许多亲戚都是船上的,要沙子,他可以帮助联系。于是,连续打了几个电话,说自己遇到真正的大老板了。最后一个电话,他的表情一下凝固了,默然听一会,很犯愁地说,“自己最近很手头拮据,实在拿不出二千元现金。”

挂上了电话,老板发了一会呆,哀叹一声,说,“这年头,什么都归个人了,女山湖自古以来归周边村民,如今也姓私了。我看,用不了多久,女山湖就得改成曹山湖了。”

说了一会话,郑修顺才知道,女山湖在几年前被一个叫曹长啸的有钱人承包,老板有一位远亲叫尹喜善,昨天,因十岁的哑巴儿子在湖中钓鱼,被曹长啸手下人逮住,把船给扣了,说要交罚款。

郑修顺吃完饭准备走,老板说,“明天怎么联系。”他说,“本来想在街上住下的,可是没有旅馆。”老板说,“这么晚了不一定有车,不如你就在我店里住一宿,明天上午我的几位亲戚过来与你商量沙子的事。三楼有一间是我儿子住的,去年上大学去了,你可以住的。”

郑修顺犹豫一下,决定住下。

一夜睡得很沉,醒来天已微蒙亮,郑修顺推开后窗,一阵冷风扑面而至。晨曦中,显现出一片果园的轮廓。他脑子里突然闪过邵宗皇帝的“远烟笼碧树,陌上行人去”的诗句。不禁想马上离开,想一个人行走在晨曦中,感受一下陌上行走。

郑修顺刚要动身,忽听楼下传来一声问候,“郑部长,这么早就醒了。”

他从窗户探出头,见老板正准备压水,脱口而出,“老板,我想去湖边看看。”

“湖边有啥看的,再睡会吧,等吃了早饭我带你去。”

郑修顺不想与他一道,感觉老板期许太高。他觉得都怪自己没有把高铁供应的程序如实告诉之,才导致老板“贵人临门,时来运转”的误判。他踌躇一会,掏出一百元钞票放在桌上,算是住宿费,决定离开。

下了楼,他对老板说了几句感谢的话,执意要走。

老板说,“都给亲戚说好了,他们上午过来,你走了,我岂不要被他们骂了。”

郑修顺说,“我把电话留给你,他们要是想见我,给我电话就是了。”

他走出小街,踏着积雪,顺着蜿蜒的山道,迎着清凌凌的北风,听着远方水岸送来的波浪声,沉闷的心绪雾一般地散淡在路边。拐过一道山梁,他眼前突然一亮,绚丽的阳光斜照在一片宽阔的水面上。

这就是女山湖啊他在心里说。

郑修顺来到湖边,目光顺着粼粼波光的水面,可以看清对岸的景物,褐黄的底色中,一带丘陵延阔天底,往两边眺望,秀美灵动,浩瀚无际。左前方水岸凸起一坐生长着稀疏松树的小山,山坡上的积雪把松树的绿衬托得格外醒目。他顺着河岸走一会,被一处院落拦住。院落下方的水面上停泊几艘快艇,诱起想租一艘下湖的念头。

他进了院门,几位身着迷彩服的年轻人迎上前质问一番。郑修顺说了来意,其中一人说去请示队长。话音未落,从水岸上来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看上去很憔悴。没等她说话,有人呵斥。因为说的是当地方言,他没能听懂。女人低声下气地申辩,从他们对话中,郑修顺听出这个女人正是向渔家馆老板借钱的尹喜善。

她哀求道:“先交一千元罚金,余下的等送一船沙子再补上。”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沓钞票。

几人相互看着,不但没有商量,反而震怒了,质问:“为什么昨天说没有,过了一夜就有,怎么挣的不行,老板昨天就发话,立马拆你船上的柴油机,我们念在你孤儿寡母的情分上给你一夜的时间,你还想赖。明告诉你,吃了早饭就拆你的船。”

郑修顺心想,不就是钓几条鱼吗,罚一千已经够多的,还要拆船。

尹喜善眼光瞥向湖面,泪水滴落在钞票上。

这时,去请示队长的人回来,说,“队长同意租快艇,一个小时二百元,要租就得租半天,不到一个小时也得按一个小时算。”

假如不是遇见可怜的女人,郑修顺会欣然同意。他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觉在挟持,说,“就是说租一下船要八百元,这也太贵了吧让我想一下。”

对方说,“我们从来都是这个价,你嫌贵,我们还不想租呢。不租,走吧。”说着,霸气十足地挥动手臂。

郑修顺离开后,心里怒火骤起,女山湖是国家的资源,怎么能归一群湖霸占有。他大约走了一百多米,身后传来一声拘谨的呼喊,“这位小兄弟,请您等一下。”

转身之际,见尹喜善羞怯怯走到近前,低头询问,“请问,您是来察看京沪高铁专用沙子的吗”

郑修顺说是。

她抬起头来,眼里蓄满泪,说,“想给你商量一下,可说不出口。”

“大嫂,你说吧。”从她的表情上,郑修顺已看出她追上来的意图,心里陡然明白刚才拒绝租船的原因。只是不明白,一对陌生人,没有一句话,是什么在彼此心里架起一座桥梁

女人嘴唇翕动,却迟迟不能开口。

郑修顺大着胆子:“大嫂可是尹喜善”

女人一惊,眼睛一颤,泪水落下,透过泪光传递一个疑问的眼神,你怎么知道的

郑修顺说,“昨晚住在渔家餐馆,听老板说的。”

尹喜善惊喜地,“噢,我表舅说的真正的大老板就是你啊”

郑修顺把自己的工作证递了上,说,“不是老板,只是一名物资员,来这里就是调查一下高铁用的沙子。”

尹喜善说:“这个知道的,近来,常有人来看沙子,都说是建高铁的。有个叫腾龙集团的大企业,在湖上组建一个吸沙船队,一个运沙船队,场面可不小呢。”

郑修顺从挎包里取出“京沪高铁合格供应商通信录”,念起齐云祥的名字。她连声地说,“这个人我见过的,可有派头了,听还是一位县长呢。除了他们,还有铁道部的。前阵子来了一位部队上的大校,也是给你们弄沙子的。”说着,她的手机响了。从她说话中郑修顺听出,还是那帮催要罚款的家伙。

挂上电话,尹喜善脸上露出不得不说的表情:“小兄弟,给你商量件事儿,你不是想下湖吗,我送你成吗不是想挣钱,就是想借点钱,等我送出一船沙子就还你。”说着,转身面对湖面,呜呜地哭了。

郑修顺看着她颤动的双肩,听着从胸腔发出的哭泣声,什么也没说,从包里掏出一千元钞票,递上去说,“大嫂,我租谁的船都是租,这钱你拿去吧。”

她接过钱,双手合十,不停作揖:“借的,真的是借的,我一准还你”说完,看着身后的院落,忧虑地,“小兄弟,你往前走一段好吗我担心你在这里上船,他们会找我的麻烦。你放心,我开船到前面等着。”

郑修顺呵呵地笑道,“行,你快去吧。”

尹喜善回身跑了几步,折回来,从衣兜掏出手机和身份证,一并递上:“小兄弟,我身上没有值钱的物件,这个权当个信物吧。”她见郑修顺不要,放在地上匆忙离去。

郑修顺喊几声,她回头招手,越走越快。他捡起手机,看身份证,上面写着,“明光市野白乡尹尚村,尹喜善,出生年月,一九七九年十月二十九日。”

哦,她还不到三十岁,仅比我大四岁,怎么就成了孤儿寡母了而且还有一个十岁的哑巴儿子。看着,郑修顺觉得不可思议。望着满波浪湖面,看着身份证上一张清秀端庄的脸,他想象不出这个女人有着怎样的生活经历。

郑修顺沿着河岸大约走了一个小时,忽听湖面传来一声长长的笛声,循声望去,水面上一艘高大的铁船乘风破浪,翘起的船尾上,有一个身影在向他挥动手臂。他激动地挥手致意。接着,船尾上的身影顺着船舷进了舵仓,很快,大铁船一个急转弯,朝着他开了过来。大约开了两百米,船慢慢停下来。尽管还有一段长长的距离,透过舵仓的玻璃,还是可以看清尹喜善的容颜。她出了舵仓,双手合拢,冲大声喊着,“哎你能听见吗”

郑修顺敞开喉咙:“能听见。”

水面送来尹喜善歉疚的声音:“这水太浅,船靠不上岸。小兄弟,往前走一里地,有一个渡口,我在那里等你,好吗”

“好的”

尹喜善站在船舷,朝岸边挥动手臂。郑修顺回应一下,见她退回舵仓。接着,大船发出一声长鸣,开始往后退。他看着,心莫名地被触动,一张憔悴的脸,两行滚落的冷泪,漫湖灵动的水光,一艘乘风破浪的大铁船,却是这么不可思议地浓缩在一个女人身上。

他站在水岸,被眼前的水光、喊声、女人挥动的手臂和船笛的长鸣感染着,等大船调转船头,继续前行时,郑修顺禁不住一路小跑。

尹喜善的船开地很快,渐渐在水面上变小。郑修顺心中溢满说不清的感动,为前方一个迷离的约会和等待。

等他到达渡口,尹喜善已站在岸上等待。他欣喜地说,“大嫂,那条大船是你的吗”

“是啊小兄弟,累坏了吧真对不起”

“说什么呢,可高兴了。只是,用这么大的船合适吗我的意思是,一个人怎么好用这么一条大船。”

“没事,上来吧,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大铁船停泊在三十多米处的水面,岸边有一条小木船在晃动。尹喜善说,“你刚才站的地方连木船也不能行,没办法才让你受累。上船吧,小心点。”她脸上的哀愁已经散尽,只是眼睛还明显地红肿。

郑修顺犹豫了一下:“要不,我还是到别的地方租一条小船吧,不想耽误你运输。”

“别啊其实,别的船都是糊弄人的,带着你满湖里转悠,想知道的没人会告诉你,听到了都是假话。你帮我度过难关,我一定会真心帮你的。上吧,放心好啦,一点不会耽误我。你看我的船是空的,待会把船靠在吸沙船边装沙子,今天都装不满。我呢,划着木船,咱们一边看,一边说,保证让你满载而归。”

郑修顺听了,这才心安理得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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