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晨,宋凌早早便起身,可段随昨夜似是喝得酩酊大醉,一直在房内呼呼大睡,毫无清醒的意思。
宋凌虽然着急募兵之事,但又不好意思打扰段随休息,所以她准备再去长街上看看。
“将军,你已经睡了许久了。”侍卫忍不住来唤段随。
段随仍旧闭着眼,其实他早已醒了,只是还不知道如何向宋凌交代这募兵一事,无计可施才装睡到现在。
若是让宋凌看到这些壮丁,以她的性子,她是断然不能接受的。
甚至,她可能为此要与高仕大闹一场,到时他真的不知道该帮谁才好。
可若他私放了这些人,高仕那边,他也无法交代。
左右为难,他真不知如何是好。
“这将军还在睡,凌姑娘都已经上街了。”侍卫见段随还在睡,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
一听到这句话,段随如鱼打滚般翻身坐起,整个人一下子就惊地站了起来。
“你说凌姑娘去哪了!”
侍卫被他吓了一跳,结巴着说道,“去了,长街。”
段随心中大叫不好,连衣服也来不及穿,就往长街上奔去。
宋凌来到长街,四下张望,竟不见任何人影,她不禁心中奇怪,难道他们是拿着银两去别处安生了吗?
可是,才过短短一天,他们又能去哪里呢?
“宋凌!”段随急急大叫一声,飞也般驱马而来,扯住缰绳的手都有些颤抖。
宋凌转过身,看着段随那被飞吹乱的黑发还有那额头的点点汗渍,不禁心中更加奇怪,她见惯了那从容淡定的段随,今日这般不修边幅的他,让她实在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怎么了?这么着急过来找我?”她不禁问道。
段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着急过了头,难免让宋凌看出什么端倪。
他理了理衣袖,悠然下马,暗暗喘了口气道,“没什么事,这并州毕竟是他人之城,行事总有不便,我酒醒了不见你,着急便过来看看。”
这才像她认识的段随,任万事风云骤起,他仍能不慌不忙,不愠不恼,笑看云卷云舒,荣辱不惊。
想到这,她心中刚才的疑虑,也少了半分。
她此时更关心的,还是并州穷苦人的去处。
“你来的正好,昨天这里的老人小孩们怎么都不见了?”宋凌问道。
段随一惊,心中悄悄倒吸了一口凉气,他就猜到她会有此一问。
只是表面上,他仍是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故意四处看了看,像是在找人似的,然后才故作奇怪地说道,“是啊,确实没见他们了。”
转而,他又继续说道,“昨天我们给的银两虽然不算多,但是对他们来说,也足够去另一个地方过些好日子了。”
段随的这种说法,也是有可能的,并州是久战之下的废城,百业待兴,又有高仕那样视穷人为牲口的统领,他们另谋他处,也是好的。
“也有可能,不过,他们会走得如此匆忙吗,才一日啊。”宋凌仍有些不能相信。
见她仍半信半疑,段随继续说道,“你没有过过苦日子,自是不懂他们迫不及待想离开的心情。”
这句话,却是说到了宋凌心里去。
别说他们,如果她有机会能逃开这乱世,她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走,绝不回头。
“若真是如此,我也放心了。”
见宋凌渐渐放下心来,段随总算暗暗舒了口气。
“那我们先行回客栈吧。”段随觉得在这里待得越久,宋凌会胡思乱想的可能性就越大,所以他忍不住催促道。
宋凌站在原地没动,仍心心念着那些老人们,还是迈不开步。
“对了,你昨日去高仕府上,募兵的事怎么样了?”她随口问道。
她平平一问,他却是大大一惊,他只怕这强装的淡定在她的注视下会露出破绽,赶紧说道,“这事回客栈我再慢慢与你细说。”
宋凌也未疑其他,只点头道好,便随他上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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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洛阳城三十里处
“王爷,洛阳城由秦国大将张蚝把守,城中守军约过十万,粮草充足,和我们实力相差太多。”宿勤崇派人打探后,愁眉不展地前来禀报道。
经过一场大火,高盖、宿勤崇等人对慕容岳生了隔阂,反而对年少有为的慕容冲多有欣赏看好之意。
慕容冲正专心地看着洛阳城地图,剑眉微微扬起,听到宿勤崇的禀报,神色仍是平静如常。
城内形势,他早已了若指掌,张蚝官拜秦国右将军,此人勇猛无比,有万人敌之称。
这一仗,唯有智取,不可硬攻。
“将军先请坐。”但他仍是谦身而起。
宿勤崇见状,忙问道,“王爷可是有良计?”
“是有一计,不过是步险棋,但也是以少敌多的唯一契机,正想与将军商议。”仍是惜才重才的语调,只是慕容冲那悠然的眼光中,却透着不同寻常的自信,那是一种天下为我所控的气魄,让宿勤崇没缘由地深深折服。
尽管他久战沙场,见阵无数,但对如此悬殊的实力差距,他对攻打洛阳实在是毫无胜算可言。既然已随慕容冲行军至洛阳城外,倒不如轰轰烈烈战一场,若胜,扬名立万,建功立业;若败,流芳于世,死得其所。
“王爷尽管吩咐。”只听宿勤崇定定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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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如钩,那隐晦的余光似一把带血的镰刀,在厚重的阴云中沉沉浮浮,正如潜伏的危险弥漫在洛阳城上空。
今夜起了雾,那氲氲而起的雾气就像一个巨大的金钟罩压住了偌大的洛阳城,城内外都充斥着压抑的气息。
夜已经深了,但是巍峨的城墙上秦兵仍然繁多,他们大都手持利器,不敢有丝毫懈怠。
燕兵揭竿而起,势如破竹,已连破数城,快速收复失地。这曾经的燕国重镇洛阳,现在已经成了秦国最后的门户,也难怪苻坚派老将张蚝率重兵守城。
就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滚滚的马蹄声打破了久违的沉寂。
“报!”一队约几百人的秦兵落荒而来,站在洛阳北城门下不住叫喊。
“我等有重要军情要见张老将军!”为首的男子勒马大声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