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守将站在高墙之上,在蒙蒙大雾中,根本看不清对面军队的容貌,只依稀认出了秦军的盔甲。
“来者何人?”洛阳守将大声问道。
“我们是郑州守军,燕军已经攻陷了郑州!我等拼死逃出来就为了投奔张老将军!”男子悲愤着大声道。
听到燕军攻来的消息,守将不禁惊慌失色,洛阳郑州毗邻,郑州沦陷,洛阳也危在旦夕。
他必须要赶快把这紧急的军情禀告给张蚝将军!
“来人!开城门!”守将当即下令道。
像是想到了什么,守将又大手一挥,警惕道,“等等!”
“郑州太守杨大人可在?”
为首的男子闻声,突然跳下马,一下跪倒,捧上木盒。
“杨大人已经以身殉城,望将军好生安葬!”男子磕头在地,悲泣难言。
守将仍心有余悸,再次发问道,“那你是何人?”
“我乃杨大人身边守城副将,韩延,这是我的通关文牒和杨大人的兵符。”
这个时候,守将半信半疑地从怀中掏出了秦国的官籍,在郑州的官位册翻了半晌,终于找到了郑州守城副将韩延的画像。
他将画像递给另一名秦兵,并命令道,“你们出城看看。”
同时,洛阳北城上的秦军已经弓箭就位。
“若打开城门,他们有异动,立刻万箭射死。”守将小声命令道。
城门终于打开了,韩延所领的残兵败将虽眼冒精光,但并未行进一步。
秦兵接过韩延的文牒和兵符,反复看了看,又拿着火把仔细照了照韩延的脸,一如画像中的俊美不凡。
“是韩大人没错!”秦兵大声地朝守将喊道。
“开城门!”守将这才完完全全放下心来,赶紧下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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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浓烟突然冲天而起,带着刺鼻的味道,渲染了漫漫长夜。
张蚝欲睡未睡,自慕容冲起兵之后,他就有一种忐忑的不安,仿似燕秦大战,近在咫尺。
“将军,大事不好了!”突然,粮仓守将郭虎一身狼狈地闯进了将军府。
张蚝一下惊地坐起,盔甲都没来得及穿,先一把握紧了长刀。
郭虎一下扑倒在地,胸膛上还触目惊心地映着几道剑伤,鲜血汩汩地往下流。
“将军,城内的粮仓被燕军烧了!”郭虎颤抖着说道。
“什么!”一个晴天霹雳,打得张蚝差点站不稳。
洛阳城内有十多万秦兵,粮草的消耗堪如天数,粮仓是他守城的命脉。若没有粮草供给,他的大军难以撑过三天。
“哪里来的燕军!”
“燕军怎么会在洛阳城内!”
“我派了重兵把守粮仓,怎么会让燕军烧了!”
郭虎不停颤抖地趴在地上,不敢看张蚝,更不敢回话。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好事不成双,祸更不单行。
“将军!燕军来攻城了!”又有将士前来禀报。
他最担心的,终于还是来了。只是比他预想的,要快了许多,秦天王派了秦使去说和,燕军这般打来,定是谈崩了。
“来了多少人?”到底是久经沙场,张蚝仍能维持着基本的镇定。
“好像,好像有十几万人。”那名将士支支吾吾地答道。
张蚝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怒吼道,“好像?到底多少人!”
“我,我看不清,外面起了雾,只能隐约看见他们阵仗很大,尘土扬了有半丈高。”将士明显被吓到了,声音越说越小。
张蚝大惊,只有几十万的马蹄才能扬起那么高的尘土,他曾与慕容垂一同率二十五万秦军攻打东晋时,便是这般阵仗。
自知敌众我寡,粮仓又被毁,但张蚝到底是在风雨中打拼过来的将军,虽已慌了阵脚,但还能做出及时的部署。
“传令下去,大军整装,死守城门。”张蚝威严下令道,“郭虎,我再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立刻带几千人前往郑州求粮草,务必在一天内送达洛阳。”
燕军虽然人多势众,但若论粮草或支援,自是比不上洛阳郑州唇齿相依,只要粮草充足,他便有把握能死守住洛阳多日。到时燕军久战匮乏,粮草不济,未必能取下洛阳。
然而,让他万万没想到的事,也是他最后的希望,竟然也顷刻崩塌。
“将军!郑州沦陷了!”
不利的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张蚝这个时候真的开始慌了。
燕军前后夹击,洛阳和郑州的粮草,已经彻底被他们截断了。
若燕国此时真的有二十多万大军攻城,那他的十多万大军,非但守不住洛阳,还有可能元气大伤。
杨定已被燕军所擒,二皇子苻晖虽然也是骁勇,但他的军队主要守卫都城长安。
这边城的大将与军队,若真论抗敌之军,也只有他手下的这十万大军了。
洛阳本就是燕国的城池,若他此时率军撤退,秦国的损失应并不算大。
但若他在洛阳全军覆没,那这一路,便再也没有人能抵抗燕国的大军了。
就在张蚝还有一丝犹豫的时候,一个消息让他彻底坚定了。
“将军,城门被燕军从里面打开了!”
“将军,燕军就要进城了!”
张蚝深深吸了口气,城门已破,大势已去,他必须赶紧率军撤离,方为上策。
“北城门怎么样?”张蚝急着问道。
秦兵愣了一下,答道,“北城门,还是我们秦军在把守。”
张蚝舒了口气,道,“传我军令,大军拒不抵抗,随我从北城门撤退。”
“将军......”秦兵更加愣住了。
张蚝扬起手,示意他心意已决,转身就要去马棚。
这个时候,一听到张蚝要带兵撤离,久久趴在地上的郭虎却一把扯住他的衣服,害怕地乞求道,“将军,臣下自知有罪,还望将军带臣一同撤离,给臣下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张蚝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如此贪生怕死之辈,实在留之无用,但无奈秦国现在正值用人之际,只要手脚还健全,还上得了战场,他就没必要弃之不用。
“还不快走。”他冷冷道。
“谢将军,谢将军!”郭虎赶紧爬了起来,还没站稳就踉跄着紧跟其后。
夜,暗黑如墨;雾,朦胧似魅。
张蚝十万大军,于洛阳北城门匆匆撤离,徒留一座空城,还有那如鬼魅一般游离的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