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青关依山而建,易守难攻,一向是陵江在西北方向的屏障。
数百年来,西域多少小国觊觎陵江富庶之地,数次派兵攻打,却无一不在大青关面前铩羽而归,始终不得踏足陵江一步。
奚言自马上悠哉悠哉地打量着这座历经数朝风雨却仍旧巍峨的关隘,对身后的刘沛棋说道:“据刘卿所言,镇守大青关的乃是兄长留下的自己人。可为何此时我已经到了跟前,却依旧不见人出来开门?”
“公子莫急,这易将军少顷便到。”
“易将军?”奚言一挑剑眉,随即明白过来,“可是昔年大赵骁骑卫的右将易晋?当年兄长初入军旅,便是在骁骑卫中。”
“正是,”刘沛棋一拱手,“想不到公子竟记得如此清楚,当年镇远隘口中逃出来的十五个人当中,其中有一个便是他。”
刘沛棋话音刚落,城楼上便出现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来者可是奚公子?”
“我是奚言,开门!”
“有何为证啊?”
奚言闻言有些愠怒,此时此刻,天下还有谁敢冒充自己,且不说身后还有七万人马。可自己初次接触这位将军,又不好即刻发作,便用眼神示意刘沛棋,“刘卿?”
刘沛棋即时便打马上前,他一直跟随在奚言身后,连半个马身都未超越,此时他一抬眼,便看着城头之人,用颇冰冷的语气道:“易将军莫不是老眼昏花了?这位公子就是桓国候的亲兄弟,是如今陵江的主人!易将军拖延着不肯开城门,莫非是忘了桓国候昔日的命令?”
见刘沛棋如此,易晋立刻恭敬道:“是末将有眼不识泰山,刘先生在,那这位公子定然假不了,末将这就吩咐开城门。”
奚言心中对这个易将军确实生不出什么好感。自己曾在陵江三年,陵江大小官员无一不认识自己,这个易晋,分明是在拿架子,想给自己个下马威罢了。于是便冷眼看着易晋,对刘沛棋道:“刘卿,这位易将军似乎有些太狂妄了吧?”
刘沛棋没想到奚言会如此直白,“公子,易将军他……”
“刘卿不必多言,我并非锱铢必较之人,刚才之事就权当未发生过。只是,以后切忌发生诸如此类之事。”
言下之意,刘沛棋瞬间也就明白了过来,“公子放心,属下担保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之事。”
二人说话间,易晋也率人打开了大青关的城门,对奚言恭敬道:“末将恭迎奚公子入主陵江。”
“易将军这些年来辛苦了,不必多礼。”
奚言身后,七万人缓缓开进大青关。
当越过大青关厚重的铸铁城门时,奚言觉得,自己一路流亡总算是结束了,陵江扑面而来的风,都要温和得多。
只是奚言知道,自己虽然兵不血刃就进了大青关,但此时距陵江的州府安定城尚有一段距离,想要一路顺顺遂遂地到达安定,恐怕并不容易。
“大青关一破,拿下整个陵江便如探囊取物一般,指日可待了。”刘沛棋和奚言比肩而立,言语间倒是踌躇满志,“公子,不出三日我们便可拿下安定城。陵江,正可大展宏图!”
“刘卿,陵江虽富庶,又是易守难攻之地。可我并不认为大赵会如此放纵我们,若他们举兵来伐,我们又该如何自处?你要知道,陵江从来不是大赵的兵备重地,奚氏从前的家族军,也只有十余万人……并不足以在整个陵江布防。”
刘沛棋只稍一迟疑,便回答道:“举兵来伐?大赵此时还要应对西北的战事,若要在西南陵江开战,恐国力不济。属下担心的是大赵将陵江封锁起来,封我道路,断我钱财,意欲徐徐图之。”
奚言却是胸有成竹,“只要不动刀兵便好,至于大赵的封锁,我倒是不放在心上。”
“哦?”刘沛棋颇感兴趣,问道,“公子可是有了法子?”
奚言轻笑一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陵江富饶之地,所盛产井盐、绸缎皆为各地所需,即使与周围的各个州府做不成生意,也可以南下与掸国,安南等南境小国交易。”
刘沛棋虽深以为然,却还是试探着问:“可是公子,眼下我们虽有军队,却实在无可用之士。陵江的地方官,很多都是由大赵朝廷派过来的,这些官员甘愿为我们所用……只怕寥寥无几,若他们一心效忠大赵,公子可会效仿刘宋文帝?”
“刘宋文帝?刘卿弦外之意,是在劝我……即使那些官员不愿意为我所用,也不要杀了他们吧。”奚言对这个比喻一笑置之,“这一点你大可放心。要效仿,也应当如公子小白。无论如何,我自会给他们容身之处,他们若实在不愿,遣回大赵即可。”
奚言倒不是真的没对这些官员起过杀意,但入主陵江要的是和风细雨,他也不愿搞得鲜血淋漓,把这些人送回去也费不了不少工夫,还可以得个宽仁的美名……
怎么看,这都是个合算的选择。
“善!”刘沛棋由是欣慰,“有公子此言,属下实感宽慰。”
奚言思忖着,“若官府实在无可用之士,难道陵江就没有可堪大用之人吗?昔年,大赵所有官员几乎都是来自世家门阀,是以寒门子弟大多无以入仕。若我能给他们一个公允的机会,你说他们会不会效忠于我?”
刘沛棋倒是大为赞同,却又不乏顾忌,是对陵江本地那些世家大族的顾忌。
“公子若能给他们这个机会固然是好,可陵江不乏一些世家大族。公子一来就触了他们的底线,只怕不利于行事。”
奚言轻笑一声,颇有些不屑一顾的意味,“这百十年来,我奚家一直在陵江言出必行,无人敢拦。”
“如此,甚好。”
口中虽如此说,可刘沛棋心中还是有些担心,陵江一府毕竟辖地广袤,若想以雷霆之势接手,想必少不了挫折。只是奚言现下踌躇满志,并不是合适说这种话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