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很完美,刘鸨儿赚的盆满钵满,嘴都笑歪了。
赵永昼一边打算着接下来的事,一边往楼上走,刘鸨儿在找他。这么一来,这老娘们应该是对自己言听计从了。
“白儿。”身后忽然有人喊他。
赵永昼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眉云和秋尽站在远处,一脸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的表情。赵永昼知道他们怎么了,可是他不计较这些。
“子清哥哥,怎么了?”赵永昼笑着问。
“刘鸨儿是不是叫你去雅间?”子清拉着他下楼。
“嗯。”赵永昼点头,不知道子清什么意思。
子清低声说:“你当心点,屋里估计有那个田大人。”
赵永昼一挑眉,回头看了看楼上。
然后他回头看着子清,笑着说:“谢谢你,子清。”
子清皱眉,“你别嬉皮笑脸的。”
“张大人呢?可见着他了?”赵永昼问。
子清回过头去看秋尽,一晚上他的眼路最通。
“羑安一下台就跟张大人回府上了。”秋尽说了这么一句。
子清说:“要不你说你身体不舒服,累着了?我去跟刘鸨儿说罢。”
“……子清,那个田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赵永昼问,他心里快速盘算着策略,看是否能躲过这一劫。
子清摇着头,“不是什么好人。他若是看上你了,你是跑不了的。”
“我有个法子。”君左忽然出声,“不过你得受点儿苦。”
雅间里,刘鸨儿一个劲儿的赔笑。“这孩子估计还在忙,我让人去催催他。”
“都这么晚了,客人都回去了,他还在忙什么?你们这儿就他一个人么?其他人都是吃干饭的?”田大人将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他等了两个时辰,非常不耐烦。
“诶是是是,我去找他,我立马把他带过来。”刘鸨儿话落,打开门,忽然见豆子急急忙忙的跑上来。
“不好了不好了!”
“瞎嚷嚷什么呢?”刘鸨儿呵斥。将门关上。
豆子压低声音,满脸慌张,“白哥儿掉进河里了!”
“什么?快让人去救啊!”刘鸨儿也慌了,赶紧往楼下跑。
听到外面一阵喧闹,似有许多人奔跑哭号。屋里的田大人也打开房门,随便揪住一个小厮。
“发生了何事?”
“出人命了!白少爷落水了!”
田大人一听,也跟出去一看,河廊上围得水泄不通,一团乱。顿觉十分扫兴,二话不说的就走了。
“来人呐!快来人呐!”河廊上,眉云和秋尽都大声嚷嚷着。
“妈妈快来!白儿他掉进河里了!他、扑腾了几下,就没影儿了!”子清慌的都快哭了。
“瞧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
刘鸨儿一看这状况,一边骂一边让打手跳进河里找人。
“快!都给我跳进去找!”
秋尽冲眉云使了个眼色,眉云便从桥上探出身子,朝桥洞底下喊:“快找啊,再不然他都憋死了!”
刘鸨儿一听,更加着急,这小子可是个大宝贝,要救这么没了那可怎么得了。
“你们都给我潜下去找!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到!”
活落,下面就传来声音:“找到了!找到了!”
君左扛着一个小小的身子从桥洞底下游出来,一副气喘吁吁地样子。大汉们将他两个都抱上岸,将君左怀里的孩子翻过来平放在地上。
“怎么样?还活着吗?”刘鸨儿问。
君左双手交叉按着赵永昼的胸口几下,又低头掰开他的嘴巴往里吐气,如此这般好几个来回,赵永昼才从嘴里吐出一口水,悠悠转醒。
“怎么回事儿啊你!怎么掉水里了?”刘鸨儿问道,看得出来她十分生气。
赵永昼咳嗽着说不出话。
子清说:“刚才白儿在取廊檐上的灯笼,结果不小心掉下去了。”
刘鸨儿似乎不太信这个说辞,她盯着子清和君左几个看了一阵子,最后目光落在赵永昼身上。
“那灯笼多少钱一个?你却不同了。”
刘鸨儿又抬头,对着所有人命令般的说:“你们都给我听好了。白五少爷的命可金贵的很,从今儿个起,所有人都给我小心伺候着。若是白五有了什么差池,我可不会手下留情。你们都跟了我这么久,知道我刘姐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些敢挡我财路的,我可是一律六亲不认的!”
说道最后,她意有所指的眼睛在子清和君左几个身上游转。
“行了,把白五抱回去,好好伺候着。”刘鸨儿说完,转身招呼人群散去。“都散了散了!一个个没用的东西傻站着干什么!”
深夜,赵永昼洗了个热水澡,喝了一碗姜汤,然后靠在床头。微笑着对房里的四个人说:
“今日里,多谢几位哥哥了。赵……白某记着这份情,来日必定报答。”
“哼,你不是瞧不起我们么?我们这种人就是自甘堕落,可当不起你白五爷的道谢。”眉云冷刺刺的说道。
赵永昼垂眸,无话可说。
君左说:“眉云,你怎么这么对一个孩子说话?”
“孩子?在你们眼里他只是个孩子?你知道他是怎么骂羑安和我们的吗?呵,你跟子清当时不在那儿,我和秋尽两个可是站在他身后听得一清二楚。这小子是狼心狗肺,你们就是把他捂在心口上,他骨子里也是冰冷的。他瞧不起我们,他从骨子里瞧不起我们。”
“眉云。”子清忽然开口,声音里平静的很:“莫说白儿瞧不起我们,我们自己也是瞧不起自己的。他有什么错?”
眉云不说话,秋尽也别过头去咕隆一句:“就你好心。”
子清又对赵永昼说:“今日里你想必也看出来了,刘鸨儿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我早先就跟你说过你太出风头,往后你的日子怕是没这么好过的。我跟你说这些不为别的,你当日赠我香囊,东西虽小却深合我心意。这风月场上,你能送我枫叶,说明你心里还是有几分看得起我。我说的可对?”
赵永昼沉默着。
“你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子清说,“你迟早会离开这里,我看得出来。”
赵永昼猛的抬起头来。
子清只是笑笑,说:“你子清哥不是瞎子,心里明白的很。你表面上是一个十岁的孩童,内里,只怕是住了一个三十岁的人。”
子清他们走后,赵永昼很难入睡。
他仔细考虑了子清的话,的确觉得自己是有些风头太劲了。他把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来,刘鸨儿不是更不会放他走了么?但是他若不让这些人知道自己的能耐,又怎么能在这鱼龙混杂的河馆立足?只怕是早就被谁害了。
在相国府里生存了十七年的赵永昼深知,没有力量,是无法在任何地方立足的。若是不想被人踩在脚下,你就得拼命的站直身体。若是不想被命运束缚住脚踝,你就得更加拼命的站到高处去。
认命,妥协,这样消极的情绪,是不能在赵家人身上存在的。
即使他转世了,不再是以前呼风唤雨的赵小公子了,但是他的记忆,他的灵魂不允许他向这样肮脏低贱的地方妥协。虽然他目前处在污泥里,可是他不会心安理得的这么活下去。
他永远,也不会活成羑安他们那个样子。
绝不。
其实并不是否定他们的生存方式,只是,只是不喜欢他们身上那种萎靡的态度。
他很喜欢锦鸿阁里的龙凤花魁,无论是万倾城,还是千翎羽,他都很尊敬他们。或许是他们已经爬得足够高,又或许是他们身上那种永不妥协的傲气吧。
虽然赵永昼想收敛风头,可是事情显然已经不受他控制了,他玩脱了。
刘鸨儿向各种权贵介绍他,他的名声很快都传到了堂莱城。甚至有大官专门从堂莱赶过来认识他。这其中他多次面临*的危险,虽然每次化险为夷,但也越来越艰难。
他决定找刘鸨儿谈了。以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将利弊一一说清,他甚至说,等到他成人之后,刘鸨儿可以拿他拍卖。刘鸨儿自然算得来这个账,最后答应三年之内不让他卖身。
于是赵永昼暂时保住了底限,但是却不得不周旋于各名贵之间,除了睡什么都陪。光是这样,白五少爷的身价都暴涨,名声更是直逼羑安少爷的红牌之名。
赵永昼有时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用了两年时间,却仍旧想不出如何逃出河馆。他曾经想过勤修武艺,将来身强体壮时打出河馆。可是刘鸨儿似乎看穿了这一点,她在他的饭菜里下软筋散,又明里暗里的拿子清和君左几个要挟他。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赵永昼这具身体快满十三了。离刘鸨儿答应他的期限,还只剩三个月不到。
虽然那次发生了那件事,子清也冷落了他几天,但随后就主动跟他和好了。眉云和秋尽也只是生了一段时间的气,后来赵永昼又赔礼道歉,慢慢也就好了。君左更是从来就没有在意过。赵永昼认为,君左是这些人里最有爷们气概的人。
尤其是在桥洞底下那会儿,他因为前生被淹死的经历心底惧怕的不得了,君左一直紧紧地抱着他踩在石头上,一直在抖得跟筛子一样的他耳边说别怕别怕我搂着你不会掉下去。
那个时候赵永昼的确从心底里依赖着君左,也信任着他。
子清整日里看着白小五出落的越发俊俏,一边感到高兴,一边又感到担心。秋尽总劝他说这小子既然不是咱们这儿的人他自然不会落到那种地步。再说了不就一具肉身么,实在不行丢了也就是了。
“子清,你别为我担心了。秋尽说的对。再说,小爷我也不是十分看重这么个贞洁,我又不是女子,没了它就嫁不出去了。哈哈哈哈。”
赵永昼这么说着,却气喘起来。
君左赶紧扶着他坐下,手搭上赵永昼的手腕,皱眉道:“软筋散虽然只是一种麻药,但是你服食两年,已经影响到了身体发育。”
“这刘鸨儿真他娘的心狠手辣!”眉云骂道,“为了赚钱,什么事她都做得出来。”
秋尽说:“你明知那饭菜里有药,不知道不吃啊?做做样子,回头我们再给你送饭不就行了。”
“她亲自看着,我瞒得过?”赵永昼站起身来,试着做了做伸展运动,胸腔里立即刺痛起来。好不容易才强忍住咳嗽,转过身冲四人笑笑。
“不就软筋散么?能把爷怎么样啊。”
“是,你能耐,你不怕。再这么下去你就只能当个手软脚软风一吹就倒的闺中小姐了。”眉云说。
“眉云哥这是在心疼我?”赵永昼笑眯眯的凑过脸来。
“滚一边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