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王八,你干的好事!”
咒骂声中,人鱼仙子被这股气势所惊,转头便逃,甚至连鱼珠也不要了。像这种体型的猛兽,她根本没有把握用幻术降服,而在她看来,孔琼楼固然武技精湛,但仅凭那几招拳掌,欺负她或许有余,对上白狼却无非是送肉。
“呃,不是狗?”孔琼楼道,“不是就不是嘛,急什么!”
“咯嘣!”
间不容发,狰狞的狼牙已贴着他的侧身咬下,险之又险。凭这恐怖的体型,孔琼楼整个人也不够它塞牙缝。
“砰!哧!轰!”
四伤拳、离欢掌、无常印连番打出,式式相承,步履生风,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巨狼的爪牙。人狼缠斗在一处,狂风与落叶纠葛不清。跑出一段距离后,人鱼仙子冷静后站定,回身观望战局,发现孔琼楼并没有被杀死,身法反倒愈发诡异,似乎在适应白狼的扑击节奏。
“白毛畜生,想吃我,怕你没有那么硬的牙口!”
骤然,孔琼楼暴吼一声,战法瞬间大变,他的速度也陡然飙升数倍不止。非拳,非掌,非印,煌煌兮一记手刀,好似神来之笔,泣血葬力激增为刃,包裹住半条手臂,长达八尺有余,以势不可挡的姿态斩向粗壮的狼颈。
“杀!”
毫无花哨,一颗狼头应声落地,滚出老远。
“怎么可能?!”
人鱼仙子惊呼出声,骇得她倒抽冷气。本以为孔琼楼处在劣势,想不到他竟拥有如此可怕的杀招。先用前几式摸底,继而奇招制胜,杀伐果决与他展现出的性格截然不同。之前,若用这一记凌厉手刀来对付自己,她哪里有半点机会求活!
“孔上神,想不到您有这样的大本事,小女本还不服气,总想着用幻术翻盘。现在才知道,您手底下留了那么大的情分。没有鱼珠,我只能躲远一些,并非是想要逃走,您相信小女的对吧?”人鱼仙子嗫嚅上前,急赤白咧一通赞誉,对逃跑的行为加以修饰。
“上仙、流氓、畜生、禽兽、王八、坏人……现在又弄出个上神。”孔琼楼浑不在意,只道:“水煮鱼,你说这几天来,你都给我起多少外号了?”他头也不回,甩手把坛子连同寄放在内的鱼珠一并递给她,“鱼珠还你,酒坛也帮我抱着。待到聚出灵液后,别忘了留一半给我。”
人鱼仙子反倒不敢冒然去接:“你、你放心?”
孔琼楼扬眉,臭屁道:“你都崇拜我了,有什么不放心的?”不忘补充一句,“你敢带着我的宝贝跑路,后果很严重的。”
人鱼仙子扫了一眼巨狼脖颈上平滑的切口,后颈直冒凉气,乖巧的双手接过酒坛,彻底折服:“公子,你这是什么功法,好强!”
“此乃红尘绝技,第五式,故人刀。”孔琼楼叹道,“故人相逢,似是而非,理应不识,不若相忘江湖罢了。”
当年人间,孔琼楼回访故土,曾与一位少年玩伴久别重逢。一个已是白发如霜,年入耄耋;另一个则名震天下,英姿未改。一个儿孙满堂,大限临头;另一个孑然一身,了无牵挂。谈及儿时往事不胜唏嘘,聊着聊着,故友溘然而逝,走向生命的终点,他心生感慨创下了这招绝技。
人鱼仙子痴痴道:“淬炼肉身之道,本是旁支末流,怎会拥有这等恐怖的战力!”
“想学啊你?”
人鱼仙子一愣,继而欣喜若狂,微微颔首。
“哈,想得美。”孔琼楼仰天魔笑,“先喊几声‘师父’听听,再给我倒上几百年的洗脚水,可以考虑教不教你。红尘七绝,渡尽平生。故人刀只是里面的第五法,虽比前面四式都强,但也只是一般水平,后面还有两招更厉害的!”
“你……哼!!!”
“这匹白狼有古怪,本身就是死的。”孔琼楼消遣她的同时,一直将注意力放在白毛巨狼的尸首上面:“血不流通,肉身虽然还未发臭,但你看里面那些白点,明明已经生了蛆虫。可惜,还以为能吃一顿狼肉大餐!”
人鱼仙子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强忍呕吐欲望,皱眉道:“的确像是新死不久,那它为什么还能攻击你我?”
“谁说不是。在此之前,你遇到过尸身发生异变的情况吗?”
人鱼仙子摇头,道:“死亡生物是积聚不散的怨气所化,并非尸体直接成灵,白狼显然不是。莫非……”她似乎想到什么,急匆匆蹦到硕大的狼头跟前,俯身从地上捡起一根残骨,拨弄兽毛,紧接着面色如土:“不好!”
位于狼头眉心正中,兽毛的遮蔽下,竟刻着一个古怪的道符。
孔琼楼问道:“怎么了?”
“小女偶然听说,你们人类飞升者中,有一位擅长用符术赶尸的道人。他性情古怪,邪法了得,喜欢把妖族炼成没有意识的尸体,供其驱使。那道人不仅让群妖辟易,连人类也鲜有人敢去招惹,弄不好就在附近这片地域活动!”
“哇,道术在我的世界只是用来骗俗人的,举世无争,能有这么厉害?”孔琼楼不信。
人鱼仙子慌道:“杀了他的尸炼,可不是小事,咱们赶快离开这儿,否则就来不及了!”
孔琼楼扭头,却道:“怕是已经晚了。”
悄无声息中,影影憧憧,由远及近,两人已被许多山野走兽包围。之所以很难察觉,因为那些野兽身上本就没有半点生机,不过是受人摆弄的傀儡空壳。水桶粗的斑蛇,二三十米,嘶嘶吐信;獠牙翻卷的野猪,小山般壮实,四蹄无声;独眼的蛮熊,大小两颗头颅上下叠罗,目光呆滞……营造出的氛围阴森可怖!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杀我叶狂徒的尸炼?!”
语声来处,慢悠悠走近一只身形比白狼还要大了几倍的黑虎,逞尽王者气。
虎为山君,万兽臣服,就算被炼成了一具尸体,战力也远非其它妖类能比。叶狂徒侧坐虎背,一身广袖道袍,木簪发髻,臂擎拂尘,愈显霸气十足!
孔琼楼遥遥举手,“是我。我没吃熊心豹子胆,但确实杀了你的大狼狗。”
叶狂徒面目冷峻,即便没有这么多兽尸相伴,威严也不会因之而减:“你想死?”
“呃,不想。”
“那你便不该杀它!”
孔琼楼腼腆一笑,认怂道:“叶道友,你能不能听我解释,里面有误会。”
“哦?!”
“白毛畜生想咬我算不算?”
叶狂徒冷哼:“哼,你不学狗叫,它又怎会扑你?”
“原来你都能看见。”孔琼楼诧然,那双幽绿的眼睛背后,有人偷窥:“那就更不能怪我了。这等畜生不拴绳任其乱跑,何况白狼已是死物,只受你掌控,怎会拥有本能?你驱狼行凶不说,倒讹上了苦主,不厚道吧?”
叶狂徒难得发笑,居高临下的审视孔琼楼,觉得他的神情和说话方式都带着小丑般的滑稽:“飞升多久了?”
“与阁下无关。”
叶狂徒皱眉:“修何道?”
“武道。”
叶狂徒嗤之以鼻,武道乃匹夫之勇,在他眼里等同于杂耍,这也能飞升,肯定是撞了狗屎运:“说吧,杀了贫道的尸炼,你打算怎么赔?”
孔琼楼挠头,大咧咧道:“对、对不起?”
“完了?!”
“哈,你还想怎样?”孔琼楼振振有词,“之所以道歉,并不是你对我错。而是你手下尸多,打起来嫌麻烦。否则,都是我去讹别人,也没见过谁来讹我。念在大家都是道友的份儿上,做朋友好过做敌人,你驱狼惊吓到我的精神损失,我也不追究了,两清如何?”
“公子……”
人鱼仙子神情忐忑,在旁边偷偷扯他衣角,想让孔琼楼放正经一些。周遭,尸炼的数量惊人,起码不下百十具,随便挑出一个,战力都不比那白狼尸逊色。以叶狂徒的凶名,谁不得礼敬三分,最好不要火上浇油了。
“你这家伙,倒十分有趣。”
拂尘扬起,黑虎伏地。
叶狂徒下了虎背,上前几步,道:“贫道向来恩怨分明,不欠人,不欠我。白狼尸虽是随手收服,不甚好用,却也不能就这样没了。你也见了,贫道炼妖为尸,里面唯独没有人族,念你与我是同类,贫道不杀你!”
孔琼楼拉起人鱼仙子就走,“那好,再见。”
“且慢!”
野兽的尸体开始躁动,低吼连连,跃跃欲扑。
“贫道给你两个选择,你毁了一具尸炼,索性给我当个扈从,鞍前马后不会亏待了你。尸山血海为伴,赶尸一道如鱼得水,这里是上天赐给我的道场。能做叶狂徒的扈从,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不丢人。”他把孔琼楼忽悠人鱼仙子的那套说辞,照搬过来,想给自己找个男婢。
孔琼楼翻白眼,道:“我还是想听听第二个选择是什么?”
“凭你的有趣,贫道让你活着离开。但你身边那只妖类,却要用来炼尸,补偿贫道的损失。”叶狂徒语气萧索,毫无余地:“哎,人妖不两立,大道不偏安。无论下界还是永恒道界,所有的妖怪……都该死!”
孔琼楼一把牵住人鱼仙子,轻声道:“跟紧了。”
煌煌兮,一手故人刀再现,径直向叶狂徒和他身边的黑虎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