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儿,你这话是何意?”江蓉不解道。
江千儿的目光落在江蓉身上:“姑母,你恐怕还不知道,就在刚才,,母亲开口之前,父亲便已经做出了决定。”
江蓉的表情更加疑惑,不禁望了江旬一眼:“决定?什么决定?”
江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越发难看,然而却是良久不语,只是目光冰冷的望着江千儿。这个丫头难道也不给他留半分情面,要当真江蓉的面当众戳穿吗?这丫头难道就一点也不在乎她今后在江府的日子吗?
然而事实证明,江旬他错了。
江千儿是死过一次的人,所以这一世她别无牵挂,只有报仇二字。
正是因为没有多余的留恋,她才能义无反顾的冲在最前面,不给对方留丝毫余地,也不给自己留丝毫退路。
“姑母,你还不知道,父亲恐怕已命人安排下去,若是今日之事不成陛下怪罪下来,他便立刻诬陷我与廷尉周家勾结,故意对我江家不利。朝中人人都知道我江家与周家向来不睦,父亲如此大义灭亲,众人一定都会深信不疑,父亲还可借此铲除一个对手,当真是一举多得。”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尤其是大夫人,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刚才的话竟是多此一举。
江旬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她打量着江旬,似从不曾认识这个亲弟弟一般,质问道:“千儿说的可都是真的?”
江旬沉默,然而他的沉默便已是他给江蓉的答案。
大夫人很快回过神来,当即顺势道:“大姐,老爷这么做也是为了江家,和江家的荣誉以及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命相比,老爷也只不过是两害取其轻而已。”
两害取其轻,江千儿听到这话差点没笑出声来,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啊,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自己而牺牲旁人而已。她瞧着江旬的神色略有动容,似乎也十分赞同大夫人的话。江千儿心中冷冷一笑,神色依旧是默然,目光却极端冰冷的落在了江旬脸上:“父亲,在您心中任何事都没有家族来的重要,这一点女儿自然明白,也可以理解。不过你以为你真的让女儿去顶罪陛下就会绕过江家吗?”
江旬神色一变,面上略带着几分怀疑的望向她。
江千儿却是淡淡一笑:“父亲在陛下身边多年,陛下是什么样的人父亲自然比女儿清楚百倍,敢问父亲以为这个时候将女儿交出去陛下当真会相信吗?恐怕与计划无果相比,这欺君之罪可要来得严重许多吧。”
果然江旬脸色一变。
大夫人见此还要说什么,江千儿却在她开口前抢先道:“母亲,这件事您也不要插手比较好,毕竟这件事可关系到您的母家,若让陛下得知母亲在中间说了什么,恐怕会有包庇袒护之嫌。”
“你这是什么态度?”大夫人眉头一皱,这么多日积累的对江千儿的怒气在这一刻全然爆发,饶是她向来在众人面前隐忍情绪,此刻也不禁面色阴沉。
这个丫头实在是太厉害,比她想象之中的要厉害百倍,竟能在三言两语之间扭转局面,大夫人扪心自问,恐怕是她也很难如此。
江千儿的态度一下子变得恭顺起来:“母亲,我并没有要顶撞您的意思,我所言字字句句全都是在为母亲您着想,母亲若是不信大可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就是。”
大夫人不语,只是眉头更紧。
江旬权衡了半响其中利弊之后,最终却选择了沉默。
大厅中一时间人人面面相觑,五姨娘和江芷黎即便是置身事外,但此事关系重大,二人的面色也不禁变得慎重起来。
七姨娘本想开口,但瞧着大夫人都吃了亏,七姨娘又向来是个十分精明的人,自然懂得不再惹祸上身了。
江千儿瞧着江旬虽是沉默,但并没有再对身旁人又其它吩咐,江千儿刚才明明瞧见江旬已经将事情吩咐了下去,看来他还是留着一手,并未全然打消牺牲自己的决定。
这个父亲啊,江千儿心中冷冷一笑,她心里有的只是冷漠,并没有太多伤心或者其他的感情。在她看来,那根本是不值得。
没过多久,方才去用膳的太监便回来了,一进大厅便是对江旬道:“江大人,城外出事了。”
江旬眉头一皱,紧跟着周围众人都变得紧张起来。
还不等江旬开口,大夫人便立刻道:“是不是家兄他……”
那太监回答:“孙大人带着孙家亲卫出城平定,谁知孙家亲卫竟不小心杀了人,惹怒了城外灾民,如今灾民们齐聚城门外将各处城门堵死,一定要让陛下给他们个交待。”
江旬脸色一沉:“这么说如今京都已呈围困之势。”
那太监亦面色难看:“那帮刁民还说,若是今日日落之前陛下给不出他们一个交代,他们便要亲自去皇宫,去陛下的金銮殿问问。”
“反了!”江旬拍案而起,“他们这是要逼宫。”
“江大人息怒,陛下已经调集全部御林军守卫在皇宫的各个入口,只是这灾民一旦闯入城中,恐怕这城中的百姓和大小官员的宅邸就……江大人是京兆尹,若是京中当真出了大乱,大人同样是难辞其咎。”
大夫人脸色也有些难看,只是她面上仍带着一丝疑惑。虽然说皇帝命孙宏畅带江家亲卫出城平定是江千儿在背后唆使,但江家亲卫向来训练有素,怎么会突然杀人激起名愤呢?想到此大夫人不禁道:“那我大哥呢?”
“夫人不必担心,孙将军已经平安退回城中,如今也已经入宫向陛下请罪。”
大夫人听着他的话,不禁转头望向江千儿,却见江千儿一脸淡然,丝毫不为所动。仿佛这计划的失败与她没有半点关系一般,大夫人只觉得此事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这丫头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
七姨娘瞧着江旬极怒的面色,不禁趁势道:“老爷,这主意可是四小姐给陛下出,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乱子还连累到孙将军,老爷可打算如何是好啊?”
江千儿冷冷的瞧着七姨娘,只觉得此人当真是唯恐天下不乱。七姨娘如此说,显然是巴不得自己同大夫人一方斗个你死我活。
七姨娘被江千儿的目光瞧得心头一寒,只是暗道这丫头当真是十分邪门。
江旬的目光冷冷的落在江千儿身上,他原本打算问罪,但却意外发现江千儿的神色却是极端的平静,这种平静反倒让江旬一时失言了,直到大夫人也道:“老爷,七姨娘说得不无道理,还请老爷权衡轻重,顾全大局啊。”
“老爷。”江蓉心中一急,然而还不等她开口便听大夫人道,“大姐,我和老爷也同你一样疼爱这个丫头,不过这一切的祸事都是她自己惹出来的,怪不得旁人。”
江芷贞此刻也好似回过神来,跟着道:“对,父亲,就是她,都是她,一切都是她惹出来的,我是被冤枉的啊。”江芷贞一双美目含泪,带着红肿的脸显得越发让人心疼。
江旬听到众人的话,心中已有了决定,然而他刚要开口,却突然听见江千儿笑了起来,那笑声之中还夹杂着一丝嘲讽。
众人的目光又都齐齐落在江千儿身上,却只见她整了整裙摆,对那来传旨的太监道:“这位公公,陛下可有吩咐你何事宣旨?”
那太监经她这么一提才突然想起,立刻道:“陛下的确吩咐了若是城外传来孙将军失利的消息便立刻宣读圣旨。”
他这么一说众人都略微吃惊,江千儿却是微笑着道:“父亲、母亲,还有大姐,陛下既有此吩咐,你们何不先听听陛下要如何处置我呢?”
江旬瞧着江千儿的神色,不知怎么的竟突然间心头一凉,他早已察觉到这丫头的不同。犹豫片刻,江旬终于点了点头对那太监道:“还请公公宣读圣旨。”
那太监立刻取出圣旨展开,众人立刻都齐刷刷的跪在了他的面前。江芷贞面上露出一丝冷笑,如今陛下下旨,江千儿是无论如何也跑不掉了,这都是她设计陷害自己的报应。
然而大夫人却暗自生疑,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件事事有蹊跷,并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只听那太监口中宣读:“奉天承运皇帝召曰,江家四女德才兼备,毓秀端淑,特封为县主,赐号永定。钦此。”
众人听闻陛下旨意无不惊讶万分,原本众人都以为这圣旨定然是陛下对江千儿的处置,却不想竟是奉赏,而且封的还是原本应该属于江芷贞的县主之位。
江芷贞愣了一下,随后恨得咬牙切齿。
她从来要什么便有什么,而如今竟然有人能眼睁睁的在她面前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夺去,而这个人还是她最厌恶痛恨的敌人。
江千儿也同样吃惊,但随即她脑海中浮现出皇帝慕容新的面容,那冷漠的瞧不出一丝表情的脸上带着那一丝捉摸不定的笑意。
江千儿突然觉得浑身一阵冰凉,好似被人重头到尾泼了一桶凉水。
太监催促道:“江四小姐,还不快领旨谢恩。”
江千儿的目光这才落在太监手中那一卷明黄之上,她原本已经推迟过县主之位,目的便是不想太过显眼,但显然慕容新是刻意要将她推到众人面前,等着看他成为众矢之的。
江千儿想到此,突然笑了起来,她双手接过圣旨,再行叩拜:“臣女多谢陛下恩典。”
竟然皇帝如此煞费苦心,那么她又怎么能让他失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