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香的目光落在江芷贞的贴身奴婢飞霜身上,显而易见,这并不是什么巧合,恐怕是飞霜在外偷听到了四小姐的话,立刻回去禀报给大小姐,所以事情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想到此环香不免心生气恼,但瞧着四小姐依旧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端起面前的茶盏,悠然的喝了起来。
江千儿低头吹开面上的茶叶沫儿,眼底却闪过一丝冷芒。
众人听闻江芷贞所言,先是吃了一惊,随后纷纷对她赞不绝口。
太子道:“不曾想大小姐一届闺中女儿竟有如此见解,实在是难得。原本父皇也有将赈灾棚设立在城外的打算,奈何灾民众多京中人手实现有限,若要从外面调动人手到京也是远水解不了近火。我回去定然将此法禀报给父皇,大小姐为天下苍生计,如此美名定然会传播于四野。”
江芷贞面上带着谦和的笑,心头却是忍不住狂喜,只见她冲着太子盈盈一拜道:“殿下谬赞了。”
江旬和孙氏也不禁面露喜色,尤其是孙氏,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可能因此受到皇帝奉上,有了这一层在那今后要嫁与皇室子弟为正妃恐怕也不在话下了,她脸上的笑意就一下子越发藏不住了。
而就在众人对江芷贞赞不绝口之际,她微微侧眸用眼角的余光偷偷瞥了江千儿一眼,眼中不免带着分得意。她可以想象,对方的计策被自己抢先一步邀功,无论是谁恐怕也会气得发疯吧。她并不担心,若是江千儿当众说出来,那也不过是口说无凭而已,她还反倒可以落实江千儿一个诬陷之罪。
江芷贞原本已经在心里构思好了一切,只是当她瞧见江千儿时,心头却不免吃了一惊。
只见对方依旧坐在那里不动声色的饮茶,别说是动怒,神情之中竟看不出丝毫变化。
江芷贞心头涌现出一丝猜疑,不禁试探着对她道:“四妹妹以为这计策如此?”
江芷贞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都不禁落在这一声不吭的四小姐身上。
孙氏面上不免闪过一丝疑惑,她不明白贞儿为何会突然问江千儿。
江千儿神情不变,只是缓缓的放下手中茶盏,声音轻柔温顺道:“大姐才智过人,实在是妹妹不能比的。”
江芷贞脸上的笑容一时间变得越发灿烂,在她看来江千儿的平静分明是强忍着愤怒不好在众人面前发作,还有什么比将江千儿死死踩在脚下更让她觉得舒心的呢?
太子侧目望向一旁的三皇子,却只见他沉默饮酒,一言不发。
太子不免心生几分猜疑,不禁道:“三弟今日回宫后便将此事禀告给父皇如何?”
慕容德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笑:“大哥决定的事自然没什么不妥的,我府中还有要事要处理,所以今日就不能同大哥一起入宫面见父皇了。”
慕容德如此说,显然是不预备同太子抢功了。
太子心头一宽,随即又开怀的饮起酒来。
江千儿注视着慕容德,这个三皇子当真是只狡诈之极的狐狸。表面上看他是不与太子相争,实际上嘛……江千儿想到此,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此刻张元允却是一言不发,坐在一旁饮酒,对于此事,他没有提出任何建议。
江千儿的目光从他身上一扫而过,内心还是忍不住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她勉强喝了口茶才镇定下心中凌乱的情绪。她对张元允的恨是刻在灵魂深处的,无论过了多久也不会减淡分毫。
环香借着上前添茶的功夫忍不住在江千儿耳畔轻声询问了一句:“小姐你没事吧?”显然她还为江芷贞抢了江千儿计策的事耿耿于怀。
江千儿并不言语,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无碍,随即端起面前的茶水又浅酌了起来。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也不忘互相寒暄几句。
江蓉饮了几杯薄酒,突然觉得有些头晕不适,身边的易梅立刻端上熬好的枸杞雪参汤上来。还不等易梅将汤递到江蓉面前,江芷贞却突然一步上前,接过易梅手中的汤道:“姑母,还是让我来吧。”
江蓉望了她一眼,没有拒绝的意思。
今日江芷贞的举止的确十分出众,不同于从一开始就一直沉默寡言的江千儿和江芷黎,不过五小姐江芷黎向来是那样的性子,这与五姨娘是同一路的,这母女二人此刻不说话,倒是很容易让人忽略她们的存在。
不过江芷贞毕竟是嫡出长女,她在一众庶女面前出尽风头也是合情合理的事。
江蓉的目光忍不住落在江千儿身上,还不等她多想,便听江芷贞“咦”了一声。
江蓉转头望去,只见江芷贞低头望着手中盛着枸杞雪参汤的青瓷碗,一边用勺子在里面搅弄着,眉头渐渐蹙在了一起。
“怎么了?”江蓉望着她,眼底不禁闪过一丝疑惑。
江芷贞随即放下手中瓷碗,抬头正色道:“姑母,这汤有问题。”她话音一落,众人都不免面露惊讶之色。
江蓉眉头微蹙,目光随即落在易梅身上,易梅立刻道:“这汤送上来之前奴婢已经检查过了,是不会有问题的,大小姐若不信但可再查验。”
江芷贞摇了摇头道:“姑母误会了,我的意思是这汤中所用并非是雪参而是被人换成了紫参,二者从外表上来看一模一样,只是雪参价贵,紫参却十分便宜。想必是有人起了贼心,才会偷偷换了母亲送给姑母的东西。”
江蓉闻言眉头顿时蹙得更紧了,旁边人听闻此也十分意外。
江旬亦蹙眉,这样的事原本他也不是十分在意,定是底下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下人做的,到时候杖责一顿再赶出府就是了。只是今日这样的事却是当着太子和三皇子还有丞相家三公子的面,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让旁人看了去还不是要笑话自家管教不严吗?想到此江旬不禁道:“贞儿,你可看仔细了?”
江芷贞点点头,十分肯定回答:“女儿也读过几本医术,对雪参和紫参是自然不会认错的。父亲只需要派人在府中查查,看看近日府中有哪些奴才领过紫参,那么事情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江旬闻言点了点头,立刻吩咐人去调查,很快便有了结果,近日府中去领过紫参的就只有江千儿房中的盼秋。
事情到了这里,众人的目光又不禁落在了江千儿身上。
江千儿却依旧是一脸淡然之色,脸上竟没有丝毫慌乱。她心底浮现出一丝冷笑,紫参、蜜参糕、盼秋,大夫人一早布好此局,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江芷贞望着江千儿,脸上有惊讶之色,眼底却浮现出一丝冷笑,她故作不可置信道:“四妹妹,怎么会是你?姑母那般疼爱你,你怎么能做出这般对不起姑母的事呢?你虽出身寒微,可母亲一直把你视如己出,你若真缺银子大可支会母亲一声,又何必如此呢?”她一番话说得痛心疾首,让人瞧着当真是姐妹情深。但却也在言语之间,将江千儿的动机清楚点明。
江芷贞和孙氏都是一路的,惯会做戏,这一点江千儿自是早已领教过了的。不过既然对方喜欢做戏,自己又如何能不奉陪呢?想到此她开口对江芷贞道:“大姐在说什么?妹妹就听不明白了,方才只是查出盼秋领了紫参,父亲和姑母尚没定论,大姐为何可以一下子将罪名落实在妹妹身上,好像大姐一早便已知晓此事一般。”
江芷贞言语一滞,一时间倒是当真无从回驳,只是在心中冷冷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只听她道:“是非曲直只要让盼秋前来对峙一番便可,到时候是何人指使就可以证据确凿了。”说完她便立刻向江旬请示,江旬点了点头,很快便有人出去,不一会儿就将盼秋给带来了。
盼秋一脸惊慌之色,一进来便一下子匍匐在江旬面前,瑟缩不已道:“老爷,奴婢全都招了,是四小姐,一切都是四小姐指使奴婢的。不过奴婢只是去取紫参,其它一概不知,还请老爷饶了奴婢。”她说完陡然摘下右手袖子里金镯,双手高举奉上,语气惊恐:“这是四小姐用来收买奴婢的金镯子,奴婢一开始也奇怪四小姐为何会突然如此大手笔,现在看来都是四小姐偷了安国夫人的雪参去贩所得。奴婢若是知道是断然不敢收下这镯子的,还请老爷饶命。”
她说到最后,已是放下手中金镯接连叩了两个响头。
大夫人注视着那地上的镯子,语气悠然道:“这金镯看起来做工精致,多半是出自城中玉华轩之物,这玉华轩的东西可向来是价值不菲啊。”
她这话一出,便是更加落实了江千儿偷盗雪参的事实。若非如此,一个没有母家支撑又出身寒微不受重视的庶女如何能有这么多银子呢?
江蓉不禁皱眉,虽然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她却怎么也不肯相信江千儿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她望着江千儿,神色中不免有几分担忧,不禁道:“千儿,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江千儿神色依旧是淡淡的,让人越发捉摸不透,她听闻江蓉发问方才道:“姑母,我并没有偷盗雪参。”
她话还没说完,便听江丰话带嘲讽道:“如今证据确凿,四表妹以为如此就可以抵赖了吗?还是老老实实的认罪,说不定伯父还能从轻发落呢?”
江瑶闻言亦一笑道:“到底是出身卑微眼皮子浅,为了点银子便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当真是有辱门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