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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辽听她这么说,不禁看了一眼脚下――路,的确有一条,泛着冷冷清光,不见一丝尘埃。再抬头看天,没有星辰日月,只有灰茫茫一片。环顾四周,如果不介意这份孤寂,倒是蛮干净的。
彼岸花海静静矗立,因为无风,所以纹丝不动。它们的存在,打破了无边萧瑟,给人带来一丝诡异安慰。
如果这是冥界,它有没有时间断代区别呢?抑或说,这里是唐代的冥界,还是二十一世纪的冥界?或许根本无差?
这个命题有些头疼,张辽快速晃了下脑袋,似乎想甩掉这些无解之问。
“老裴呢?真君也不见了!”浦茜拉举目四眺,念念不忘初衷。“他们不会单挑去了吧?”
“哈,你就惦记打架那点事儿。这个空间怪怪的,不知道有什么法则差异。我们慎重一点,先摸清状况,避免打起来吃亏。”
浦茜拉觉得有理,试着踮起脚尖跳了两下,“重力没太大差别……地心引力反而略大了一些,我还当做了鬼可以轻飘飘的。”说完这话,把自己吓一跳,连忙出手掐了自己一把。
这还不算完,又凑过来掐张辽的腰眼――“嘿嘿嘿,别!我腰上有痒痒肉。”魁梧高大的张小英雄急忙躲闪。
“像个小孩子,还痒痒肉呢。”浦茜拉红唇一撇,“我是想看看咱俩现在到底是人是鬼。反正我把自己掐疼了,你呢?”
“哦,我还好!只是有些痒。这说明――”
“说明肉还在,我们还是大活人啊!恭喜你。”浦茜拉学着大唐礼仪一抱拳。
张辽闻言也仔细摸了摸自己的强健躯体,还好,还好,手感没变,只是两只胳膊和手痛得厉害。
他低头仔细瞧着两只手臂,漆黑如炭,被高压电烤得不轻。特别是左臂,挨了两次虐,第一次是混元真君的哑雷,第二次是当电叉电“鱼”时弄的。
只有左手指间,一点橘色光芒在灰色世界中十分亮眼。奇怪?这是什么……
右手摸过去才想起来,是那枚五行赛冠军戒指。这小东西有些发烫,黄光明明灭灭闪烁不停。坏了!这东西是金属的,刚刚玩电,别把里面存储的东西烤焦了。
这枚空间戒指,到目前为止并没有装太多东西,张辽最担心的是那一沓赌来的储蓄.卡――老子钱还没来得及花,可别烧化咯!
小财迷神念送抵,将戒指微微旋转,呼啦――杂物散落一地。
哎呦,一颗重物砸在他脚面上,又被纷扬的卡片覆盖。疼归疼,先把钱收好――张辽手忙脚乱拾掇着,浦茜拉一把捞起那颗黑黢黢的家伙,“咦,又是它?怎么回事,这不正常!”
张辽确认财产无虞,重又收卡入戒,才定心回来看,“番天印吗――有啥子不正常?”
在浦茜拉手中,那颗方正铁块隐隐透出一串铭文,呈青色,在这几乎黑白的世界里十分显眼。
“天哪,别是又被激活了,说不定它的主人也在此处!”浦茜拉手一哆嗦,将铁疙瘩塞给了张辽,生怕此物暴起,继续完成未尽的追杀使命。
“不会吧。除非那张问初或者张问鼎兄弟俩挂了,否则怎会来到冥界?”张辽望着手心这枚印章道。
说来也怪,番天印一到他手中,立刻青光大振,铭文依次点亮,一圈圈环绕着侧边四壁跑个不停,似乎活了一般!
张辽壮着胆子,放出一线神识前去探查,可不得了――那神识一入印体,立即掀起轩然大波!
在他脑海中,一幅惊人画面赫然出现,但见无数细碎残余电流正沿着丝丝络络的神经网蜿蜒上行,在密如蛛网的红色构架中,又悬垂着一颗颗巨大心脏,每一颗都缓缓蠕动着。
血管似瓜蒂一般,将这些鲜活的器官紧紧联系在一起。电流大军每攻陷一处,一颗心脏就砰砰跳动起来。起初如同擂响单面大鼓,随着激活部位递增,鼓声逐渐响成一片。
那丝神识已经无法忍耐这震动灵魂的敲击,待要转身脱离,已经晚了!
数百条动脉与静脉齐齐拥将上来,将它死死捆住,一层又一层的神经网膜再次覆盖上来,直将它裹成密不透风的粽子。
情急之下,张辽用意念猛力拉扯,徒劳无功。浦茜拉在旁边情知不妙,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什么情况?张辽心惊胆颤。
失去一丝神识是小,可这黑黢黢的铁疙瘩里藏的是何种妖孽?竟然可以吞噬……本体与探查神识之间彻底失去联系,直如泥牛入海,音讯皆无。
眼前幻相一扫而空,张辽低头向手心看去――那番天印突然从底部爆出一片刺眼青光!啊――灼热刺痛猝不及防,迫使他拼命甩手,想把这铁疙瘩扔掉。没成功,那东西居然和自己手心粘连在一起,似乎还嵌入了半公分之多!
浦茜拉顾不得心中骇然,眼见他抓狂暴走,急忙出手按住他的胳膊,用另一只手去拔那颗印章。啵――居然轻松脱离……
张辽托住自己手腕,向这只灼伤的右手手心看去。一面四四方方的印文烙在上面,字不多,但很古朴,他努力辨认着。
“张,那是什么图案?”浦茜拉学过天朝话,但不认得天朝字,更遑论上古字体。
所幸张辽在大学加入过金石社,对古篆小有研习。他倒吸一口凉气,呲牙咧嘴道,“嘶――不是图案,是印文,是字!”
浦茜拉愣住了,她难以置信地将手中方印翻过来,底面朝上――平平整整,除了一些斑驳杂点,连半个字也木有。
“那……到底刻的什么?上打神佛,下压妖魔?”她突然想起当日在齐云山之战中,张问初念的道白。
“不,”张辽疼痛稍减,“只有三个字……”
“番天印!”浦茜拉很自信。
“也不对……是‘没商量’,如果没认错的话……”那印文深深烙在他的手心,原章是阴文雕法,置换到手上就是阳文凸起,每根笔划都结实茁壮,透着一股子犟劲儿!
随着他“没商量”三字念出,那颗印突地一抖,从洋妞手中脱出,直跃到张辽眼前尺余处,悬浮不动,仅伴随微微颤抖,似有跃跃欲试之念?
张辽突然感到那一丝失去的神识与他瞬间重建联系,但确实收不回来了,因为――它就是印,印就是它。
清明顿开,将脑中所有混沌驱除。张辽有意偏头向路边花海一望!那印似乎得到命令,欢腾而起,倏忽直上千米,复又狠狠砸下――直将那片花海生生轰出一眼大坑来。
太近了……冲击波带起两人长发,向外围拉扯,此间原本静谧的气息被彻底掀翻,无数暗红花瓣瞬间爆开百米,又纷纷扬扬散落,有数十片粘在二人身上,把场面装点得像要举行婚礼一般。
“哇哦――太棒了!”浦茜拉从震惊中醒来,仰头望着漫天花雨,啧啧叹道,“它认主了!你可以催动它!”
显然她才是最开心的人,因为张辽已经彻底傻掉。
我?番天印主人?这应该算是好事吧?那些电流,本是用来对付棘背龙的,居然误打误撞激活了它?随即自己一线神识误入,被截留下来当成了主印脑干!咳……好吧,先收着,这玩意放在我手,好比乞丐开辆兰博坚尼,别折我阳寿就好。
这份担心并非纯属虚妄,他也隐约记得,那龙虎山天师张问初每次祭起翻天印时,都叫喊着“折我三年阳寿”这种煽情台词。
我刚刚可没许诺折寿,应该不算献祭吧?他望着遍地残花和骇人天坑,不禁有些迷惘。这家伙,还真是二话不说没商量……
这最后三个字刚刚在心念中浮现,那大坑底部“疾”的一声,番天印已经飞回眼前,依旧悬浮抖动,兴奋地等待下一个指令目标!
张辽果断一旋戒指,把它收了进去。
番天印似乎颇有怨意,困在储物空间中,由内及外哀鸣了一阵,才渐渐平息。
眼前只剩下大洋妞在雀跃鼓掌。张辽苦笑道,“这东西和你一个性子,一言不合就是干!”
“呵呵,我高兴是因为,这世上彻底少了个对我有威胁的东西。他在你手,我最安全,不是吗?”
张辽眼睛望着她,心中再次浮现一位白衣倩影,如果一定要用“最”字,应该只能属于她。最喜欢,最爱,最……咦,爱难道不是单一的吗?难道还可以有普通爱、比较爱、特别爱、最爱之分?不不不,绝不能把爱和喜欢混淆。
他定了定神,岔开话题,“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还记得混元真君的名字吗?”
浦茜拉有些失落,“……当然,在忘忧水榭,神霄掌门樊於期直呼他为应龙子。”
“是的。那你可知应龙是什么龙?”
“呃……把我问住了。”
“我看过一些关于‘大禹治水’的传说,大禹你知道吧?很好。他老人家用来劈山峦挖沟渠疏导洪水的主要劳力――就是应龙。据说这种龙背生锯齿,一直延续到尾部,且身形庞大,一旦驱使起来,工作效率比普通人类高千百倍。”
听到这番描述,浦茜拉惊了,“你刚刚说的,不正是棘背龙?我怎么听着听着,满眼都是那凶兽的形象!啊――我明白了,你是怀疑,应龙子是那条棘背龙的子孙后代!”
张辽一点头,又紧跟着一摆手。“十有八九,应龙就是棘背龙。而应龙子这个‘子’字,只是尊称,与先生或老师的意思差不多。所以你看,混元真君等于应龙子,应龙子等于应龙,应龙等于棘背龙,那么结论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