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永安,甘泉宫。
“你怎么来了?”懿贵妃屏退左右,嗓音冷然,完全不复之前人前的娇媚。
“来请贵妃娘娘安。”一直低着头的来人揭开面纱,正是季府新娶的小妾白月衣。
“你不好好在你的季府待着,来我这里做什么?这宫里上上下下都是眼线,你难道不知道吗?”懿贵妃拂袖,似是极为不满于她的贸然前来。
“若非事情紧急,月衣也定不会突然冒昧打扰娘娘。只是我如今虽已嫁给无夜,可他待我却一日不如一日,反倒被慕容凝那个贱人迷得七晕八素的,如今更是连我的面都不肯见了!”一说起慕容凝,白月衣连眉梢眼角都是扭曲的恨意。
“呵,自己的男人都没用留住,没用!”懿贵妃讥讽地冷哼一声,想自己入宫近二十年,昭和帝不但对自己服服帖帖,更是恩宠日盛,便忍不住得意地扬起了嘴角,对下跪的白月衣更似不屑。
白月衣被她傲慢的态度激怒,却只压抑着不发作,面上仍旧是恭敬谦卑:“娘娘,一定是慕容凝从中作梗,教无夜发现我们对他记忆所动的手脚。我打探得慕容凝此番出了远门,正是我们再次下手的好时机!”
“我早就说过此法子不可行,你却为了一己私心偏要一意孤行。如今我又为何要动用‘织梦’这样耗费精神力的术法来满足你的私欲?”懿贵妃端坐在贵妃榻上,显然是对自己的这个盟友充满了厌弃。
“你不要忘了我们的计划,幽母曾――”
“你不要动不动就拿幽母的计划来压我!白月衣,我且问你,难道计划不是要获得未央宫的扶持吗?你却为何处处与未央宫作对?对计划有什么好处?该是我提醒你才对吧,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不是只为你自己而活!”懿贵妃陡然拔高了音量,她本就气势逼人,如今更是呛得白月衣说不出话来。
白月衣平复了情绪,冷静地针锋相对道:“那交给你的任务呢?楚琅争夺帝位顺利吗?因着和未央宫的结盟,楚扬被迫退出了角逐。可然后呢?未央宫这次难道还会插手吗?又凭什么一定站在你这一边呢?那么皇后和右相两座大山你准备如何拔除?难道就凭着皇帝对你的宠爱吗?”
“你!!!”懿贵妃气的花容失色,似乎是被她戳到了痛处。
“我可还听说,贵妃娘娘的靠山兵部尚书刘翡似乎倒了呢。元宵节为了陷害刚上任的金吾卫上将军慕白,他竟然不顾皇上和群臣的安危在火龙上做了手脚,如今怕是在刑部的森罗狱里待着了吧?贵妃娘娘难道就一点都不着急吗?”撕开虚伪的表皮,白月衣不再对懿贵妃下跪,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的反应,似是吃定了她的被动。
“急不急也是我的事,难道你还能有什么好主意不成!”懿贵妃没好气地剜了白月衣一眼。
“懿贵妃想要讨好未央宫,我说的没错吧?”满意地看着懿贵妃的嚣张气焰渐渐被打压下去,白月衣继续娓娓道来:“可惜啊,未央宫的三小姐虽自幼与楚琅相识,但她的一颗心却完全不在楚琅这里。懿贵妃想让楚琅娶慕容烟的这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三小姐她属意谁?”懿贵妃紧紧地蹙着眉,怪不得阿琅吃了个闭门羹,至今仍旧闷闷不乐,原来这个慕容烟喜欢的竟然不是阿琅吗?
“三小姐中意谁并不重要,贵妃娘娘。重要的是,我对未央宫的了解比你多得多,也知道该如何对症下药,因此讥讽我,挖苦我,是个很不明智的选择。谁没有私心?没有私心又为何要心甘情愿地为别人买命?难道贵妃娘娘一心想要让楚琅做皇帝,真的只是为了幽母的计划而已吗?”白月衣了然地笑笑,毫不留情地戳破了懿贵妃的深沉心思。
“你到底想要怎样?”懿贵妃瞳孔收缩,恨恨地瞪着白月衣。
“贵妃娘娘莫慌,我和娘娘的命运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拴在一起,谁也摆脱不了彼此了,不是吗?因此才更应该互帮互助,莫要互相中伤,彼此置气才是呀。最后贵妃娘娘得到自己想要的权势,我得到自己想要的爱情,难道不是皆大欢喜吗?”白月衣笑了起来,带着人皮面具的笑脸僵硬而虚假。
“说来说去,不还是让我帮你么。”懿贵妃亦平静了下来,只是语气却仍旧是冷的。
白月衣却并不在意地笑的更深:“我早就说过,姬无夜绝对比你想的更重要。他如今不光升任兵部尚书,手握兵权,还是钳制未央宫的关键。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吧,不论未央宫主换成了哪一个,真正说话的人是慕容凝,除非她死了。”
“说吧,要让我怎么做。”白月衣句句说的在理,懿贵妃是个明白人,自然不会不识趣。
“再为他织一次梦,这一次他的梦里,只允许有我。”白月衣勾起嘴角,笑容阴郁痴狂。
【第二节】
永安,慕将军府。
“御赐的将军府果然气派非凡,与季府也快差不离了。弟弟来永安不过大半年的光景,已能安家置府,爹娘在天之灵,想必也倍感欣慰。”慕楚在新将军府走走转转,不免感叹。
“大哥别取笑我了,这一切还不都是因为大哥的帮忙。”慕白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看来即便是当了将军,这憨憨傻傻的模样还是没改。
“不,这大将军之位,本就是你应得的。至于如今领了这兵部侍郎一职责也算凑巧,往后跟着季将军好好保家卫国。”
“哥,你说这兵部尚书刘翡和我无冤无仇,我的官也没他的大,他又何必非要做出这么大的乱子呢?”慕白不解地看向慕楚,一脸困惑。
“这个嘛,你大哥我顺便帮了点小忙。”慕楚浅笑着停了下来,花园池水边的柳树,已有数枝冒出了新芽。
“大哥,这这这是你干的?”慕白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
慕楚唇边笑意不减,眼神却眺望向苍茫天际。波澜不急的话语传至慕白耳边,却听得他胆战心惊:“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慕白,你虽是我弟弟,可也切莫做让我失望之事,辜负我的一片栽培之心。”
“是!”慕白铿锵有力地抱拳半跪,那一刻他仿佛觉得自己面前所站之人并非是他的哥哥,而是胸怀天下、心系苍生的万民之主,让人忍不住想要去信仰,去臣服。而他,甘愿追随面前这个人,直至天地洪荒,日月尽头。
“我不过随口一说,也值得你这般认真。”慕楚伸手将他揽起,笑容依旧温和:“依依怕是就要到了,我们去前厅应迎一迎吧。”
慕白却蹙起了眉来:“先前大哥说依依是安插在我们身边的卧底,我非不信。可如今我已查明她的确是影阁派来的奸细,为何大哥却又转换了态度?”
“或许,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慕楚的眼神突然就盛满了不忍与惋惜:“人生在世,总难免会错行差池。若她本性不坏,也该给她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你说呢?”
“大哥你能这么想真是太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劝你,幸好你果然还是念着旧情的,是我多想了,嘿嘿。毕竟依依她在我们身边这么多年,也没把我们怎么样啊……”慕白满脸欣喜,他最是心软,怎么也不能对柳依依狠下心来。
慕楚但笑不语地摇了摇头,无可奈何于他的天真。
“公子~”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一声柔婉动听的呼唤,语调娇侬清丽,惹得两人齐齐看去,但见柳依依盈盈立于中堂,笑容秀美,柳眉如烟,明眸微嗔,一派风情脉脉。
“公子这一走便是小半年,杳无音信,回来后也不与依依说一声,叫依依好等。”柳依依语气嗔怪,更似撒娇。
“此去冥州遭遇了影阁之人,险些没命回来,还望依依莫怪。”慕楚亦笑着迎上去,状若无意地提起了影阁二字,却见柳依依恰好低下头去。
“公子平安回来就好。”柳依依堆着笑脸,眼波流转:“只是这以后啊,公子想必不会再远游了。”
“此话何解?”慕楚亦配合她的话中有话。
“公子莫不是还不知道?难道慕将军也不知道?哎呀――这在永安的皇城之中可传遍啦!说是这皇帝最疼爱的长宁公主呀,看上了慕将军的哥哥,死活闹着要召为驸马呐。”
“啊?”慕白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震惊的回不过神来,慕楚却依旧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事不关己似的。
“不然以慕将军一无军功,二无背景,如何短短数月之内便得了皇帝的青睐,从一个金吾卫统领擢升为了兵部的二把手?”柳依依看着慕白的呆傻反应,忍不住提点道。
“公子,你快想想办法呀!”柳依依又绕至慕楚的身侧,恨不得整个人贴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