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贵的客人,对不起。在祭鼓节结束前,我们的蛊司不会客。”门边一个会说中州话的小女孩恭恭敬敬地回答。
“祭鼓节什么时候结束?”慕楚意料之中地问道,束好了身上的衣袍。
“祭鼓节今夜开始,将会一直持续三天三夜。蛊司说了,请客人一同参与我们的盛世祭典,其余的事情之后再议。”
慕楚迈步而出,沉默着从竹楼上望下去。只见一片空旷干净的场地之上,巫民们三三五五围火而坐,热情洋溢地同马帮汉子们推杯递盏,高谈阔论,不时地爆发出阵阵豪迈的笑声。另一边,慕容烟也已经穿戴一新,笼着巫民少女们的薄纱长裙,围着篝火和那些少女们嬉笑打闹着融成了一片,玲珑的身段若隐若现。
无论怎么看,这里都是一个友好的地方。
视线流转,慕楚看到了最角落里的那个男人,他一个人独坐在一个火堆前,那火堆却并没有点燃。明明灭灭的是男人手中的旱烟,像是难以启齿的心事。男子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模样凶狠,身边东倒西歪地摆了一排空的酒罐。
慕楚走到颓废男人的面前,面色微微有些不忍:“盈秋前辈。”
古盈秋醉醺醺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慕楚,随后竟四仰八叉地躺了下去,口中念念叨叨:“我就知道是你这小子!”
慕楚在他身旁挑了个干净的地儿坐了下来,提起一罐酒仰脖喝了一口。辛辣烈酒碾过喉舌,滚落肺腑,慕楚抿了抿唇:“前辈这般拼命只为了来这百蛊峒吧?怎么现在已经来了,却反而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
古盈秋却醉眼朦胧地发出了毫不相关的感慨:“无论身处何时何地,起码抬起头来看到的这轮明月,至少是一样的……”
慕楚也抬起头来。夜凉如水,圆月高悬,当真与在中州度过的那些不眠之夜,没有半丝不同。
“你曾问过我,蛊司既告诫了我永不能回来,若我回来了会怎样……”古盈秋突然又恢复了清醒,教人分不清他到底是不是真的醉了,只是那嗓子被烈酒浸润的有些沙哑:“离开百蛊峒的人,便不能再回来。再回来的人,便要把命留下。”
这一路经历了太多的生死,丢命这样的恐吓几乎已经让慕楚麻木了,他失笑:“可前辈还是来了,看来是并不相信啊。”
古盈秋却突然坐直了身体,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肃穆,他的视线落在了百蛊峒里交替错落的竹楼深处,语调里带着淡淡的悲伤:“不。人生在世,终有一死……而我的愿望,便死在这里。”
【第三节】
这时候有三三两两的巫民从那些竹楼里冒了出来,向着此处广场走来。慕楚感觉得到,传说中古老又神秘的祭鼓节就快要开始了。
人越来越多,但都有条不紊地围成圈子,默契地将空地中央的一个圆形祭坛留了出来。他们外来的一行人也戴上了统一制式的银色面具,穿着一样的服饰,融入了成百上千的巫民之中。饶是慕楚这样出挑的人物,在人山人海中推搡几番,便也很快就再难找到了。
他一直紧紧地牵着慕容烟的手。很多时候,他们之间隔了好些男男女女,彼此都看不见对方在何处,胳膊都已经被迫伸直又弯扭,慕楚却始终坚定地牵着她,而后再灵巧地绕回她的身边,仿佛没什么能将他们分散。
时间久了,慕容烟只觉得和慕楚交握的手心里渐渐传来了汗湿的暖意,那样的触觉,让她的心似乎也要酥软了。
隔着面具,她似乎也能感觉他唇边的笑意,那双不时看向她的眸子里盛满了柔情。
百蛊峒真是个充满魔力的地方啊,慕容烟不由得想。
祭坛尽头的道路上有清脆的鼓声传来。
前一刻还喧闹的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巫民们不再推挤着向前,就在各自的位置站定,齐齐地看向路的远方。慕楚却突然感觉到他空着的那只手被一只柔软而滑腻的小手握住了。他不露痕迹地想要挣脱,却反而被缠的更紧。他不再挣扎的时候,便有根手指悄悄的在他掌心中间画着圈,纤软的手像是要融在他手心里。
大幅度的动作会引来不必要的注目。慕楚没有打破这份静谧,只微微偏了头以眼角的余光看去。那个巫民女子也戴着一样的面具,此刻也正向他看来,眼波流转,浓烈的挑逗藏也藏不住。慕楚眯着眼睛向下看去,发现她果然没有穿鞋,脚腕上的银铃流动着如水的月光。
是那个小姑娘。
慕楚嗅到了阴谋得逞的味道,但他却猜不透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姑娘到底要做什么。
那小姑娘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怀疑,伸出又尖又长的指甲在他的手心狠狠一掐,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慕楚疼的面色一抽,转回头来的时候却发现那木鼓的声音已经欺近。
那领头敲击木鼓的巫民身后,赫然跟随着一只体型庞大的牛。中州来的外乡人从未见过这般大的牛,像是传说中的象一般雄壮威武。它缓慢而有力地踏着牛蹄,每踩一步,巫民便击一次鼓,竟透出了一股**神圣的气势来。牛的两侧分别跟着两列的巫民,左侧的汉子们裹着黑布,赤着上身,身上浓墨重彩地描绘着古老繁复的图腾,有些像那一夜被雨水冲刷的木门楼。
这样的感觉让马帮汉子们打了个寒颤,但很快右侧美丽妖娆的女子们便叫他们的身子都软了半分。她们套着薄如蝉翼般的白纱,曼妙的曲线随着步伐若隐若现,正一步一步地向众人走来。
白与黑的的鲜明对比,美与恶的层叠交错,单调重复的鼓声里,第一次参加这样祭祀盛会的众人们都有点紧张,又忍不住亢奋。
“鼓声,同蛊神谐音,这便是将蛊神迎来了。”身后有声音向他们解释着,压的极低,慕楚还是听出了那是古盈秋的声音。
有些疑问在慕楚的心中盘旋,但此刻他也无法回头问个究竟。
祭牛已经行至了祭坛的面前,慕楚这才发现高耸的牛背上竟似乎还绑着一个人,那样的白花花的优美线条,竟像是个赤身裸体的女子!!!
慕楚被这样的想法惊了一瞬,与此同时,那个击鼓的男子却突然抽出了一把闪亮的弯刀,干净利落地捅入了牛的脖颈之中。那把弯刀有两尺多长,竟已全部没入了牛的身体里。他又立即将弯刀拔了出来,那些随行的巫民汉子麻溜地扑上来按住了抽搐挣扎的牛,随行的女子不知从何处捧出了银碗去接那些不断流出的血。整个流程训练有素,一气呵成。
围观的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这便是有名的"椎牛祭祖",这些巫民认为祖先的灵魂会追随蛊神,在祭鼓这一天一同回来。祭鼓就是敲击木鼓召唤祖先的灵魂来享用儿孙的供品。主祭者称为牯脏头,这祭品牯脏牛是专门为了祭鼓节而饲养的。”古盈秋继续在他的身后解释着,慕容烟连连点头,她垫着脚,但还是被前排的巫民们挡着,看的模模糊糊。
慕楚却仿佛对古盈秋的话闻所未闻。
因为,这次他看清了。
那牛背上确实有个浑身**的女子。牯脏牛倒下来被汉子们按住,那些汉子的手有很多就按在了那娇嫩如花的肌肤之上,随着他们的用力,那洁白的胸脯、腰腹、腿根出浮现了道道的红痕。可那个女子的表情却是痴痴含笑,仿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这般诡异的景象,可却像是无人看见一般。
慕楚环顾四周,看到了那些贪婪而疯狂的目光。
他知道,他们看的见。
并且喜闻乐见。
有细碎的愤怒一点一点从血脉里升起,不用古盈秋解释他也明白,这个女子同这个祭牛的命运一样,都是用来祭献给蛊神享用的祭品。可如今这般境地,他除了忍耐,却毫无办法。
身后传来了古盈秋低低的叹气:“慕小兄弟莫怪,这个女孩儿已经被许给了蛊神,从此后她就是下一任的落花洞女了。凡属落洞的女子,必眼睛光亮,性情纯和,聪明而美丽,方才有可能被选上。她的一生将不会同任何世俗的男子走进婚姻的殿堂,也不必经历一切生儿育女盼夫心切又妒怨煎熬的烦恼。”
慕楚看着那个被抬下来的落洞女子,她的面色灿若桃花,眼睛亮如星辰,一丝不挂的身体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神色却未见丝毫不适,仿若进入了一种痴迷了的状态。
她皮肤白得令人惊叹,泛着玉质般的光辉。男人们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的胴体,为她的美丽所倾倒。很快就有侍女围了上来,开始在她的身上描绘各种花纹与图案。不知那画笔是触到了何处敏感的地方,她发出了轻轻地一声吟哦,声音如丝竹般悦耳,身体里发出一种馨人的清香。
静默的人群里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吞口水的声音,他们恨不得自己化身成为那一只只笔刷,贪婪而留恋地爱抚过女子全身的每一寸肌肤。没有人说话,但空气中飘浮着满满的情欲,血液在男人们的体内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