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不肯?”男人掌着她纤细的腰,紧追不舍地问。
她躺在披风上,身体滚烫,指尖拂过他的脸,暗夜中她只看得清那双狭长而深邃的眼睛,她却说不出别的话来,眼眸轩然欲滴地重复道:“爱我,给我,救我……”
男人觉得好笑,又觉得满心疼惜,天下所有的幸福都在他的怀抱之中,他留在此地几番涉险都是为了她,所有情绪都一并爆发,他动作狂放,言语却异常温柔,对着她的耳窝道:“好,什么都给你,爱给你,人给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她在他怀里绽放,一点都不觉得冷,她思念他的身子,好像已经离开他太久,终于又找到了回去的路,她在激情到达顶峰时抱着他宽阔的背哭泣,她的嗓音沙哑哽咽,她说:“别走,别离开我……”
无论她是因为他的身子而意乱情迷,还是因为他这个人而依依不舍,对此刻的男人来说没什么差别,他的心又满又空,却知晓时辰一点一点过去,起码有四更天了,他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平生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折磨得进退失据,他放不开手,抽不回身,只顾抱着她问:“婧儿,跟我走,做我的白鹿可愿?”
她根本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身子渐渐地软下去,毫无意识地靠在他的怀里,她已够了,已不再需要他这个药引子。
男人无奈,低头吮吻着她微张的唇,苦笑:“小傻瓜,醒来就把我忘了,大秦最尊贵的寡人,到你这儿廉价得随手可弃,好不甘心哪……”
……
百里婧累坏了,一直沉沉睡着,还是清晨丫头绿儿在帘外叫她,她才略略清醒,墨问的灵柩停放在相府中已经第六日,明日出殡下葬,她作为未亡人白日必须要去守灵。
然而,她意识清醒过后就觉得很不对劲,腰腿都很酸痛,她不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已然明白这是因何而来的种种不适,她的手摸下去,顿时揪紧了身上的锦被――
墨问离去这几日,她日日为他守灵,根本不曾去思量这些,可昨夜一旦沾了床褥,她似乎无法再控制自己,木莲说她中的毒必须要男人来解,那么她昨夜到底做了什么?
心里恐慌不已,百里婧问外头的绿儿:“昨夜……可有什么人来过?”
绿儿茫然答道:“公主这几日太过操劳,好不容易睡着,奴婢等不敢打扰,就在外头守着呢,未见有人来过,院子里禁军重重,想来无人敢入府生事。”
百里婧心下一沉,她的贴身亵衣亵裤完整,也不见昔日欢好时墨问刻意摆弄出的痕迹,然而她心里漾着一股春意,与昔日从墨问怀中醒来时一模一样。老天,她竟做出这等不要脸的事,一个人在床上……
是墨问没错,是墨问的感觉没错,可墨问已经死了,她却忘不了他的身子,连睡梦中都还记挂着与他欢好。
情事上的秘密只有自己才知晓,任何人都无法替她感同身受,百里婧心里的恐慌越来越大,倘若下一次她再这样,不是自己满足自己,而是随便拉上任意一个男人就……
百里婧紧紧地缩在床头,绝望地抱膝坐着,她觉得自己是个恶心的荡妇,在夫君尸骨未寒之时竟如此空虚难耐。这种恐慌比死可怕得多,她不能在墨问惨死之后还让他沦为笑柄。
百里婧想到这儿,颤声道:“去……去请赫将军来。”
绿儿虽不明就里,还是应了,不多时,便将司徒赫带了进来。司徒赫风尘仆仆地跨进门槛,却碍于身份止步帘外,焦急问道:“婧小白,怎么了?”
百里婧找不到一个人商量,父皇母后毕竟是长辈,她羞于启齿。自从墨问出了事,墨誉被关押进刑部大牢,作为罪犯的妾室,木莲因为怀有身孕而留在府中安胎,与她的关系更是回不到从前,百里婧不可能对木莲说什么,而身边的丫头们更是一个都不能说。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赫。
她咬着唇久久说不出一句话来,不知从哪里开口才好,司徒赫以为她出了事,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防瓜田李下,掀开帘子就冲进去了,见她抱着锦被缩在床头,他紧张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婧小白?别怕,告诉我!”
好多年没有被婧小白需要过了,自从她长大、嫁人,一天天地将赫抛诸脑后,什么事都可以自己做,或者由夫君来帮她做,司徒赫渐渐觉得自己在她面前可有可无。而现在,她如此迫切地找他过来,定是有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他担忧地看着她。
百里婧抬起眼皮看向他,整张脸犹豫而挣扎,陷入深深的绝望之中,她小心翼翼地问:“赫,你去帮我问问青楼里的姑娘,有没有什么药可以让她们不能再……再行男女之事。”
司徒赫脑袋一轰,就那么呆滞地看着她久久未动。
百里婧无法忍受他的目光,隐忍许久的情绪骤然崩溃,她捂着脸缩在锦被里痛哭,语无伦次道:“不要这样看着我,不要,不要,我不想的……我不想……”
如果连赫也觉得她恶心,那她还有什么脸活下去?
司徒赫在她的哭声里清醒过来,丢了手里的剑跨步上前,一把将她连同锦被一起搂进了怀里。他的臂弯有力而宽阔,紧紧地抱着她,他的手掌大而粗糙,轻拍着她的背,抚慰她颤抖不已的身子:“别哭,婧小白,别哭,我知道你有自己的苦衷,你怎么说我怎么做。”
他是个男人,因为岁月和战场的磨砺日渐成为一个孔武有力的男人,然而,他的女孩并未将他当成哥哥以外的男人看待,她未曾想过许他以下一位婧驸马。
唯一可以信任的,只有赫了。天底下只有在赫的面前,她还是从前的婧小白,无论是谁都无法取代他们之间的感情。
百里婧难以启齿地说着对墨问的思念,她担心自己随时会陷入泥淖中无法自拔,所以必须要找到解决的办法。司徒赫越听越眉头深锁,他甚至觉得迷惘,这是谁有意设下的一个局,把他们都套了进去?
他的凤目复杂地盯着百里婧,问道:“真的想要那种药?”
百里婧用力点头。
随后,司徒赫竟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细口白瓷瓶来,他捏紧瓶身说:“这药,吃了对身子定然不好,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好么?”
百里婧惊讶万分:“赫,你怎么有这种药?你知道我会需要它?”
百里婧随即想明白,她中毒这件事是木莲告诉她的,而赫和黎戍所有人都瞒着她,他们知道也不奇怪。她不管这药对身子好不好,只要能让她摆脱那种身不由己的梦和放荡难耐的情潮就够了!
“因为……”司徒赫话还没说完,手中的白瓷瓶已然被她夺去,百里婧已吞了一颗药丸。
药顺着喉咙滑下的一瞬,浑身有种麻木的感觉,身体从未有过的轻松,仅仅过了一会儿,百里婧的眉头便舒展开,眼神里也有了光彩,仿佛所有郁结和愁绪都散了,她不再为身不由己而担忧。
司徒赫一点一点观察着她的神色,虽仍不能完全放心,可效果如此明显,他怎么能不信?
这药是昨天黎戍的妹妹黎狸送来给他的,她还将婧小白中毒的详情都跟他说了一遍,他像所有人一样只知道婧小白中了毒,却没想到这媚毒无法根除,且一生只能嫁一个男人。他当时不信,以为黎狸在诓骗他,便没太放在心上,黎狸那小丫头竟哭了,说他一定要相信她的话。
他拿着药回将军府后琢磨了半天,自己先尝过一颗,一夜安睡,没有任何不适,却没想到婧小白竟让人来找他……这一切太巧合,是有人神机妙算,还是故意设局?刚刚他听完婧小白的请求,就想去找黎狸问清楚,但婧小白等不及,他如何能看她痛苦?如今,司徒赫的心被揪得紧紧的,他担心婧小白会有什么不测。
“赫,我已经好多了。这药果然有用。”百里婧勉强笑道。
“嗯。”司徒赫应,摸了摸她的头:“还要为他守灵一日一夜,若是撑不住,再休息休息,明日下葬又要操劳。你的身子不比从前,脸瘦得快没了。”
“放心吧,撑得住。还有好多事没做呢。”百里婧冲他一笑,眼神里却夹杂着一股森冷的寒意。
司徒赫自床边起身,拾起地上的长剑插入腰间道:“昨夜西秦驿馆那边出了些事,有人要刺杀西秦使者,刺客已经抓获,当场有人吞下毒药,有人咬舌自尽,剩下的舌头割了,也没力气再自刎,只是严刑逼供都不管用,有点棘手。”
“为何有人要在大兴盛京之中刺杀西秦使者?”百里婧不解,眉头皱起:“他们不想让西秦和大兴交好?”
司徒赫神色有异,他回头看着她欲言又止道:“婧小白,若是西秦大帝前来提亲,陛下与姑母皆已应允,你可愿嫁西秦大帝为后?”
明明黎戍提醒过他不能问,他也知晓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再提婧小白的婚事,可这是司徒赫心里长久以来的一个梦魇,他害怕了许多年,终究还是成了真,而他与许多年前一样,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仍旧什么也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