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枫叶的话如千斤重石。
此刻,他仍不敢相信这一变故的出现。但也无法改变内心的动摇。
站在百万之众面前,独孤鹤轩觉的内心沉甸甸的,但他却十分平静。一个惯以自信的人,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多半是相信自己,怀疑别人。可当开始怀疑自己、相信别人时,便是塌天大祸来临时。
时光静静的流逝,日光渐渐西落。眼看着黑夜即将来临。身后的骨墙犹如魍魉魅影,徐徐压了过来。与可恶的夜幕合力,将百万众渐渐吞噬。不安稳的气氛随着众人急促的呼吸而愈发急促。
夜幕降临的那一刻,铁狼蛛等人陆续返回。最后返回的是小伤姑娘,但有三人迟迟不见踪影。
“小伤姑娘,阎王与苍狼二位前辈去了何处,为何迟迟不回?”独孤鹤轩内心苦笑,自知果然还是来了,但忍不住问出口。
“我那知道!”小伤没好气的说道,“平时,你最积极,偷偷摸摸的查这查那。现在,倒好了,早早返回。再说了,你让大家去寻找线索后,阎王爷爷与狼叔叔就与我分开,各自寻找。到我回来前,我们也没见过面。不过,以他们二人金丹境的修为,料也无妨。无需大盟主你着急。”
“铁狼蛛,没来的另外一人,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独孤鹤轩没空理她,转向问铁狼蛛。
铁狼蛛一愣神,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他都没注意到有三人未归。在一番查看后,竟然只是摇头。
独孤鹤轩无语道:“你不认识?”
铁狼蛛直接回道:“见过几面,但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只是神意境二重的修为,应该走不远!”他是一个无情的杀手,不可能想仇禩那样管理手下。
独孤鹤轩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道:阎王老子是金丹境三重,塞北苍狼是金丹境一重,若真的遇上事,不至于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反过来,这种修为的人连逃跑的机会都没,那自己该怎么办?
“他叫阿三!”铁狼蛛阵营中走出一位冷冰冰的人,瘦高个,头顶着个黑斗蓬,续道:“他来自甘洲,是一个弃儿。修道机缘源自昆仑山脉中的一头母狮。”
“还有呢?”独孤鹤轩顺势追问道,“他可曾提过清洲?”
那人一怔,目光看向独孤鹤轩,好似一对发着凶恶光芒的狼眼,他明显意识到了什么,须臾,沉声道:“还真提过!”
小伤亦察觉了什么,忙道:“盟主,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怎么听着越来越邪乎?”
“安心等待!”独孤鹤轩吩咐道,“在他们三人未返回之前,任何人不得擅自离开。”
尹政思忖良久,开口道:“盟主,甘洲境内的神意境修士,老朽不敢说全部知道,但也差不了多少。可从未听过一个叫阿三的神意境修士。何况,在大营里待了那么长时间,若真是甘洲境内的人,老朽多半也能知道一点消息。”
和玫亦道:“不错!假如来自甘洲,在那场大动乱中,不可能不露脸。岂能一直埋没于茫茫人海中。”
“阿,读音e,阿鼻。莫非他与魔教有关?”尹政思索道。
“不对!应该读a音。他是阿依纳法的传承者。”小枫叶笑着说道,“听过这个名字没?他是蛮神族众多神祇中的一位,精于巧工,法力无边,极其奸诈。那道骨墙便是他的杰作。我想,你的那两个手下,定是凶多吉少。”
小伤急了,闪身到独孤鹤轩眼前,双眼紧盯,质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何说他二人凶多吉少?”
“再等等!”独孤鹤轩沉声道,“现在着急,只会自乱方寸。只有等,让他前来找我们,一切才有胜算。”
“等谁?谁会来找我们?”小伤追问道,“忽然之间,到底出了什么事?能不能给大家讲个明白?”
奕雳眨巴着眼睛,道:“出现了一个极其强大的妖怪。他会把这里所有的生灵,重新砌成一堵骨墙。”
“什么?”小伤有些乐了,道:“这个妖怪就是那个叫阿三的人族修士?咯咯,他有那个能耐?”
独孤鹤轩乘着奕雳的话题,稍稍站开些,静静等待夜色逐渐黑透。夜越深,内心越不安。整个人只感觉阎王老子与塞北苍狼已遇不测。
铁狼蛛道:“我去找找看!”
“不行!那儿也不准去!”独孤鹤轩冷冷的说道,“继续等!他始终会来找我们的!”
“那我阎王爷爷与苍狼叔叔呢?”小伤急道,“你不去找,我自己去找。”
“不准!”独孤鹤轩猛喝道,“谁也不准离开这里。假如阎王与苍狼二人都回不来,你们去了有何用?”
小枫叶道:“他找上门来,我们依旧没办法赢他。所以,无论是各个击破,还是团灭,结果已经注定。现在我们的处境,只有前进的方向,没有后退的路。”
鳌擘道:“等,确实是对的策略。大家别急。或许,一切还没有那么糟糕。”
站着的人暂时安静下来,有的大眼瞪小眼,有的低头不语。星河幽暗,光芒如霜。人人似披上了霜衣,多了几分气派。打坐的百万众,在夜幕的衬托下,黑压压的铺满大地,有些望不头的感觉。
独孤鹤轩心想:若是让他混入了这百万众当中,那后果已不堪设想。或许,眼下的情形,实属不幸中的万幸。我该如何破解这个困局呢?那个该死的狗头怪,真是早知现在,何必当初!
约莫到了子夜时分,百里外传来一声哀嚎,犹如悲伤的孤狼发出的啸天悲音。小伤呼的一下紧张起来,眉头皱成沟。下一刻,她刚欲御空而起,却被一道魅影拦下。
“我是盟主。老老实实在这里等候命令!”独孤鹤轩面无表情,无形煞气压的小伤喘不过气来,继续说道:“任何人不得妄动。”
“这声音似是我狼叔叔的,又好像不是。”小伤似是自言自语,沉吟片刻,道:“我要过去看看。若他有危险,我定要救他。”
“这声音我比你熟悉。”独孤鹤轩微一低头,“这是苍狼前辈发出的声音。他告诉我,那边十分危险,一定要我等候他的消息。同时,他在叫阎王前辈。”
小伤惊道:“你竟然懂‘天狼门’的暗语?”
铁狼蛛道:“世人皆知,苍狼是天狼门一派中硕果仅存的一位传人。莫非,他亦曾是你的师父?”
独孤鹤轩没有回答,眼神中却闪过一丝恐怖之意。有些童年的记忆,他始终不想主动去回忆。
小伤追问道:“你是从那里学得天狼门的东西的?”
独孤鹤轩知道小伤的意思,当年,伤心峰被攻击的真相,真正知道的人极少。有两人是龙渊谷的人,一是独孤百炼,一是长孙百炔。有一个正是来自天狼门的太上长老,没人知道他的道号。那怕是塞北苍狼自己,也不知道门中那位前辈的真正姓名。
若说世上有一人知道那位前辈的道号,那就是独孤鹤轩。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夜,在他识破那位老爷爷口中之语的秘密后,发生的可怕的一幕。
“你见过天狼门的那位老前辈,对不对?”小伤双眼目光剧变,忽然暗淡温柔起来,看着独孤鹤轩一言不发,她从脖子上轻轻一摸,拿起一根红绳子,带出一个狼尾状的玉坠,道:“你也有一个,对不对?”
独孤鹤轩道:“我那有资格,另一个在长孙千殇那里!”
“不错!当初救走那位老前辈的人,的确是长孙百忌前辈!”小伤不解的问道,“那为何是你得到了天狼门的传承?而不是长孙千殇?”
“谁说我传承了天狼门的传承?”独孤鹤轩反问道,“难道你不知道我爷爷与天狼门中的最后一位掌门是莫逆之交?我知道点天狼门的小秘密,很奇怪?”
“你撒谎!别以为你的秘密,真的是没人知晓一点!”小伤道,“独孤前辈之所以给你请那么多师父,让你修习那么多道法传承,是因为一个秘密的需要。”
“什么秘密?”独孤鹤轩沉声道,“你要是真的知道,不妨说出来,也好让我弄个明白。”
“你……具体是什么,阎王爷爷他们并不知道!”小伤无语道,“不过,你能修成天魔神拳的同时,还能修成慈航九式,说明你的心是天生的‘一心千用’心。这点肯定没错。”
“我是普普通通的肉胎凡身,那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秘密?”独孤鹤轩淡淡的说道,“世间事,皆因人们的无端胡乱猜测引起。一些正常人,亦被说的鬼里鬼气的。”
趁着这个话题转移,独孤鹤轩成功转移视线,暂时稳定住众人。但铁狼蛛很快失去了耐心。
“独孤公子,我还是过去看看。这里,属我的道行最高,他们也是我的手下。无论如何,我不能干等着。”
“不准!”独孤鹤轩果断的说道,“有我在,天塌不下来。大家就在这儿等着。”
话音刚落,一声凄厉的狼嗥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东边百里外的骨墙上,升起了一团火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