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夜深人静,大家都睡下了,住在十三号村的两位老人也睡下了。
陈海红的母亲正在爬在几个叠起来的枕头上喘着气儿,老头子看着她说:“睡会儿吧!”
“再等会儿,让我喘口气!”老伴儿费力地说。
“唉,你这病呀一天不如一天了!”老头子叹道。
“死了就舒服了!悛”
老头不说话了,他知道生命衰老了,就变得粗糙了,每天数着太阳过日子。
停了一会儿,老伴儿又费力地说:“老头子……你说……海莲生啥呀?”
“那我哪能知道啊,没生出来谁都说不准?镡”
“我估摸着……生小子呀!”
“你咋知道?”
“那会儿……那会儿我头一胎不就是儿子嘛!”
“嗨,这玩意儿要不遗传!”
他们说这话,渐渐地就没什么声音了,只剩下了老伴儿艰难地喘息声。
海红和姐姐两个人睡在正屋里,两个人也嘀嘀咕咕地说着话。
“姐,你还记得咱俩小的时候不,那会儿我们就知道玩,妈给我们分配的活经常不干,所以老是挨打……”
“记得,记得,想起那会儿来,感觉还是挺好的,虽然很穷!”海莲躺在黑暗中说着。
“嗯,就是,不像现在,总是有一大堆的麻烦事!”
“现在我最愁得就是妈的病,不知道她还能活多久!”海莲叹了一口气。
“我也是,说实话像妈那病活着还不如死了舒服呢!”
“别瞎说了,好死还不如赖活呢!”
“行,我不瞎说!”
胡大栓一个人睡在堂屋的炕上,他想起了岳母那张黑紫色的脸,他越想越觉得那像是一张死人的脸,黑黑的窗户就像是一双眼睛一样,冷冷地瞪着他。他赶紧把被子往紧盖了盖,急忙闭上了眼睛。
夜里,胡大栓做了一个梦,他梦到自己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十分荒凉,不远处他看到一个黑黑的小房子,他慢腾腾地走了过去。奇怪的是那黑黑的土房子竟然没有门,更没有窗户,他围着那个黑房子看了半天,他忽然看到在房子的背后有个长条形洞,几根儿手腕儿粗细的木头一根根排开,在那个黑黑的洞口堵着,那样子一下子让他想到了牢房,这里就像是一个孤僻的牢房一样。
忽然,胡大栓听到了一阵婴儿的哭声,是从那黑黑的洞里传出来的,他心想怎么这里有一个婴儿在哭呀,是谁把孩子丢在了这间黑房子里了?他越听越是好奇,于是他就搬了几块石头摞起来,双脚踩上去,双手扒在了那黑洞边儿上朝里望去。
黑房子里浑浑噩噩的,看不太清楚,胡大栓上下左右仔细地打量着,他想看看那婴儿在哪儿。渐渐地,他看到黑房子里边有一个脏兮兮的土炕,土炕上坐着个脏兮兮的老太太,在她的怀里就抱着那个哭泣的婴儿。胡大栓眯起眼睛使劲地盯着,他惊怵了,一下子从石头上滑落了下去,掉在了黑房子的旁边。他看到那个婴儿浑身是血,他连一点衣服都没有穿,而那个老太太依旧木然地抱着他,她轻轻地转过了头,幽暗的光线下胡大栓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个老太太正是自己的岳母。
胡大栓猛地惊醒了,他张大着嘴巴粗粗地喘着气,他用两只手捂在脸上使劲地搓,心里想着别怕,别怕,只是个梦而已。他平静了一下惊恐的心,坐了起来,他用火柴点燃了煤油灯,堂屋就渐渐亮了。在那段时间里,胡村的一个大变压器烧了,迟迟没有换,所以人们又点起了煤油灯,村里没拉上电之前,他们就点这个。胡大栓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从煤油灯上点着了。
他尽量不让自己心胡思乱想,抽完了烟他就吹灭了灯睡去了……
陈海莲是三天后生下孩子的。
那天吃过午饭后,陈海莲的肚子就开始疼了,一阵儿一阵儿的,她急忙对胡大栓说:“大栓,我这肚子总是一阵一阵的疼,怕是要生了吧!”
“快,我看看,你哪疼?”胡大栓上炕爬到陈海莲的肚子跟前儿。
“就这儿,哎呀,又疼了!”陈海莲用手指着下腹的位置。
“呀!就是快生了!“胡大栓接着说:“海红,你先照顾着你姐,我去找接生婆去!”
那个年代,生孩子只要把接生婆找来了,那就基本没什么问题了,更厉害的还有女人生孩子,丈夫给接生的,当然不像现在,别说是生孩子,就是感冒咳嗽了,也要去医院看看,开药打针花个百十来块钱就不说了,甚至还没什么疗效。
胡大栓骑着自行车就去找接生婆,胡村当地就有一个接生婆,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太太,叫什么不知道了,可大伙都叫她刘妈。她给人接生快二十年了,从未有过失手,早些年她接生很少能收到钱,多半是一些粮食或者是胡油之类的作为报酬,近些年来,人们也开始给钱了,一般给二十块。
胡大栓到了刘妈住着的院子门口,他把车停在那,朝里喊道:“刘妈,在家吗?”
屋里没人走出来。
他又喊:“刘妈,在家吗?”
这时候,堂屋的门开了,出来一个挺精神的老太太,她就是刘妈,她往大门外看了看,边走边说:“是大栓呀,你怎么吼这么大声,我又不聋!
“刘妈,你快跟我走吧,我老婆要生了!”胡大栓着急地说。
“海莲要生了?”
“就是呀,她肚子都开始疼了!”
“那行,我去看看!”刘妈给胡大栓开了门。
胡大栓跟着刘妈一边往家里走一边说:“刘妈,你快点收拾一下东西,我带你去!”
“我可坐不了自行车,没事我走着去就行,也不远!”
“那怎么能行呢,海莲都快要生了!”
“放心,放心,没那么快,你给我把东西先托回去,我一会儿就去了!”
刘妈准备了一个包裹,那里面就是些接生孩子用的东西,然后他对胡大栓说:“行,就这些,你先回吧,我一会儿就去了!”
“刘妈,你可要快点啊,海莲疼着呢!”胡大栓恳求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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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知道,你放心好了,赶快先回吧,我马上就到了!”
胡大栓把刘妈给的包裹托在自行车上先走了,刘妈先是换了一套衣服,然后又带了一双套袖,这才锁上了门,慢慢地往胡大栓他们家走去了。
胡大栓回到了家中,海莲已经一阵比一阵疼的厉害了,还依依呀呀地叫着。他把包裹放在炕边,然后就跳上了炕。
这时候,海红说:“姐夫,接生婆呢?”
“她说坐不了自行车,让我先回来,她一会儿就走来了!”
“我姐都疼成这样了,她还那么悠闲!”
“刘妈说还不到生的时候呢!”
海莲忍着疼说:“大栓,我觉得快了,我真是越来越疼了!”
接着,胡大栓就在炕上铺了好多的草纸,这是生孩子用的。大家也许不了解,在过去生孩子是不铺褥子的,脏了就不好洗干净了,褥子又不多,为了节省所以就铺草纸,就是类似于芦苇叶一样的粗纸,在炕上铺上厚厚一层,等生完了孩子,那些草纸上就全是羊水和血了。
铺好草纸后,胡大栓就扶着海莲躺下了,他把窗帘也拉上了。他们焦急地等待着接生婆的到来。
又过了一会儿,接生婆刘妈才慢腾腾地地走进了院子里,胡大栓急忙迎了出去,他着急地说:“刘妈,快点,快点!海莲越来越疼了!”
“没事,没事,生孩子哪有不疼的!”刘妈很沉得住气。
进屋后,刘妈脱了鞋上了炕,然后她摸了摸海莲的下腹部,等了等她说:“嗯,快生了,最晚今天夜里!”
“还能等到夜里呀?”海红这时候说。
“差不多!”刘妈轻轻地点了点头。
海莲轻轻地呻吟着,她看着刘妈说:“刘妈,我好怕呀!”
“别怕,怕啥呀,女人早晚有这么一遭!”刘妈接着说:“大栓,你去烧一锅开水来,烧完了水你再熬点小米粥,把炕烧热乎了!”
“行,行,我这就去!”
胡大栓下了地,开始在堂屋生火了。虽然火灶在堂屋,可是烧进去的火是经过屋里的炕,然后才从房顶上的烟囱里冒出去的,老人们说的过火炕就是这个意思。
火生好了,胡大栓就往锅里倒了满满一锅水,那锅很大,一锅开水可以灌满五个暖水壶。因为没电,所以鼓风机就用不成了,还好家家户户都还有手风匣,是用来吹火的。手风匣是个长条形的大木盒子,一头留着风嘴,一头有个拉手,拉手下面还有个小口,那里安着个木舌头,人抓着木拉手一推一拉的,那个木舌头就伸起来掉下去的,然后就产生了风,就可以吹火灶里的火了。
胡大栓抱了一大堆的干柴火,然后就使劲地拉着手风匣,不一会儿,锅里的水就开始沙沙地响了。
屋子里的海莲叫得声音更大了,不停地喊着:“好疼呀,好疼呀!”
“姐,你忍着点,生下来就好了啊!”海红为她加油,其实她也没生过孩子,也没体会过那种疼痛感。
刘妈这时候大声地问:“大栓,水烧好了吗?”
“还没,马上好了!”胡大栓在堂屋答道。
“烧好舀一盆水晾温了,一会儿用!”
“行,知道了!”
大伙儿都在忙活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没人知道,孩子会不会顺利降生呢?请听下回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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