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瓮战的赢面,比预想中还要大。
前后不到一分钟,我们就冲破了二十四个勾魂使的阵线,如今我们已经堵在了壑子口上,而勾魂使则全都奔向了沟底。
竟然全都奔进去了,看来狄正对于这些勾魂使来说,确实有着非常特殊的意义。
风沙大,这些勾魂使冲得猛,也看不到我们三个跑到壑子口就驻了足,他们肯定以为我们刚才冒险突围,只是为了逃离找个地方。
说来也是巧,等到勾魂使在沟底汇合的时候,风突然停了,一直到他们将狄正狄纯从深坑里拉出来,被风撩起的黄沙也彻底平静下来。
太阳西斜,沟壑一半被狭长的阴影挡着,另一半暴露在阳光照耀之下,当勾魂使解开了狄正狄纯身上的钢索,打算撤离出去的时候,才发现两端的壑子口都堵了人。
老左他们远远站在沟壑的左端,他一手提请刚讲,一手端番天印,梁厚载手里抓着一把符箓,刘尚昂一手攥着登山锤,一手持工兵铲,三个人都是严阵以待。
相比于老左他们,我们仨就邋遢多了,我和李淮山一手拎着兵器,一手夹烟,蹲在地上吞吐着云雾,黄玉忠这会儿正往脸上抹防晒霜。
其实李淮山和黄玉忠现在很紧张,不过这种从骨子里偷出来的随性劲儿,终究还是没能被紧张的气氛给压住。
我扔了烟头,远远冲着老左他们招招手,老左抬手挥舞,意思是他看到我的手势了。
下一个瞬间,壑子口六个人同时迈开脚步,朝钩底压了过去。
之前风沙大,勾魂使来得急,我们突围时也比较匆促。
这会儿风沙停了,视线大好,我抽了五分之一根烟才招呼老左动手,给足了勾魂使准备的时间。
我们已经很够意思了,每次都把优势留给了勾魂使那一方,更何况他们本身还有人数上的优势。
当勾魂使确定只有六个人冲向他们的时候,我听到沟底传来了一阵哄笑。
两秒钟以后,你们就笑不出来了。
刚才风沙大,估计勾魂使并不知道,之前瞬间就冲破他们阵线的,也是我们这区区六人而已。
我决心要当一次先锋,便全力施展腾云步,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勾魂使面前。
由于半途中使出了拔云势,首当其冲的一个勾魂使压根没能看清我的身形,就已经被我单手抓住了肩膀。
我的突然加速也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就听人群中传来一声:“小心!”
“小”字刚脱口,我就已经单臂发力,将手中的勾魂使举了起来,“心”字脱口的时候,勾魂使已经被我甩手扔了出去。
另外几个勾魂使一看同伴被扔到了空中,赶紧跑过去接,可这一下我几乎用了全力投掷,他们几个吃不住我的力道,刚一接触到飞驰中的同伴,就被砸了个七零八落。
这时候狄正暴喊一声:“结阵!”
话音方落,勾魂使就齐齐动了起来,半数以上的人开始朝着沟壑两侧移动,他们先是在我面前让出了一条通路,随后又慢慢收拢阵型,想要将我围在中间。
剩下的一半人,一部分去抵挡李淮山和黄玉忠,剩下的一部分,约莫也就十来个人,跑去阻挡老左他们三个。
二十四名勾魂使快速在我周遭围成了一个圈,紧接着,我就听到一阵哗楞楞的碎响,追魂锁从人群上方掠过,又呼呼啦啦朝着我身上落了过来。
每一条长锁上都带着异常锋利的爪刃,这要是被抓结实了,我身上立即就会多出上百个深可见骨的血洞。
也就在勾魂使撩出追魂锁的瞬间,我也撒开阳线,将八卦钱笔直掷向了躲在人群中的狄正,追魂锁落向我的时候,阳线已经缠住了狄正的手腕。
随后我便猛力一扯,就狄正那小身子骨,当场就被我扯离开地面,呼啸着朝我飞了过来。
也就在追魂锁快要落在我身上的时候,狄正也被我紧紧夹在了胳膊弯里。
一看狄正被我束住,勾魂使只能投鼠忌器,又是哗楞楞一阵碎响,二十四条追魂锁又被勾魂使们收了回去。
眼前的危机一解除,狄正对我来说就没什么用处了,我立即将他撒开,同时施展开腾云步,朝着包围圈左侧压了过去。
长锁类的武器有个特点,就是出招、收招的时候容易出现比较大的空当,现如今二十四条追魂锁在空中急退,勾魂使是无法让它们中途变道,再朝我飞过来的。
我就是看准了这个机会,猛扎几步冲进人群,和这些擅长飞锁功夫的勾魂使贴身肉搏。
一入人群,离我最近的勾魂使就同时拿出了无手钩镰。
黑色的镰刃上泛着金色的阳光,在人与人之间的缝隙里来回翻飞,随着我不断变换步伐闪避,勾魂使也仓促地地动着,一只只脚掌在土地上踩踏着,又激起了大量飞尘土,尘雾中,勾魂使大概是怕无伤同伴,原本就很慢的动作变得更加迟缓了。
我在人群中来回腾挪,不断牵引着勾魂使们的注意力,以此为老左他们争取出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
也就是在这一分钟内,包围圈周边的勾魂使已经全部被放倒,一个能站着的都没剩下。
眼看老左他们也冲进了包围圈,我就没必要再和勾魂使嬉戏了,索性一边闪避一边出手,别看钩镰翻飞,却没有一把镰刃能触碰到我,我这边只要出手,必然有一个倒下。
老左他们几个也像是饿虎进了羊群,他们一入人群,勾魂使就像是割麦子一样一片一片地倒下。
整场战斗持续了不到三分钟,四十七个勾魂使,就只剩下了最后一个人。
可是因为同伴们倒得太快,这小子完全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还在负隅顽抗,他一手挥动追魂锁,不断将锁头甩向李淮山,李淮山就拿自己的飞爪稍微挡一下;另一只手拿着钩镰,一次次将镰刃扫向梁厚载,梁厚载随便躲一下。
日头太烈,弄得我一点玩性都没有,于是嘱咐梁厚载和李淮山别玩了,抓紧时间结束战斗。
得我这么一句嘱咐,李淮山奋力挥起了飞爪,梁厚载一个箭步上前,对准勾魂使的左脸颊就是一记正踹。
李淮山的爪链扫在了勾魂使的右脸上,梁厚载结结实实踹中的勾魂使的左脸,然后那个勾魂使就像是一根野草一样,软绵绵栽倒在地。
先前我们下手都比较掌握分寸,确保能致人昏迷,但绝不致命。
可梁厚载和李淮山这次是同时出手,我怕那个勾魂使扛不住,便特意跑到他跟前看了看情况,伸出手指试了试他的鼻息。
万幸这人的气息还算平稳,肯定没有性命之忧。
这时刘尚昂朝我扬了扬下巴,问:“那两个养尸人怎么处理。”
他不说我都忘了,狄正和狄纯还在场呢,这两个人从头到尾没有参与战斗,但却目睹了瓮战的整个过程。
“诶,你们俩!”我冲着狄正和狄纯吆喝一声。
他们两个先前还趴在地上装死,我都没叫他们的名字,他们就知道我说的是谁,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
我也没废话,指指他们俩,再指指李淮山事先为他们挖好的坑。
狄正和狄纯立即会意,很自觉地进坑待着了。
刘尚昂看着缩在坑里的两个人,无奈地撇撇嘴:“这两个哥们还真是没骨气。”
我点了一根眼,也给了刘尚昂一根:“这一百多年来,养尸人一脉在行当里的地位一直相当尴尬,说他们是邪道,他们又不算,说他们是正道,正道中人又瞧不上这些靠养邪尸维生的人。为了在行当里生存,这一百多年来他们只能日日委曲求全。日子久了,这种低人一等的思想就在他们的骨子里根深蒂固。就好比,习惯跪着的人是站不起来的,你要求他们有骨气,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刘尚昂不由地感慨:“这要是放在两百年前,养尸人一脉也算是名门大派吧。”
我点了烟,将打火机扔给刘尚昂,刘尚昂刚想点烟,老左就不早不晚地出现在他身边,将他嘴里的烟给夺了去。
完了老左还特意嘱咐我:“你以后抽烟别带上瘦猴,他的支气管和肺都不太好,抽烟折寿。”
我笑着冲老左点点头,刘尚昂一脸无奈地叹了口大气。
老左问我:“这些勾魂使醒了以后,怕是会逃跑吧?”
“跑肯定是会跑的,不过能不能逃得掉就两说了。”我说:“到时候你施展一套罡步,将他们压住就行了。哎,对了老左,你的口才挺好的吧?”
没等老左开口,刘尚昂就替他回答道:“那当然,道哥的口才可不是一般的好,尤其是他讲大道理的时候,没理都能讲成有理,死人都能被他说活咯!”
“那正好,”我拍拍屁股站起来,对老左说:“打架哥们擅长,可哥们天生嘴笨,接下来的事儿就靠你了啊,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