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盛京,公主府。
守卫突然严密起来,随着公主出嫁的日子越来越近,戴明又往那里调拨了二百名禁卫军。
六公主第七十九次逃婚失败后,公主府围墙外头每隔一米都站着一名精英中的精英,围墙里头只要是靠近围墙的部分都站着十人的巡逻队,屋顶上守候着轻功卓越的士兵,还有不知名的黑衣影卫队悄悄躲藏在暗处,公主的寝殿之外守候着二十多名侍卫,殿内伺候着至少十名训练有素的宫女。
公主的午饭时间到了,一名嬷嬷和五位侍女端着公主的午饭从公主府九曲回转的长廊上袅袅而来,神态庄重如临大敌,大家都说这是六公主最受到重视的一刻,她被严密保护了起来。
几只苍蝇被饭菜的香气吸引,它们振翅而来,却苦于饭菜上覆盖的纯银盖子,它们盘旋着。
房门开启,嬷嬷收拾了下衣服,昂首挺胸。
突然几枚细针嗖嗖飞过,那三只苍蝇被钉在了木门上,正中胸部,一命呜呼。
嬷嬷和侍女仿佛见怪不怪,五位侍女镇定自若地踏入内,嬷嬷则打开手中的一个小银盘将三只苍蝇连同银针一块拔了下来,放在了托盘上。
公主被打扮地高贵雍容,浑身上下从头饰到服装无一不精雕细琢,她看着丰盛的饭菜,拿起筷子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拿起了又放下,一边叹气。
嬷嬷将那一盘苍蝇呈上,恭敬却冷漠地道:“公主殿下,您看,连一只苍蝇都休想飞进您的寝宫,所以您是绝对走不出这个大门的,还请按时用膳。”
穆天玉拿起筷子,端起碗,距离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她无论如何是逃不出去了,难道真的只有死了吗?小军军和她的三年之约她究竟应该相信吗?倘若他真会回来寻她,她死了岂非叫他伤心?可倘若他不会回来,她委身于他的仇人,也是生不如死。
突然,她重重将碗一摔,噼里啪啦一声脆响,她掀翻了桌,将菜肴砸了一地,她拾起尖锐的碎片,对着自己的颈动脉,鲜红的血滴顺着碎瓷片从她洁白如雪的肌肤上渗出来。
一直面无表情的嬷嬷和侍女此刻终于有了惊慌的神色,她们大呼着乱作一团。
嬷嬷还算冷静,她拍着大腿尖声呼救:“轩辕大人!救命啊!轩辕大人,公主要自杀!”
轩辕灼一身灰色锦袍从屋顶轻轻落下,就像一只张开翅膀的蝙蝠,他悄无声息,一个光洁的银色面具静静贴在脸上,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他连睡觉都戴着面具,或许连他自己都快忘了他是什么样子。
穆天玉还未等他开口就将刀子紧紧顶住自己的脖子,她虽然在弟弟面前玩过很多次自杀,次次无效,但是面对他们她是第一次自杀,并且之前她已经试着逃跑了79次。穆天玉这回是豁出去了,她一边用碎碗往自己脖子扎,一边后退威胁:“不要过来,你们要是敢过来,本宫就血溅当场,本宫要是死在此地,你们统统都得陪葬!”
轩辕灼环抱着双臂,他的长刀背在他的身后,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他的声音却很镇定,他道:“公主有话好说,下官职责所在,除了放你出去这条做不到,其余的可以商量。”
穆天玉动了动脑筋,她也不是不知道,就算她威胁着走出了公主府也会即刻被抓回去,于是她道:“本宫要见恭王!替我传话让他来一趟!”
轩辕灼:“公主稍安勿躁,恭王旅途劳顿昨日刚刚进京,便被皇上传召,这回兴许还在宫内,下官派人去府上等候,他一回必定将公主的话传达。”
穆天玉见轩辕灼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心中又恼火又有些惧怕他,次次都被他逮回来,此人真正可恶!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冲着他道:“你告诉穆天息,倘若他不来,本宫就真死了!”
轩辕灼:“下官必定将公主的话一字不漏传达。”
穆天玉:“你且记住,本宫若是在明日太阳下山前见不到他,你们便等着收尸!”
轩辕灼答应了,穆天玉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这才放下了“凶器”,她颓然坐在榻上,抓心挠肺的,这几日她寝食不安,她居然要被赐给天狼,实在荒谬!弟弟若是袖手旁观,她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穆天玉对这个弟弟也不抱太大的希望,他向来遵从皇命,只会逼她就范而已。
穆天玉从柜子里翻出一把银色的匕首,这把匕首是早年母亲留给她防身的,她当时只是觉得精巧,身为公主能有何危险的境地?如今想来母亲果然有先见之明,身为公主身不由己,带把匕首即便是不能杀了歹人,也能以死抗争啊,她也不管有没有扭曲母亲的意思,总之呢,现在这把匕首就是她自寻短见的利器,她打定了主意,倘若弟弟不来,或者来了不帮她逃,她就当真死给他看!
穆天息比她想象得要来得快很多,他几乎从皇宫出来便带着皇上御赐的贺礼直往公主府而去,公主府禁卫森严,让他也颇感意外,即便是皇上也没有这等阵势,看来皇姐一定闹得他们鸡犬不宁,他并没有带上刘子语等人,公主府内外必定布满天狼的眼线。
他独自一人进入到府内,将贺礼都交给了府里的管家,见皇姐脖子上还残留着血痕,满室早已枯萎的干花摆了一地,她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他,那神情像极了母妃从前在凌霄花架下望眼欲穿等待父皇的样子。
穆天玉见他来了,跑上前,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翻,眼中满是惊喜,她拉着他的手,仔仔细细看着他的手腕,喜极而泣:“弟弟,你真的康复了?你真的康复了!!太好了!太好了!”她扑到他的怀里,紧紧抱着她,泪流满面“看到你恢复了,姐姐比什么都高兴!真的,比什么都高兴!”
穆天息鼻子一酸,他拍了拍她的背,这个从小和他抬杠吵架的姐姐,如今却给了他一种莫名的感动,他们毕竟是嫡亲的姐弟,血脉相连的亲情是无论如何也抹不掉的。他道:“皇姐,你找我有事?”
穆天玉擦了擦眼泪:“弟弟,没事皇姐就不能找你吗?京里有府邸你也从不回来,像头狼一般四处游走,你心里还有我这个处处被人轻视当赠品一般送来送去的姐姐么?姐姐是个女子,可没你那般自由,姐姐虽然从小总和你抢东西,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姐姐讨厌你冷漠的样子,只有抢了你的东西,你才会和姐姐说话,你的眼里才会有一丝丝情绪,姐姐的孤独不比你少,姐姐对你的关心不比母妃对你的少!你懂不懂?”
穆天息并没有答话,的确从小他不爱说话,也从不与谁玩耍,不像姐姐总可以缠着母妃说故事,有心事从来第一个说给母妃听,她虽然总爱找茬,但从没真正伤害过他,哪怕受罚挨打,她也总会与他一道挨着,记得母妃因为送贺礼被触怒了父皇,他顶撞了李妃,被打重伤,伤好之后母妃便罚他跪,姐姐总会在母妃离开之后和他一道跪着:弟弟,姐姐怕你一个人太孤单,陪你一起跪。她还偷藏了自己非常爱吃的核桃酥给他充饥。
小时候被其他皇子欺负的时候,活泼蛮横的姐姐总会替他出头打走那些坏小子,为此她还挨了不少罚,她总是那么冲动,不顾后果,长大后依然我行我素,与公主的威仪相去甚远,她更适合找个知冷知热的男人远离朝堂,安稳度过一生,而适合她的男人又愿意娶她的当真罕见,刘子语似乎是为她量身打造的男人。他道:“找我究竟何事?不妨直说。”
穆天玉锤了他胸口一拳:“真没情趣。和皇姐唠叨家常会害死你不成,好似人找你,都带着目的,这也太伤感情了!”穆天玉气闷地挥挥袖子,踢到了一把圆凳,一脚搁在上面。
“既然皇姐无事,皇上的贺礼本王已经带到,便告辞了!”穆天息依旧冷淡地道。
“哎哎!等等等!”穆天玉慌忙拽住他的胳膊,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你这样的人真不晓得谁会喜欢你!非要如此功利!你娶不到王妃,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皇姐跳火坑是不是?你好歹是我的亲弟弟,你就不能顺带着帮帮忙让我能够逃出去!”
穆天息按住了她的肩膀,正色看着她,他的力道很大,将穆天玉按在那里动弹不得,他的声音很低,他在她耳边道:“皇上下了旨意,本王是你的护嫁亲王,本次婚礼,势在必行,若有差池,你我二人连诛!”
穆天玉抬头,怔了片刻,她眼里诸多感情时而汹涌时而冷静,似在交锋着,忽而大颗大颗的眼泪就这么冲了出来,她蹲在地上,抱头大哭,哭了片刻,她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
穆天息干立着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她似乎想通了,她拿出手绢擦了擦眼泪:“本宫知道了,定会遵旨嫁给天狼。你走吧。”
她本想求弟弟帮她想想办法,可如今行不通了,天狼把他扯进来了,她若是不嫁或者失踪了,定会给弟弟带来灾祸,她是无论如何要保全他的。她看了满室早已枯萎的鲜花,心里莫名地失落,这个送花之人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来送了,莫非是拿她开玩笑的么?不管如何,这些花的确救了她一命。
穆天息走之前道:“好好装扮自己,最美地出嫁,你若自寻短见,后悔三生都不为过。”
穆天玉琢磨着他最后这句话,虽觉得有些古怪,但也琢磨不出什么门道来。
穆天息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将他们谈话的记录秘密呈报给了战狼王。
战狼王琢磨着这段对话,他还是喜欢将身子埋在躺椅里,将腿搁在书案上,他将谈话记录给烧了,喃喃自语:果真是个谨慎之人,滴水不漏,难道是他草木皆兵了不成?穆天息压根就是一个只知道遵从圣旨的迂腐的家伙!
他突然又想起月前,给穆天玉送花的人,这个人难道和穆天息没有任何关系?不管有没有关系,他都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一定要揪出这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