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房间里一团漆黑。
虽然走廊亮着灯,能照进屋里的光却微乎其微,只勉强让刘晓茵看清离门不远有个电灯开关,伸手就能够到,但它好像已经被锈住了,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它掰动,然后刘晓茵觉得手上好像被沾到了什么,当时也没怎么留意,因为在头顶的白炽灯嗡嗡叫了一阵然后跳出光来时,她很意外地发觉到,这房间几乎就是空的。
应该是间废弃的解剖室,周围布着水管和水槽,但水槽都被敲掉了,只留下一些坑坑洼洼的水泥残留在原先的轮廓上,被水管里渗出的液体染得锈迹斑斑。
由于水管很多地方已经锈得开裂,所以这间房里湿气很重,大概正因为这样所以温度比其它地方显得更低,暗黄的锈迹沿着水管周围一路蔓延到墙角,把角落里几盏破旧的手术灯也给染成了同样的颜色。它们被一张同样破旧的手术台靠边压着,手术台上堆着几件工作服,脚底下摆着只痰盂,除此,就什么都没有了,这间唯一被锁着的房间里除了几件垃圾外什么也没有。
那么普通,未免让怀着种种猜测而来的刘晓茵有些失望,但她仍是忍着里头难闻的气味拿出手机在房间里拍了几张照片。
特意选了最脏的地方拍,因为拍出来的效果比较好,也比较有代表性。
不过越脏的地方气味越重。这地方被锁得实在太久了,里头充斥着一股陈年灰尘被密闭的空气发酵出来的霉味,还有隐隐一种尿骚似的臭气,所以纵然对停尸房的尸臭和防腐剂味道都已经习惯成自然,但当拍到一张布满了密集锈斑的照片时,刘晓茵还是忍不住靠着手术台休息了一下。
她被那味道和照片的视觉效果呛得有点头晕。
等缓过劲来打算离开时,她忽然发觉自己好像碰到了样什么东西,起先以为是手术台上的罩布,但低头一看,却原来是一把头发。
说到这里,刘晓茵停下来轻轻吸了口气。
然后自言自语般道:“活到那么大,我能真切感觉到怕的机会并不多。第一次是我离家出走,被我爸找到了,他拿出棍子红了眼像个疯子似的揍我……而第二次,就是在4号间突然看到那把头发的时候了……当时我被吓得差点就逃出去。”
“然后你怎么样了……”我问。
她摇了摇头:“我做了件蠢事。”
刘晓茵不知道为什么手术台上会有那么大一把头发。
当她第一眼看到时还以为是颗人头,所以着实是被吓到了。
随后意识到那仅仅只是一把头发。
它被床上的制服给压着,露出的那部分整整齐齐躺在手术台中间,仿佛被精心梳理过,并在最上端用红绳扎着绕了几个圈。
看起来像扎辫子,又不太像,那根红绳将那把头发分成了两截。
所以让它乍一眼看上去就根颗人头似的。
意识到这点,刘晓茵犹豫了一下,然后抬起手机将它拍了下来。
她知道这一幕绝对会引起那些追看她微博的人的浓厚兴趣。
人对诡异的事物好奇心由来已久,并带着种叶公好龙式的喜爱,所以很多人虽然怕鬼,却又对鬼文化充满了各式各样的痴迷,这也就是为什么刘晓茵的微博会吸引来那么多观光客的原因――
即便他们从未从她这里得到过任何关于鬼是否真实存在的答案,但只要是一点点蛛丝马迹,也足以令他们兴奋许久。所以,半小时后当刘晓茵把那些在4号间所拍的照片编辑好准备传上微博时,她几乎已经可以完全想象得到那会引起怎样一种热闹的效应。
必然是十分有趣的。
但就在即将点击发送的时候,却又犹豫了。
因为在她之前从未有人这么做过,也不知这么做是否会让她违反了工作规定。
所以在迟疑了一阵后,她没有把照片发上网,只是在微博里找到了那个激她做了之前那一切的人,然后把那几张照片通过私信发给了他。
‘说到做到了。’传完最后一张照片后她留言道。
然后准备下线,却不料很快就见到了他的答复:
‘你很漂亮。’
异性恰如其分的恭维很容易让人飘飘然,尤其是网上见不到面的那种。
有种神秘莫测的吸引力。
而这大概也就是刘晓茵为什么会在拍那张头发时,会采取合影式的自拍,将她的脸同那把头发一起拍进了画面里。
她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张脸。
但矜持还是要的,所以她没有给予那句话以任何反馈,而是静静坐着,看他接着是否还会再说些什么。
‘这就是你所说的那个4号间么?’过了大约十分钟短信再次过来。
刘晓茵答:‘是的。似乎是一间废弃的解剖室。’
‘墙壁看上去很潮湿,里面有漏水么?’
‘是的,水管太旧,有点渗水。’
‘这房间被锁了有多久了?’
‘没问过,不过好像从老王在这里工作时起它就没被打开过吧。’
‘那得几十年了。’
‘是的。’
‘有意思……’
‘怎么有意思?’
‘一个被密闭了几十年的潮湿房间,里面那张床上的床单和制服却一点腐蚀的迹象也没有,你说是不是很有意思?’
这句话让刘晓茵一时有些懵,以至不知该怎么回答。
她根本没有注意过这点,也完全对此没有一点概念。所以在打了几个不知所云的字后她又默默把它们删除了,然后对着电脑呆坐了一阵,看看时间差不多到点,便准备起身去进行她当夜第三次的巡逻。
但这时对方却再次发了条短信过来: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4号间里会有这么一把头发?’
刘晓茵原想暂时不作理会,但不知怎的仍是一屁股坐了下去,然后回:‘没有想过。’
‘那么你知道在断发上扎红绳有什么含义么?’
‘不知道。’
‘呵……你在那种地方工作却连一点忌讳都不懂。’
‘你又想说它跟鬼之类的有关了是么?’
‘其实我也不想说这些,但看在你是个美女,我有点不忍心。’
‘不忍心什么?怕我被鬼抓了去?’刘晓茵边打字边笑,带着一点小小的得意。
然后她看到对方将她那张同头发合影在一起的照片反发了过来:
‘老实说我真没想过一个在殡仪馆工作的女人会长得这么漂亮。’
‘不用再恭维我了,我得去巡逻了。’
刘晓茵回是这么回,但屁股仍牢牢地黏在凳子上。
随后转过头照了下镜子。镜子里那张脸在脱离了她体形的束缚后看上去就像是另外一个人,一个从十六岁时开始就应该当模特的美人。于是下意识伸手朝自己脸上摸了一把,有些傻乎乎地笑了起来,但笑过之后,脸却一僵。
她看到自己脸上多了一道暗黄色的东西。
这东西来自她手指,她立刻将它凑到眼前仔细看了看,随即闻到那上面扑鼻一股淡淡的臭味。
跟4号间里一模一样的气味。
而手指上那些暗黄色的东西,很明显是充斥在4号间墙壁上的锈水……
‘断发上扎红绳,意味着那头发的主人死而有怨,且无法超度。’
这时她看到微博的私信框上跳出这样一行字。
刘晓茵眉头立刻拧了起来,刚刚短暂的开心荡然无存,她以最快的速度在回复中打上‘放屁’两字。
但还没来得及点发送,身后有什么东西突然间嗡的声鸣叫起来。
她手一抖把那两个字给删除了。
因为那突兀鸣叫起来的东西,是老王所说的那个几十年都没有响过的警报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