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正犹豫着去看热闹还是回去做饭,隔壁家的大柱哥背着一个大包袱欢欢喜喜地往回走:“宁溪,你爹又给你们捎银子回来啦,你还不赶紧去。”
“什么?又?”宁溪从他的话中捕捉到两个信息,第一,她爹并不是对她不闻不问,而是会捎银子回来给她的;第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想到这里,宁溪一阵心头火起,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靠大伯家养活,所以就算大伯娘对她极差,她也还是尽心尽力地帮他们干活,没想到原来他们是收了她爹的银子的,收了钱还不给人吃饱,这是人干的事吗?
宁溪把手中的衣裳筐子一扔,赶紧跟着人们跑了过去,她要把她爹捎回来的财物拿到手,然后自立门户,再也不让那母老虎占便宜了。
“哦,宁溪呀,对,这回你爹给你捎回来了五两银子,你大伯娘都拿回家去了。”老信客乐呵呵地告诉宁溪。
五两银子,那是一个什么概念,在这个小山村,五百文就可以换一头耕牛,许多人家一年都花不了二两银子,人人趋之若鹜的山庄的丫鬟,一个月的月银也不过是五十文而已,而据宁溪打听来的消息,她爹每半年都会给她捎回三到五两银子,这些钱足够她和她大伯一家过上富足的日子了,可她大伯娘却还是把日子过成了这个样子,这当中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带着满心的不甘和疑惑,宁溪回到大伯家,大伯娘破天荒地没有骂她回来得太迟,甚至还干巴巴地招呼她上桌吃饭。
饭桌上早已坐了个人,是大伯娘娘家的弟弟,宁溪见过一次,油头粉脸的,一看就是好吃懒做的主,据她所知,大伯娘的娘家也是地里刨食的乡下人家,真不知道这样的家庭怎么供养出这么一个不务正业的男人。
宁溪看这男人不顺眼,再看看饭桌上的干巴巴的玉米面窝窝头,根本就没有跟他们一起吃饭的兴趣,想想那山上活蹦乱跳的动物们可都是能吃的,她就再也不想回这个家里吃饭了。
索性躲在了灶间里,靠在柴火堆上想心事,这个家是不想再呆下去了,得想个什么法子把银子从大伯娘手中拿出来,可最难办的还是住的问题,村里并没有多余的房子,唯一能遮风避雨的就是土地庙了,可那么门窗都不能关严的,她一个女孩子住在那儿真的靠谱吗?还是说暂且委屈求全住在这儿,等自己这个弱不禁风的小身子长大一点儿再作进一步打算?
想得入了神,连大伯娘她弟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突然发现大伯把大伯娘拉了进灶间:“你又把宁溪她爹捎回来的银子全都给你弟了?”
高高的灶头挡住视线,他们并没有发现柴火堆下的宁溪,宁溪支楞起耳朵仔细听。
“什么又不又的,我娘家我把我一个好端端的黄花大闺女嫁给你这个瘸腿的穷光蛋,给你生儿育女,一天好日子没过过,贴补一点娘家怎么了?”
宁文照确实腿脚不太方便,当初娶秦素莲也是五担粮食换回来的,他一直觉得愧对于她,因此每日只是埋头干活,任由她作威作福。
“可是这钱是给宁溪的,你总不能……”
“宁溪?宁溪怎么了?这丫头在我家里白吃白喝,我是短了她吃了还是短了她喝了?她亲爹在外边赚大钱,有管过你吃糠咽菜吗?你倒好,还捡个赔钱货回来当祖宗伺候!”一边说还一边伸个手指猛戳宁文照的额头,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被她欺负得连头也不敢抬起来。
宁溪忍无可忍地跳了起来:“你这个臭婆娘,我哪里白吃白喝你的了,不说我爹捎回来的银子,就说我给你家干的活也足够抵我吃你的这些破烂东西了。”
“我就说这个死丫头是个白眼狼,白吃白喝我的还敢顶嘴,看我不打死你!”
“你打呀,看你打不打得着!”宁溪灵活地躲闪着,不让秦素莲近身。
“娘,我回来了!”宁双桂一进门就大喊。
秦素莲赶紧扔下手里的柴火棒,理了理头发,狠狠朝宁溪“呸”了一声,这才满脸堆笑地迎出去:“我宝贝闺女可回来了,怎么样,选上了吗?”
“当然选上了!”宁双桂得意地笑着,“听说是因为庄子里来了贵客,伺候的人手不够,这才来村里选下人的,不是身家清白的还不让进呢!往后呀,要是伺候得好了,说不定还能跟着贵客一起回城里去呢!”
“那敢情好,闺女啊,往后你过上了好日子可不能忘了你娘跟你弟弟呀!”
“娘您就放心吧,凭您闺女我的姿色,别说是通房丫头了,就算当个姨娘也不是什么难事呀!”
“哈哈!”宁溪实在忍不住笑了,原来这就是她宁双桂的大志向啊,她还真是不敢苟同啊!
“笑什么笑!丑八怪,换了你,连给主子提鞋都还不配呢!”
“我才不稀罕,谁爱提谁提去呗!”
“哼!”宁双桂不理宁溪,转头对秦素莲道:“娘,我明日就要到山庄里去了,人家说刚进去做事,上上下下都要打点好,日后行事才好方便,也不会被人给你小鞋穿。”
“这个娘知道,娘都给你准备好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嘛,这道理娘还是懂的。”
“还是娘最好了,娘,日后女儿享了荣华富贵,肯定少不了娘这一份!”宁双桂压低嗓音,悄悄问道:“听说今日信客回来了,宁溪她爹应该又捎回不少银子吧,娘您先给我带上。”
“这个……”秦素莲有点尴尬地笑着道:“你二舅今天来过……”
“什么?又给二舅了?娘你又不是不知道,二舅就是个烂泥糊不上墙的,你把钱给他做什么!”
“那我也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被追债的人打死吧!”
“他那赌债哪有还清的一天?那你把钱都给他了,我可怎么办?难道你就眼睁睁地看着女儿到山庄里被人欺负?”
秦素莲神神秘秘地避开宁溪,悄声对宁双桂道:“你的钱我不是都说准备好了吗?来来,到房里说。”
宁溪绕到屋后趴窗户底下偷听,只听到宁双桂“呀!”地一声惊呼,然后两人贱贱地笑,具体说些什么却听不分明。撇了撇嘴索性出去闲逛。
正遇上隔壁家的老汉跟提个锄头出门的大伯打招呼:“宁老弟,家里快要办喜事了吧!”
宁文照刚跟秦素莲起了争执,心情正不好,没好气地答:“屁喜事,没影儿的事!”
“不对呀,上午明明看见有人往你家里担了好几担东西,你家婆娘亲口说的,是聘礼啊!”
“不可能,有这事我咋不知道?”宁文照不相信,他们家唯一适龄的就是十六岁的宁双桂,可是她明明就说要去山庄里干活了呀!
“这是要不是真的我把脑袋砍下来给你当尿壶!”老汉也是一个拧人。
宁文照想了想,把锄头一扔,回头就去找秦素莲,宁溪也觉得不对劲,聘礼?宁家就两个女孩,不是宁双桂的,难不成……
宁文照这回算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跟秦素莲闹了一回,事情也算闹明白了,秦素莲果然是把宁溪给卖了,还是卖给了后山里最穷的那户人家当童养媳。
那王家四兄弟,穷得只有一条可以穿出门的裤子,老大都三十多了,还是光棍一条,根本就说不上媳妇,这次砸锅卖铁筹了三担聘礼,家里就更是破席子都不剩一张了。
宁文照气得要打人,秦素莲双掌一拍大腿,一屁股坐在泥地上大哭起来,闹着要是宁文照不答应这事,她就带着儿子回娘家,这日子不过了!反正女儿进了山庄干活,往后也不用再指着他这瘸子过活。
秦素莲这一哭二闹三上吊,宁文照就怂了,狠狠地抱着脑袋蹲地上哭了起来:“我没用,都是我没用,宁溪,大伯对不起你!”
见此情景,宁溪知道大伯再也靠不上了,趁秦素莲还没注意到她,连忙跑了出去,不管如何,不能呆在这里坐以待毙。
秦素莲在她身后大声喊:“跑跑跑,看你跑得到哪里去!跑到天边你也得乖乖地给我回来出嫁!”
宁溪确实是跑不到哪里去,这个时代的户籍管理十分严格,就算要到邻村去卖点自家种的玉米,也必须要有里正开的路引才能让你去,更别说进城或者去别的什么地方了,总之一句话,没有齐全的户籍证明,没有路引,那是寸步难行的。
要逃最多就只能逃到山上当野人了,可白天还好,晚上宁溪可是不敢上山的,这可是纯天然的古代山林,就算没有老虎狮子,野猪野狼之类的猛兽肯定是少不了的。
现在宁溪唯一能想得到的救星就是她那素未谋面的爹爹了,虽然她爹从来没回来过,但从他一直会捎银子回来的举动来看,应该还是关心着他这个女儿的吧,如果他知道秦素莲要把她给卖到山里最穷的人家去,肯定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宁溪想,一定要让爹爹知道这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