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悠悠,我,我没有想做奇怪的事情,是谷雨他把我推进来的,”封九云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连忙站起身,摸着头解释,“你千万别生气,我……”
可是,小姑娘没有说话,她静静地摆腿下床,手中拽着被单,一步一步,缓缓走到墙角。用被单裹住自己的身体,缩在墙角坐好。
“悠悠?悠悠?你……”封九云神色一凛,他猛地捂住嘴,悠悠她该不会是在梦游吧?听说梦游的人不能被叫醒,否则便会精神错乱,疯掉。
他不敢说话,也不敢动,只能看着她蜷曲着身子,眼睛睁得大大的,纤弱的手掌抚摸着小腹。
她在说:“宝宝,娘将来应该怎么告诉你,关于你爹爹的事情呢?他本来是你的爹爹,可如今却变成了你的姨夫,是不是很可笑?为什么,”她开始抓头发,“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我的孩子要死掉,而她的孩子却活下来……我不明白,我不明白!”
封九云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直到她的声音变得凄厉,行为疯狂不能自抑。他走过去,他想抱抱她,想擦掉她脸上的泪水,想告诉她,“悠悠别怕,有我在。”可又怕惊扰了她,便只能坐在一旁,看着她泪流满面,伤心欲绝。
黝黑的大掌几度握紧又松开。究竟是谁,哪个混蛋让悠悠这么难过。是歌舒瑾么?凭着一张还看过去的小白脸,就惹得悠悠为他陷入梦魇么。白日里,悠悠还能笑,还能同自己开玩笑,可是到了夜晚,内心深处潜藏的痛苦便翻涌上来了么?
该死,拳头打在厚厚的地毯上。封九云心疼得要碎裂,自己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把她从痛苦中带出来……
紧接着,他看着她从怀里拿出匕首,面无表情地向胸口扎过去。
匕首很是尖锐锋利,从手背一直刺穿到手心。
这一击过□□速,封九云开始并没有感觉到疼,只是皮肉一凉,后来看见了血,才知道,哦,手掌被刺穿了。
他想谢谢谷雨,若不是谷雨的玩笑,若是这个晚上他不在悠悠的房间里,是不是明天早晨,他就会面对一具冰凉的尸体……
他本可以抓住她的手腕,可又怕惊醒她,情急之下,便用自己的血肉去挡那刀子。
血腥味弥漫在静谧的船月夜,微微腥甜。
封九云难过得无可复加,壮硕的男人,竟然眼角含了泪。他心爱的小姑娘,究竟经历过些什么,竟然生无可恋,对自己如此狠心。
明亮的眸子呆呆地注视着窗外的海天一色,匕首从手掌中拔出,又毫不留情地再次扎了进去。
鲜血迸溅在她白嫩的小脸上,同时也淌了一地,濡湿了厚厚的毛毯。
封九云一点都不觉得疼,他只是心疼地望着她,好想抱抱她。
宽厚的手掌被扎出两个血洞,阿狸收了刀,站起身,走回床边,躺好,合眼。不一会,胸脯便开始平稳地起伏。
她睡着了。
封九云又在原地站了一会,直到确定小姑娘真的睡着了,才走过去,拿帕子小心翼翼地擦干净她脸上的血渍。然后,从怀里掏出伤药,胡乱地涂了涂自己手上的伤口,又扯了一块窗帘绑了伤处。
刚刚绑好,血就又浸透了那块淡粉的窗帘布。
他动了动右手,已经没什么直觉了。他想,也许这只手就这么废了吧,不过,也无所谓,只要悠悠没事就好了。
轰!
就在这时,船身一阵剧烈的颠簸。房门被推开,谷雨一脸焦急地跑进来:“大哥,胭脂来了。她,她还弄来了火炮,把咱们的船炸了个大洞!”
封九云一皱眉,拉了谷雨向床边一推:“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保护好悠悠。”
阿狸也被巨大的火炮声还有颠簸惊醒,她揉了揉眼睛,刚从床上坐起来,便望见封九云急匆匆地出了房门,只有背影。奇怪,他一直在房间里么……
江上,三条大船将封九云的船围在当中。一身红衣的女子站在船头,黑发高竖,媚眼如丝:“叫熊九云出来,今天他若不跪在姑奶奶脚下求娶,你们一船人就等着沉到兰川里喂鱼虾吧。”
话音方落,封九云便扛着狼牙棒从船舱中急吼吼地走出来。胭脂一拧眉头:“哪来的愣头青,我叫熊九云出来,又不是叫……你,”她一顿,旋即摸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熊九云,你吃错药了?怎么变成了秃毛狗熊?”
“我们这是回瑛州的船,船上没有红宝石。”封九云懒得理她,只是言简意赅地解释道。
瑛州这个地方土地贫瘠,基本种不活粮食,但,他们这里却有一个极珍稀的红宝石矿。每年分四次,瑛州都会进贡红宝石到京城,这也就是为什么兰川之上水寇横行的原因之一。而这些水寇之中,势力最大的一伙儿便是以罗刹姬胭脂为首的一群红衣贼。
胭脂一甩长鞭:“熊九云,你不是很能打么。怎么现在变成秃毛狗熊了,性子也变娘们了。”
胭脂这个人,模样妖媚,性子泼辣,三句不和,当场就打。尽管她性子不太符合大众审美,可在这瑛州地界,却是数一数二的美人,也不乏追求者,不少当地官吏或是世家贵族都是她的入幕之宾。所以说男人很奇怪,有时候喜欢乖巧的女子,有时候又觉得太乖巧了没意思,还是胭脂这种小辣椒吃起来够劲。
虽说胭脂美人有很多仰慕者,但她只看中了封九云。她嘲笑他络腮胡子,像是只大黑熊,所以总是熊九云,熊九云地叫他。可大家都瞧得明白,她是心里有他。
封九云跳上甲板上的高台:“只要我给你跪下,你就放我们走?”其实之前,他们也有过很多次交战,一般都是五五平手。但这次不同,其一,胭脂不知从哪里搞来了当时还很稀有的火炮,其二,封九云心里记挂着阿狸,他有了软肋。
胭脂眯起双眸,上下打量着封九云,随后抛了个媚眼给他身后的众兄弟:“喂,小兔崽子们,你们大哥是不是被下降头了?怎么奇奇怪怪的?”
众人心中暗道:我们大哥的确是被小嫂子下了降头,天天茶饭不思,魂不守舍……
胭脂欣赏封九云,因为他身上有一种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天崩地裂都不会屈服的傲气,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让他下跪,他就下跪。
胭脂有些生气,她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陌生感。
她抱起双臂:“你不仅要下跪,还要求娶我。”
封九云虽然剃了胡须,也修剪了头发,但从右额划至左眼尾的一条长疤,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依旧十分凶神恶煞。
“前边这个我可以答应你,后边的不行。”他说。
“不不,”胭脂笑着摇头,“跪下,求婚,缺一不可,否则,”她拍了拍一旁年轻炮手的脸颊,那年轻人立刻就羞红了脸,“否则,我就再来一炮,击沉你们的船。”
扑通。
没有犹豫,封九云双膝跪地,面朝着胭脂的方向。
封九云的兄弟们也很不解,若是以前,大哥就算是两败俱伤也不会做如此屈辱之事……
“说,嗯,”胭脂满意地道,“就说你封九云求娶胭脂为妻,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若毁此誓言,生生世世,不得善终。”
“苍天在上,厚土在下,”封九云竖起二指,向天起誓,“我封九云,今日求……”
“啊!”
不等封九云说出“娶”这个字,一声惨叫划破夜空。循声望去,只见胭脂捂住脸颊,从指缝中汩汩地冒着鲜血。
胭脂怒不可遏:“封九云,你敢跟老娘玩阴的!”
话音方落,只见一个小姑娘从人群后走出来,她穿着纯白的罗裙,黑发长及脚裸,睡眼惺忪,慵慵懒懒,像是刚睡醒的样子。虽然她是那群人中个子最矮,身材最瘦弱的,但同时又是最不能忽视的,无边的贵气,百步的威风。
胭脂捂着脸上的伤口,那地方已经不流血了,但是火辣辣的,还在发痒,钻心挠肺地痒。胭脂看着封九云一见到那小姑娘就脱了外袍披在她罗裙之外,一脸的担心和宠爱,根本就遮掩不住。
胭脂立刻就明白了,这给封九云下了降头,让他变得不复傲气的人是谁了。
这个小妖孽,妖孽!
“悠悠,你没受伤吧。”
虽然江上风大,可胭脂还是听到了封九云叫那小姑娘的名字。
悠悠,悠悠……胭脂咬着银牙,明明她才是受伤的人好吧。
而且,悠悠?这个名字似乎听人提到过……
胭脂望着那小妖孽半靠在封九云怀中,双臂亲昵地揽住他的腰身:“他可不能娶你,因为,”小妖孽一顿,嘴角忽地勾出一个甜美的笑,亦妖亦仙,颠倒众生,“因为啊,他是我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