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吸了口气,毛东感到眼睛涩的生疼,他双臂搭在腿上,将脸埋于掌中。
多少年,每每回想,他都能感觉到心中那一块肉被挖的生疼。
“老板,您醒了?”
有人在轻轻对他说话。
毛东抬头,看见是新来的招待。
他掩饰了所有神情,淡淡嗯一声。
“玲姐让我过来看您睡醒没,她在后厨做饭呢,让我过来叫您。”
“知道了。”
小招待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她看了毛东一会儿,白嫩嫩的小脸立马染上了绯红。
“玲姐还让我问您,牛奶,您喝了没?”
她这一提,毛东才发现,沙发前的玻璃桌上有一杯倒好的牛奶,摸上去有些凉,估计放了好长时间。
“我知道了,你干活去吧。”
小姑娘可以说是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走了。
毛东看见牛奶杯上还粘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先喝杯奶,我去做你爱吃的糖醋鱼。”
字体清秀,一看就知道是谁写的。
关于钟玲,他不知该如何形容,钟玲于他,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
他早已把她看成了自己现在唯一的亲人。
他有责任去照顾她一辈子。
***
钟玲出来的时候,毛东已经走了。
“怎么没通知我?”钟玲皱眉。
“毛总抽完烟就走了。”
“说什么了吗?”
服务生是个小姑娘,低了低头,怯怯道:“毛总让我们不用打扰你,说是没什么事,他跟值班刘经理聊了几句就走了。”
钟玲猜出毛东为什么会过来,本想吃饭的时候再和他说,可不曾想他居然什么都没问就这样离开了。
摆摆手,服务生转身跑回吧台干活去了。
回到办公室,钟玲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给毛东打了过去,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可她只想再跟他说几句。
电话接的比较快,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电话那头传来几声车鸣笛和刮风的声音,像是在高速公路上。
“是我,怎么不声不响就走了?”她语气轻柔似水,小心地问。
毛东声音有些干哑,略显疲惫,“没什么事,就是过去看看。”
“我还做了你爱吃的菜,寻思你能留下吃饭呢。”
“下次,下次我提早过去。”
钟玲走到办公室墙角的一装饰盆栽前,用手拨了拨上面的假花瓣,“最近生意都不错,晚上几乎都是爆满。”
她把酒吧最近情况跟毛东大致说了下,毛东只是心不在焉地简单嗯一声。
就在钟玲想着问他晚上要不要来时,毛东忽然开口,“昨天,谢谢你。”
正好有服务生拿着文件站在门口敲了几下门,钟玲侧头望去,做了个手势,对着电话说:“没关系,跟我客气什么。”
说完,她才想到,他谢她或许是和昨晚那个女孩有关。
服务生把这几天的进货单放到钟玲办公桌上又抬眼看她,钟玲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微微转过身,她对着电话说:“她今早就被沙皮接回去了。”
“嗯,我知道。”
他居然对那个女孩的行踪了如指掌。
一时两人都沉默,钟玲在心里盘算是否再询问几句有关毛东生意上的事,只听毛东轻轻喊了她一声,“钟玲。”
“嗯?你说。”
他语气缓慢,带了些迟疑,“帮我看看,酒吧哪个位置还缺人。”
“你想招新人?”
“不是。”他顿了顿,才道:“我答应让她进北星。”
他口中所指的她,应该就是…
钟玲打开桌上的文件,拿起笔匆匆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放心,我会安排。”
毛东本身就不是一个善于言辞的人,他想谢谢钟玲,可又不知该怎么开口,只是剪短说了个,“好。”
“你晚上有时间过来吗,前几天我又请了位西点师傅,说是现在南方那边很流行推出西餐点,你要是有时间,晚上就过来试试。”
电话那头貌似有人正跟毛东说什么,他匆匆回了句,“我今天去跟他谈……什么,钟玲你刚刚说什么?”
“哦,没什么事,就是问你晚上过不过来。”
“不了,我跟阿元得去广州一趟,等回来,我再过去。”
“好,那你路上小心。”
电话挂断,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只有六分二十八秒。
六分二十八秒...他们的时间,只有这些。
钟玲忽然发现,一直以来,她跟他每次通话时长都不会超过十分钟。
她不是啰嗦的人,偶尔会叮嘱他几句,只要是察觉到毛东还有别的事情,她就会把心里想说的都简化成几句。
钟玲心里想倾诉给毛东的,其实一个小时十个小时都说不完,可心里想的总归是自己的意愿,面对他,她只是希望可以维持好现有的一切。
两人各司其职,只是偶尔,可以允许她在心里,有一些自己小小的想法。
***
梁桔回到宿舍,不出意外,她被导员叫去了办公室。
回来的路上,她已经跟表姐串通好,就说昨晚她在表姐那意外拉肚子外加发烧去了医院,没来得及请假。导员半信半疑给茗宣表姐打了电话,表姐很配合,把梁桔的情况说的怎叫一个惨字了得,都让梁桔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回到宿舍的时候居然一个人都不在,她跟于言洁打电话,对方电话居然不在服务区,这简直很不寻常。
梁桔躺在宿舍床上又给孙晓寿打电话,他倒是接的很快,说正在一家金融公司等待面试,梁桔苦笑,孙晓寿他现在不是去面试,就是在去面试的路上,明明已经拥有了自己的一家网店,可对于工作的打算,他比谁都积极。
晚上于言洁第一个回寝室,梁桔本来坐在电脑前上网,看她回来立马从位子上跳起来。
“洁洁,我有事要告诉你!”她着急的想把昨晚的情况说给她听。
于言洁显然没有兴趣,“我很累,想睡觉。”
梁桔轻轻哦了一声。
于言洁把手机扔到床上,梁桔眼尖,发现是最新款的苹果。
“你又换电话了啊5s!”
“我爸给我买的,今年的暑假礼物。”她语调平平,莫不作怪的样子。
于言洁父亲是祈海市检察院副院长,老来得女才有了于言洁,平时对宝贝女儿珍贵的不得了,妈妈又是大学老师,于言洁在宿舍跟大家提起最多的,就是自己的父母。
梁桔发现于言洁今天很怪,话没有之前多,还无精打采的。
“洁洁,你没事吧?”
“没事,别管我。”
从前一贯对梁桔掏心掏肺的于言洁今天忽然变得什么都不愿说,这让梁桔也很诧异。
没过一会儿,兰蓝捧着一摞书从图书馆回来,她确定要继续考研,所以并没有对实习投入太多。
兰蓝倒是很关心梁桔的实习打算,梁桔换了件睡衣,脸上贴着面膜,口齿不清地说:“我找到了个实习的地方,只不过不是去赚钱的,而是去还钱的。”
“啊?干什么的啊?什么公司?大么?是外企吗?”
面对兰蓝一系列机关枪式提问,梁桔从蚊帐里探出头,对着她抿嘴,“秘密。”
钟玲给梁桔打来电话的时候,梁桔正在洗衣服,闻言,愣了半晌。
“好好,我晚上就过去!谢谢您!”她对着电话说。
傍晚,梁桔化了个淡妆,换了套比较成熟的衣服就坐车就去了北星。
北星门前装修独特,复古的酒红色木门两旁吊着两排淡橘色光线的吊灯,门口墙上还挂着一幅超大醉人的繁星照片,照片尽显迷人的旖旎夜色光景。
梁桔走近酒吧,立马就有侍应生上前,询问她是否订了位置。
梁桔笑得灿烂,“我是来上班的。”
“来上班?”侍应打量梁桔。
“是呀!”梁桔兴奋地点头。
侍应生替她去找了钟玲,钟玲见到梁桔淡淡微笑,“跟我来吧。”
钟玲带梁桔去了自己的办公室,给她倒了一杯水,坐在办公桌后面从书架中拿出一份协议。
她一边说,一边低头在记。“你是兼职,工作是每天晚上的七点到九点,这段时间可以吗?”
钟玲抬起头问梁桔,在看到梁桔点头后,继续埋首于文件中。
“工资按照小时结算,每月一结,可以吗?”
“可以。”梁桔想,反正这钱是要还给毛东的,她无所谓。
钟玲又简单介绍了一下北星,把公司内部的一些制度讲给她听,最后又带着她去了员工休息室。
休息室在地下一层,整个一层都是专门为员工准备的,有休息室,有食堂,还有洗浴间。
正巧赶上大夜班前加餐时间,钟玲只是带着梁桔简单熟悉了下环境,给她介绍了领班和值班经理,最后把梁桔交给了一位叫阿娇的广东女孩。
阿娇人长得漂亮,说话声音也甜,为人亲切,笑起来还有两个大酒窝。
“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有什么不懂,来问我就好。”阿娇说着还递给梁桔一个苹果,“大夜班是需要等到凌晨酒吧关门才能下班的,所以一定要吃饱,别饿了。”
梁桔摆摆手,笑着说:“我只是兼职,晚上还得回学校宿舍。”
“哦,这样啊。”阿娇恍然大悟地张着嘴,随即又笑着把苹果塞到梁桔手里,“没事,拿着回去吃。”
梁桔不好意思拒绝,只能笑着接过,并道了谢。
阿娇给了她一套工作制服,并叮嘱梁桔,如果有客人要求陪酒,正常来讲,是可以不喝的,可如果客人硬逼,那就得逢场作戏了。梁桔明白酒吧工作与其他工作的不同,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一般来讲,都是要配合客人的。
第一天的上班总体来说除了匆忙就是匆忙,因为对工作内容的不熟练,梁桔需要时时刻刻在阿娇的提醒下才可以,不过还好,一切都算顺利,并没有遇上刁钻的客人。
有几位这里的熟客见梁桔是新人,起哄让她喝一杯,梁桔笑着一一接过,见她还算豪爽,客人们小费自然是毫不吝啬,梁桔也是高兴,毕竟这完全是靠自己的实力挣钱的。
梁桔性格爽朗,一起上班的大多都是跟她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自然没有太多隔阂。
连续上了一个多星期的班,期间没有碰到沙皮和阿元,还有那个人。
沙皮出差前跟她说了行程,还说回来给她带好吃的,有时候,梁桔真的为忽然多出这么一个哥哥而感到高兴。
平淡无事的一个星期并不能说明一切都会平淡下去。
十一前的最后一星期,对梁桔来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她的爱情和友情,同时受到了艰巨的考验。
***
沙皮去广州与毛东和阿元会和时,阿元正在宾馆收拾行李。
阿元去开的门,沙皮看见他一胳膊将他搂住,“兄弟,想我没?”
“啧,哥在里面。”
“咋了?”见阿元愁眉苦脸的样子,沙皮收了手。
毛东让沙皮去外地办别的事,他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事情办好。
一进房间,沙皮拿起桌上的矿泉水就仰头灌下去,“妈的,渴死老子了。”
“事办的咋样?”阿元倚在他身后的墙上。
“操,当初我就该弄死那小子,给毛北哥报仇!”
“呵,别贫了,你要是弄死他,现在进去的就该是你。”
沙皮从包里拿出一摞资料和照片扔到宾馆的床上,正好毛东打开洗手间的门从里面出来。
“来了?”他用纸巾擦手,看见沙皮,跟他打了声招呼。
沙皮见到毛东,那股劲立马上来。
“哥,这么多年过去,咱们打听到的事都是谣言,当年真正参与的人早没有几个了,剩下的也都各奔东西...”注意到毛东脸上略有憔悴,沙皮住了话,“哥,你咋地了,没睡好吗?”
毛东脸色不太好看,声音还带着沙哑。
“你不知道吗...”阿元刚要脱口而出的话被毛东截住。
毛东说:“这两天把回去的票订了。”
他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手表,戴在右手腕上。
“机票?”沙皮坐那问。
阿元皱眉瞅他一眼,“火车票吧。”
“怎么忽然要火车票了?”
阿元有口难言,沙皮只好看向毛东。
电视机里正直播当天的天气预报,广州最近连续几天出现暴雨,各个地区都受到了不同严重的影响。
沙皮看着电视机,问毛东,“哥,这暴雨对咱们那批货没影响吧?”
毛东走向桌前,俯身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直接用打火机点上。阿元也拿出沙皮带来的啤酒,打开一罐。
沙皮转头,见他俩没有一个要回答他的意思。
“快说那小子的事,咱哥的仇还没报呢。”阿元咕噜咕噜一口喝了半罐啤酒。
毛东坐在窗台边,拿烟的手一僵,沉声问:“他还有几年能出来?”
沙皮嗤笑一声,“牢底没坐穿算他命大!”过了会儿,他看了眼毛东,才回答,“还有一年半。”
“一年半?当初不是判了很多年吗!”阿元诧异地问。
“都是那姓白的混蛋,听说背地里没少做事!”
“妈的,那小子我等他好几年了!”阿元将手里的酒罐捏的变形,甩手扔进垃圾桶里。
毛东将烟捻灭在烟灰缸里,吐出长长的烟圈。
“他过不了这个砍。有些事,早晚得办。”
阿元站那有心事地看他,什么话都没说。
他们刚才对话里说的那人,没有人指名道姓,但都默契地知道是谁。
毛北当年是被人故意害死的。
杀人凶手,并未受到真正惩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