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桃林下面。
李空和李勣相对而坐,周围空荡荡的,偌大的院子中落针可闻。
一壶浊酒在温和的火焰熏烤之下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交织着桃子青涩的香味儿,别有一番风情。
“听程妖精说你差点儿死掉?”
“程叔叔说的有些过了,只是一些皮外伤而已,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已经好了九成。”
“那就好,没想到这一别便是半年多的时间,你这小子倒也争气,只是和自家老子这么生气,是不是有些过了?”
李空浑身一震,抬头看着李勣,而后深深地叹了口气,拿起酒壶给自己倒满一杯酒,道:“你觉得我不应该生气?”
“应该!”李勣凝视着李空。
经过半年多的风霜雨淋,眼前的李空少了一份青涩,多了一份刚毅,小麦色的肌肤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一层淡淡的光晕,若非是自家儿子,李勣都有些难以相信眼前的少年才区区十五岁。
看着李勣有些落寞的表情,李空有些不忍,尤其是在李福告诉他他娘没死的时候,心底对李勣的那点儿怨念已经消失的差不多了。
现在他只是想要听李勣的一个解释,仅此而已。
所谓知子莫若父,哪怕李空现在的魂魄是穿越过来的,可毕竟是相互融合的灵魂,所以李勣依然能猜出个七八分。
道完一声‘应该’之后,他便继续道:“你娘的事情我必须给所有人一个交代,不单单是陛下,还有无数曾经被单雄信击杀的英灵,你真以为我是无情之人?
当初你娘在我落魄之时便追随于我,后来数年的战乱当中更是不离不弃,你当真以为有人能取代她的地位?
我现在告诉你,不能,任何人都不能,别说现在府中的正妻,就算是你……我的亲儿子,也不可能取代你娘在我心里的位置。
可她需要一次重生,需要以一个新的身份,一个被所有人都接受的身份重新出现。
你知道吗?这半年多的时间里,我一直在等,等你的消息,等你回来的那一天,因为只有你回来了,我才能给你娘补一个真正的成亲典礼。”
“什么?”李空猛地站了起来,双眼灼灼的盯着李勣,咬牙道:“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就是想让你娘以堂堂正正的国公夫人的身份嫁入这个府邸,怎么?你不乐意?”李勣瞪着李空。
这是李勣的真心话,如果李空这次回不来,那么什么都不用说,一切全部作废。
可现在李空回来了,李勣必须给李空母子两个一个交代。
当年李空的母亲跟着李勣本就无名无分,只是被单雄信一句话便跟了李勣,中间连个基本的成亲典礼都没有,这也是为什么受封英国夫人的不是李空的娘,而是另一个人。
但此时听到李勣的话,李空却笑了,有些凄然,有些冰冷,道:“那我娘是什么身份?妻子?还是妾?”
“正妻!”李勣一锤定音。
可他的这句话却让李空吓得差点儿没跳起来,因为此时李勣的正妻不是别人,乃是清河王氏,虽然不是嫡女,可如果李勣真的将现在的正妻王氏给废了的话,那么以关东大家族的尿性,肯定会跳起来折腾。
而现在大唐江山刚刚稳固,就算李世民再怎么向着李勣,也不可能得罪这些世家门阀,所以最后吃亏的还是李空母子。
因此,李空直接拒绝了李勣,沉声道:“还是算了吧,如果你真的为我娘好,就不要折腾这些有的没的。”
“可……”
不等李勣说话,李空便继续道:“不用说了,若是你真的对我娘有所愧疚,就赏赐她个院子,让我和她独善终身比什么都强。”
李勣被李空的话给震住了,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如果不是那音容笑貌从未改变,他都要怀疑眼前这个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儿子。
以前是李空虽然也很稳重,但脑袋瓜子绝对没有这么灵敏,更不可能对官场和世家之间的关系如此敏感,或许在听到他娘要位居正室之后还会兴奋的手舞足蹈吧?
难道这一切都是在边疆的半年内改变的?可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许久之后,李勣才悠悠的叹了口气,道:“你说的或许是对的,既然如此,那等会儿你去和你娘商量一下,如果她也同意,我就给你们一座别院,但你要记住,一旦你接受了那座别院,从此就好我李家再无任何干系,告诉我,你承担得起这份责任吗?”
李空懂李勣的意思,无非就是他娘‘死’了,而且还是死于王氏之手,如果现在再活过来,完全就是对王氏的一个挑衅,为了防止李空对李勣家中一切的窥视,以他们的行事风格,肯定会将李空母子赶尽杀绝。
所以李勣看似无情的话,却完全是为了保护他们母子,因为只有将他们逐出家门,才能让王氏不再窥探。
“我知道,并且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如此……你便去吧,李福会带你去见你娘亲的。”李勣说完,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一般,整个人显得颓丧无比。
李空看的有些不忍心,但最终还是起身毅然决然的离开了这座院子。
可就在他还未走到大门口的时候,李福便匆匆的跑了过来,大声道:“老爷,陛下来了!”
李空浑身一震,脚步戛然而止。
陛下?李世民吗?那个在华夏历史上谱写了一段盛世高歌的千古帝王?那个将整个华人的名声推到了全世界的铁血帝王?
作为一个根正苗红的华夏人,李空对于这位千古一帝是非常尊崇的,甚至到了盲目的程度,要不然也不会一头扎进大唐历史当中无法自拔。
原以为自己和这位皇帝很难有见面的机会,就算见面也是很久之后的事情,可却没想到一切来的竟然这么快。
就在李空恍惚之间,一道浑厚中带着爽朗的声音远远传来:“懋功,听说那个兔崽子回来了?赶紧让他滚出来见我!”
此话一出,李空猛然抬头,双眼直直的看着朝着这边快步走来的中年男人,心中狂呼:他是为我而来?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