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郁颜只以为是来了探病的人,并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尴尬的场景,一时间她进退两难。如果此时出去,未免又显得太过矫揉刻意,直接进去,好像又不太好。
电光火石间,郁颜看见萧蕴正直直的看着自己,那双深邃的眸光淡然无波,似乎看穿了她此刻的内心。就这一眼,郁颜已经踏进房内,关上房门。
没什么好为难的,她只当什么都没看见好了。
凌琳也擦干眼睛,抬起头来,她先对着萧蕴笑了笑,回头对进来的郁颜打了声招呼,“郁颜,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郁颜这才看清来人竟然是凌琳,并且是她心目中超级厉害的女强人,此刻的凌琳穿着一身黑白两色竖条纹的女式西装,精明干练里露出少有的柔弱,美丽不减,便格外的让人心疼了。
郁颜摇摇头,说:“没什么的,你们聊吧,我进去看看。”
凌琳站了起来,红着眼睛和鼻尖,勉强笑了笑道:“我也要走了,今天我……这个样子,不好再去看望老太太,等明天我再过来。”
郁颜不好多做挽留,便点了下头。
萧蕴站起身,轻轻拍了下凌琳肩膀,淡声道:“走吧,送你出去。”
凌琳看了看萧蕴,笑笑:“嗯。”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病房,郁颜回头看了一眼,放下背包,进去陪萧父萧母了。
……
晚上回到家,萧母直接回房间休息去了,郁颜和萧蕴相继上楼,两人之间没有多余的话可言,沉默的各自做事。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少了应付和讨好,两人都自在。
郁颜拿了睡衣去客房洗漱,等吹干了头发再回来时,难得萧蕴没有在书房,而是半靠在床头看书,
穿了件黑色浴袍,头发湿润滴着水珠,脚边卷着一条黑色毛巾。
她瞅了一眼,全英文的。
她去衣帽间将被子抱了出来,在沙发上铺好,就直接睡下了。
很多时候,郁颜和萧蕴之间更像是在演一场哑剧,相处在同一空间,也各自做着各自的事情,互不干涉,互不理睬。
他们之间话不多,更没什么话题能聊,往时郁颜会主动找话题和他搭话,但是自从她提出离婚之后,话题就变成了签字,后来萧父萧母出事,他们之前唯一能说的,就是萧父萧母的病情和状态了。至于其他的,就算有,也不过是在萧母面前做个样子罢了。
郁颜对此看得很透彻,所以真做起来也没那么难。
唯一让她意外的,是看起来十分强势、干练的凌琳,在面对萧蕴时,竟然会露出依赖和崇拜的表情来。
许久之后,萧蕴合上书,关了床头灯,睡了。
・
翌日上午,凌琳果然提着礼物前来医院探望。彼时除了郁颜和萧母,萧蕴、肖叔、陈助理等人也在,萧蕴去了医生办公室讨论病情。
萧母对于凌琳的到来有些意外,对于昨天凌琳出现的事情她毫不知情,所以看到凌琳有些惊讶。
凌琳今天的打扮不像工作时那样凌厉干练,反而是一条白色长袖的短裙,让她看起来温婉许多。她上前挽着萧母手臂,说:“萧姨,对不起啊,现在才来看您,我之前都不知道……”
萧母当然不会怪罪,因为他们家里的事情并没有对外提起过,属于保密阶段,她摇头表示没什么,道:“对不起什么,你的事情也一大堆,家里又不省心,还有凌志……凌志他还闹呢?”
“那混账,现在给我闹绝食!被我好好收拾了一顿!”
“……”萧母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对于凌志,她颇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说你不想继承公司,那你总要做点事情,拿出成绩来,这样也好说服家人不是?可他偏不,什么都不做,偶尔小打小闹做些小投资,也没怎么上心,更多的,还是只想玩儿,难怪现在凌成兴对他那么失望了。
“凌志真是越来越胡闹了,老凌那人一旦决定了什么事儿,轻易可改不了,如果凌志再不收收心,以后可怎么办?”
“萧姨您别操心他了,那混账,被扫地出门也能死皮赖脸活下去的,我不担心他,我就是担心我爸被那凌阳迷惑了,现在我爸做什么决定,都要问问凌阳的意见,连我的话……他也不听了。”
萧母有些奇怪,她认识的凌成兴可不像是这样昏聩的人,不过她没说什么,只劝凌琳好好说说凌志,只有凌志自己立起来了,那现在的一切问题就都不是问题。一个私生子,谁会放在眼里心上?
凌琳连连点头应下,“老太太您可真别为我们操心了,这要让萧蕴知道,肯定后悔让我来看望你们了……”
郁颜将在家里带来的水果和点心装盘摆上,给萧母和凌琳倒了杯温水。
凌琳谢过:“郁颜,快过来坐吧,不用这么麻烦。”
郁颜笑笑:“这里东西简陋,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萧母喝了口水,说:“凌志的事情你也别太操心,管太多了,凌志自己反而不急了,想着反正有你帮他呢。要我说啊,只有等他自己真正的吃了亏、吃了苦,才能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才能真正的长大。”
“我知道的,大概就是被宠得无法无天了,所以到现在想问那么幼稚,一点也长不大啊……”
凌志从小被宠着长大,母亲在时是小霸王,母亲去后,因为怜惜他人小就没了妈妈,更是宠溺过度,想想也不是没有他们的原因在其中啊。凌琳摇摇头,知道萧母说得对,但是真要她不管凌志,她又做不到。她至今都记得母亲去时,拉着她和凌志的手让他们俩姐弟要互相扶持、互相照顾,做姐姐的,更要照顾弟弟。从那后她便放不下手了。
萧母没有和凌琳待多久,聊了会儿,她就去陪丈夫了,留下郁颜陪着凌琳,萧蕴他们还未回来。
郁颜和凌琳之间不算熟悉,相互之间只有礼貌,寒暄之后便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郁颜手捧玻璃杯,开水的温度透过玻璃传递到掌心,链接着她心脏也跟着变得温热的、暖暖的。
凌琳接连喝了几口白水之后,水杯见底,她说:“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了,也不知道萧叔何时才能醒来,这对萧姨来说每天都是煎熬啊,她年纪大了,时间长了怎么受得了?”
郁颜嗯了声,在凌琳的水杯又添满了水,说:“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相信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
凌琳沉默片刻,将一杯水一饮而尽。不可否认,这一刻她有些嫉妒、有些失落,在萧家萧蕴有难时,陪在他们身边的竟然没有她。
・
萧蕴回来病房,和郁颜说了一下医生的看法,老年人做手术创伤确实很大,但是保守治疗的话又无法让人安心,因为潜在的威胁一直在,更没有药物化解肿瘤。老太太唯一的可取之处就是发现的早,肿瘤并不大,动手术切除之后也就有很大几率不会复发,当然医生的建议,还是要立刻动手术才行。
郁颜说:“妈妈应该是想等爸爸醒来再做手术,不然的话她不会放心。”
萧蕴也明白,只是他父亲何时会醒来都是未知的,难道要一直等下去?等不到呢?又或者是在等待途中病情恶化了?
萧蕴不敢冒险:“再劝劝吧,等会儿我让医生过来和老太太谈谈,不能再由着她了。”
郁颜嗯了声:“萧蕴,你私下里再和妈妈谈谈吧,我觉得她会听你的,爸爸生病了没办法再照顾妈妈,我们虽然能够陪着她、开解她、照顾她,但是都比不上你啊,现在你才是她心里的依靠,你的话,她会听的。”
丈夫和儿子,就是萧母的天和地了。如今天塌了,地还支撑着她继续前行。
萧蕴迟疑的抿紧了唇,透过玻璃墙壁看向室内,他的父亲因为长时间的沉睡,只能靠液体维持生机,身体机能大不如前,人变得十分清瘦,脸颊凹陷,脸上是皱纹和老人斑,白发苍苍……
他彻底意识到,为他撑起一片天的父亲已经不再年轻了,他老了,老得不知何时就将离去。
凌琳坐在一侧,听着萧蕴和郁颜温声讨论,双手摩挲着玻璃杯。
她插不上嘴,只能沉默下来。虽然她也觉得郁颜的话,说得很对。对于萧母而言,最重要的两个人,一个是丈夫、一个是儿子,对她都是同等重要,萧蕴的话,份量自然不一般。
萧蕴点头:“我试试吧。”
最后萧蕴是怎么试的,郁颜并不知道,她只知道就在第二天,就听说了萧母决定手术的消息。这让她松了口气,其中过程也无心追问,只要结果是好的,怎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