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召重接过姜央,将蛇翻转过来,然后左右瞧了瞧,将蛇的背部放在院子角落的一块大的青石板上,然后微笑着就打算将“魔爪”伸上去,姜央心里一骇,终于意识到他要干什么,猛地从孟召重宽大的手掌间挣脱了出去,在楚茨脚下疯狂地扭动着蛇尾,就差拧成一团麻花。
真是吓死蛇了。
蛇的性别从表征上来看太不明显,这是常用的辨别蛇的公母的方法,将蛇的背部放在比较硬的平面上,而后在蛇的肛.门后用手按住稍用力从尾尖向前推,有生殖器外翻就是公的没有就是母的。
小楚茨蹲下来,戳了戳她的背脊,咂咂嘴说道:“肯定母的。”
姜央都快感激涕零了:还是吾王好啊。
她把姜央捡起来,递给孟召重,下巴一仰,继续道:“不信你验验。”
姜央:“!”
她在孟召重手上死死缠着,死活不把身体舒展开。
孟召重则死活要把它拽开,没看出来一条小东西竟然有这样的力气。
只有昆仑看不下去了,道:“孟召重,你是傻的吗?修蛇是上古时期留下来的物种,也不知道她今年多大,兴许已经生出了灵,你贸贸然就动手哪有不反抗的道理,用你的灵眼去看。”
“哦。”孟召重住了手,两指在眼前抹了一下,蓝眸便隐约发出光来,姜央赶紧给自己使障眼法,不管是露出来自己庞大无比的原形,还是已经修炼成人的模样,都解释不通。
孟召重的道行显然在姜央面前是不够用的,他横竖看了一会儿,脸上忽然出现了淡淡的红晕,小小声道:“母……母的。还是条刚出壳五百年的小蛇。”
昆仑“嗯”了一声,楚茨得意地扬了扬耳朵。
“山圣,那我……”孟召重扭捏了一下,道:“我还养着吗?”
“养啊,为什么不养。”
“可是……”孟召重指着姜央说:“这是条母蛇!”
“母的怎么了?你瞧不起母蛇吗?修蛇这个物种的话,母蛇反倒比公蛇体型更庞大,你不是就想要大的吗?那正好。”
孟召重:“……”
“我说的是公母授受不亲。”
昆仑:“……”
她捏了捏眉心,无奈的道:“你就当做是你龙族里那些妹妹好了,养条龙都行了,养条蛇你怕什么?好了,就这么说定了,你要是不养的话,扔回山里去。”
昆仑低头看着又开始扒拉她衣袖的小楚茨,把人搂起来抱好,有些头疼:“我实在没心思再养第二个了。”
小楚茨听这话觉得很不满,忿忿的盯着昆仑,作势欲咬,昆仑从善如流的改口:“是一个就够了。”
然后拍了拍小楚茨的脑袋,带人回房了。
留在原地的孟召重也带着姜央回了自己的住处,他住在水底,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巨大的石头垒成了一座石宫,堪堪够他晚上变成原形躺进去。
这天晚上不知怎的忽然不好意思起来。
修蛇是会水的,就算不会,孟召重也可以轻而易举的结一个结界,但是孟召重说为了御水,愣是把姜央放在了自己的龙嘴里,然后才飞快的变成白龙,躺进了石宫里,再把姜央给放了出来。
他忽然就想起来昆仑对她说的,以前小楚大人也经常把她放进嘴里,难道也和自己是一样的心思?
晚上睡觉的时候孟召重设了结界让姜央躺在自己龙角之间的平坦之处,千叮咛万嘱咐的说,千万千万不要顺着他的身体往下爬,不然就会被水里的怪兽吃掉。
姜央:“……”
这条傻龙一天到晚的究竟在想什么。
如果蛇也能翻白眼的话,姜央的白眼已经翻到了天上。
这天晚上孟召重惊醒了好几次,第二天见到昆仑的时候,跟蔫儿了的茄子似的没精打采。他向昆仑行了个礼,多年如一日的问道:“小楚大人又出去玩了吗?”
昆仑点点头,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
孟召重脸腾地就别到了一旁,斩钉截铁的道:“没什么。”
“没什么……”昆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缓缓的道:“是……什么?”
孟召重急急忙忙把脸又转到另一边,憋着一张红脸道:“就是没什么啊,还有,我刚刚看错地方了。”
“对啊,”昆仑附和的点头,“那里的确什么都没有,你也什么都没看。”
“哈?”
孟召重扭头一看,方才还躺在地上扭得四仰八叉的姜央忽然就不见了踪影,他拔腿便走:“山圣,我去找它。她这么小,要是被妖吃了怎么办?”
昆仑冲他摆摆手,“你去罢。”
看到孟召重这个样子,昆仑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神龙族像孟召重这么大的龙,早就有后代了,有的后代的后代都有了,只有他一直跟着自己,好像完全忘记了这回事。以前问起来,也只会傻乎乎的挠头。
――啊?我没想过这件事,跟着山圣就好了。
――啊?我还是头青年龙,以后再说吧。
――啊?山圣你要赶我走吗?
院子里的人、龙、蛇一时走了个干净,昆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叹了一口气,低声自语道:“如果这真的只是条刚刚出生五百年的小蛇就好了。”
自己一说楚茨出去玩了,她也便莫名的不见了影踪。昨日密林里突兀出现的大妖的气息,虽然极力掩盖,但馥而有膻,分明是一只蛇妖。
那蛇妖刚走,原地便多了一条刚出生五百年的小修蛇?难不成那蛇妖慕昆仑山名,而不远千里特意把自己的孩子送到昆仑山来吗?
呵……
昆仑信手结了个法印,院中便凭空多了一道门,她往前一迈,身影消失在空气中。
入目是一座简单小巧的楼阁,山环水绕,环佩叮咚,昆仑拾级而上,楼梯两旁碧绿的水草长得老高,柔柔的向她招手,昆仑到了门口,推门而入。
记忆是会忘却的,而文字不会,这座楼阁装载的,是这位神君这些年来所有记忆的记载,她从天地初开回忆起,她认识过的人、见过的物、经过的事,努力的记录下来,一直到四万年前。
而在一千年前捡到楚茨的时候就把这里封了,多年不曾踏足。
想不到还有重新进来的一天。
她用灵识在书阁里极快的翻找,一本蓝册子便飞到了她手上,自动翻到了那一页。
“黑身、青首、腹白、有朱。”这是当年楚茨捡到的那条蛇的外貌记载,得亏了这条蛇当年跟了楚茨不少年,自己记录的时候倒还记得模样。
昆仑瞧着文字旁边配的一副图,当是自己一时兴起画的,瞧着真是丑得天怒人怨,真是腹部的红点倒是鲜明无比的点了出来。
昨日那条蛇――腹部也有红点。
昆仑把楼阁关了,回到院子里,山间龙吟虎啸,远处可见白云翻滚,连孟召重也跟着一起折腾了,树灵……唔,好像还有别的生物则继续哀嚎遍野,不知道那三只又在闹腾些什么。
昆仑心神放松了一时片刻,心说,都是一群年轻的孩子,反正昆仑山也折腾不坏,由着他们去吧。
她仰首望着天空的某个方向,将手放在心口的位置,指腹摩挲了一下,空荡荡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可面上还是有清晰的笑容。
你要回来啦。
小楚茨又出去玩了。
姜央扭着蛇尾在密林里穿行,嗅着小楚茨的气息慢慢地找了过去。
小楚茨自从长大了几岁后,除了平时与昆仑在一起的时候还是一样的黏着她,与只会“噫噫噫”的小崽子的时候已是大有不同。昆仑和孟召重日日与她朝夕相对,自是没有察觉。
但是如果回头仔细观察的话,会发现小楚茨每天早晨都会定时出去,晚上按时回来,除非山里的动静折腾得太大,否则昆仑是不会去山里把她抓回来的。如果说仅仅是因为贪玩,大可不必如此。
小楚茨跑了很远,确切的说,她已经远远的离开了昆仑给她划定的玩耍范围,一直在向着山脚下飞快地奔跑,跑着跑着原本微垂的耳朵就立了起来,尖牙爆出来,四肢着地,早醒的飞鸟扑簌簌地冲天而起,一小片红色的光芒笼罩着这块森林,在那红光里慢慢钻出来一只金目雪牙的小狗。
她还太小了,或许习惯了人形,跑得还不太稳。可她的适应能力很强,第一步或许趔趄,但很快便可以在林间左挪右跃。
它的皮毛雪白,在朝阳下像是在发着光。
山脚下有很多不受昆仑压制的妖,这些妖的道行有高有低,低的虽然不受昆仑管制,但是摄于山圣之威,嗅到小楚茨身上的烙印便不敢轻举妄动,而那些道行高深的就不一定了。真如昆仑说的,以她现在这么个小妖崽子,别人把她一吞,往万妖窟一躲,昆仑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回来。
小楚茨很聪明,每次探路只敢往前一点点,但是日积月累之下,竟让她神不知鬼不觉的开拓出了这么多的“疆土”。
别的妖花费千年百年都是想要修炼成人,独独她这个妖,半个元神一出世便是人形,如果那两只兽耳除外的话,与凡间的人简直看不出二样,所有的妖都是一样。原形蕴含的力量更加强大,而楚茨,能化为原形代表着她本身的力量开始复苏,即便尸骨仍旧被天帝藏在深不见天日的混沌界中,但世界上只要还有浊气,还有罪恶,还有阴暗,它就能够重新觉醒,不死不灭,所以天帝才如此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