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现在,躺在康熙怀里的时候。
康熙环住她的手臂紧了一紧,低声问道:“你并非不愿与朕亲近?”
良久之后,江菱才轻轻点了点头。
康熙顿了片刻,呼吸声亦急促了几分。但不过短短的两三刻钟,又慢慢地恢复了平静。他是个自制力颇强的皇帝,尤其是刚刚三番五次喊疼的情况下,如果再继续,难免会伤到她。
他稳了稳情绪,在黑暗里低声问道:“那是为何?”
――那是为何?
她自己也想知道啊。
江菱闭上眼睛,回忆起刚刚那一瞬间的场景。初时的感觉确实不错,康熙一直都很顾惜她的情绪,动作亦是极柔缓的。等到后来,那一点剧痛传来的时候,脑海里忽然有了一种莫名的情绪,似乎是十年末世里根深蒂固的,恐惧。
她曾在末世里看见过,几个男人对着一个女人……
不能,不能再想了。江菱闭上眼睛,脸色又隐隐地有些泛白。在末世看多了人性的黑暗,有时候甚至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不太正常了。但她的心理素质,终究是比普通人要强上一点的,即便是看过那些令人崩溃的场景,包括将孕妇活活推到丧尸群里,又或是几个男人随便拖走一个陌生女人,肆意宣泄自己的欲/望。在那种地方,真是每一天都会有人精神崩溃。
江菱自己没有崩溃,但那种影响却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身后传来了康熙低低的声音:“怎么了?”
江菱摇了摇头,道:“没有。”但仍旧攥紧了手里的被角。
康熙明显察觉到了她的僵硬,叹息一声,将她抱在怀里,细细吻啄着她的眼睛,将那一点蔓延开来的湿意尝在舌尖,仍旧耐心地问道:“非是不愿与朕亲近,但你却这样抗拒――告诉朕,你可是曾经见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江菱一下子就僵住了,整个人呆呆地说不出话来。
康熙哪里还看不明白,顿时又重重地叹息一声,沿着她的脖颈一路浅吻下来。“没事了。”他反反复复地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朕在这里,别怕,没事了。”
极为温和的语调,轻轻浅浅的吻,如同在对待一枚小小的、珍贵的珠子。
江菱猛然别过头去,在刚刚的那一瞬间,她忽然很想靠在他怀里,真真切切地哭上一场。在末世里独自呆了那么久,甚至是在红楼世界里住了那么久,她都从未有过这样的情绪。
――怎么会这样?
江菱闭上眼睛,感觉到自己被康熙整个儿抱了起来,枕在他的肩膀上,听着他缓缓地说道:“不管你从前看到了什么,在朕这里,什么都不是。菱儿可知道,朕今日为何要让你过来?”
江菱轻轻摇了摇头。她发现,康熙会在很罕见的时候,用“菱儿”这个称呼。
虽然这个称呼有点、嗯、让人难以接受,但往往这种时候,康熙的情绪表露都是最浓烈的。
康熙低低地笑出了声:“等过两日,你便会知道了。”
“你!”
江菱气得想拧他。
但他是皇帝。
于是江菱便撇过头去,独自撕着被角,听着康熙在自己耳旁低声道:“可好些了?朕刚刚让他们过一个时辰再来,备些温水予你沐浴,现在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莫要气恼了,嗯?”
江菱摇摇头,道:“我没生气。”但情绪确实是好了不少。
康熙又笑,环臂将她抱在怀里,等待外面的人送水进来。康熙估算的时间不错,等了约莫一刻钟左右,便有人在外面轻轻叩了叩门,等康熙吩咐了一声“进来”,才有人搬了东西进来,陆陆续续的似乎有不少人。等到外面的东西备好了,康熙才吩咐道:“退下罢。”
内室仍旧是一片黑暗,唯有外面透过来一点朦胧的光。
江菱抬头望了望他的侧脸,有些青青的胡茬,想来是这几天确实很忙,比往常要忙得多。
康熙却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等外面的人把东西搬进来之后,便抱着江菱下了床。江菱刚刚想要尖叫,便听见康熙附在自己耳旁道:“我知道你害臊,但眼下你还在疼,那便唯有朕代劳了。”
随后抱着她一路走到外面。好在外面已经没有什么人。
江菱按捺住想要尖叫的冲动,被康熙轻柔地放在水里。
进入温水里的那一刹那,刚刚那一种细微的痛楚确实消退了不少,如果忽略掉身后的那个人,确实是一场不错的享受。蒸腾的雾气在身体周围袅袅升起,连另一个人的面容都有些模糊了。
江菱有些呆愣愣地看着他,暗想,这似乎有点不对。
已经没有什么不对了。那双手臂牢牢环着她的腰,一个浅浅的吻落在她的肩膀上,声音亦低了几分:“可好些了么?”与刚才别无二致的语调。
江菱已然猜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暗笑了笑,放软身子随他去了。
这一回比起刚才要好不少,起码再没有那种尖锐且细微的痛楚。结束之后康熙仍旧将她抱在怀里,附在她耳旁低低地笑,透着一种莫名的愉悦。江菱不知道自己哪里取悦了他,便轻声道:“皇上今天晚上似乎很畅快。”
康熙低下头吻她的长睫毛,含糊道:“确实很畅快。”
心里担忧了很久的事情,其实不过是自寻烦恼,确实是很畅快。
康熙想起刚刚她的话,“非是不愿,而是……”禁不住又叹息了一声。虽然不知道她心里的那点儿疙瘩,到底是什么,但等明天早上起来问一问她父亲,应该能问出个一二三四来。
想到这里,康熙便释然了,将她抱回到室内,再一次无视了外面的大呼小叫和被梁大总管拖走的那个声音,如往常一样,抱着她好好地睡了一觉。
今晚睡得甚是安宁,比往日的任何一天都要沉。
第二天醒来时,康熙仍旧不在,身边一个浅浅的凹痕却在提醒她,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菱在被子里发了一会儿呆,忽然便释然了。昨天晚上的事情不过是顺理成章,而且竖在他们中间的那一堵无形的墙,不知不觉地崩塌了一小半。
没过多久,外面便探头进来一个侍女:“给小主请安。”
江菱下意识地将自己裹起来。虽然昨天晚上康熙的动作很是轻柔,但该有的还是有。
侍女缩了缩脑袋,续道:“皇上有旨,要是小主醒来,便到外间院子里用膳,‘至于碰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人,一概都不用理会。’这是万岁爷的原话。”
江菱哦了一声,猜想,是不是康熙又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
她让侍女先行退下,自己穿好里衣,才又让人进来服侍。侍女仍旧是前日服侍她的那一个,昨晚临时充当宫女的那九个,不知道去了哪里。正待询问康熙的去向,忽然那位侍女又凑到江菱跟前,神神秘秘道:“小主有所不知,万岁爷今儿一早便让人去找了您的父亲,谈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怕不是要提升小主的份位?在此提前恭贺小主了。”
昨晚那套明显逾制的朝服,还有康熙的一举一动,都明明白白地昭示了这一点。
江菱却是一惊:“他们谈了两个多时辰?”
侍女道:“是呀,似是为了小主的事情,足足谈了两个多时辰呢,姐姐们都说,定然是小主得蒙圣上青眼,要一路平步青云了。”言罢轻声笑了笑,上前将江菱扶了起来,服侍她梳洗更衣。
江菱因为昨天晚上的缘故,现在走路还有些不稳当,便只能任由侍女替她做了。
等梳洗过后,侍女又引着她,前往所谓的“外面的院子”。走到外面她才发现,昨天晚上自己被带过来的地方,居然是一间宽敞明亮的大堂,如果在紫禁城,就是类似于乾清宫东暖阁或者是养心殿的地方,难怪昨天晚上会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至于侍寝过后要被送回去的规矩,江菱暂时没有往那边去想。
到了地方江菱才发现,院子的石桌上摆着的,都是温软且滋补的食物,显然是考虑她有些不适,咳,胡说八道,她现在好得很。江菱郁闷地拿起小勺子,用力舀了一勺药粥,郁闷地想。
用过早膳,又有两个小厮引着她,到外面去见了那位大人。
“我今日便要回去了。”那位大人道,“皇上今儿问了我一些话,大致是关于你‘过去’的事情,我模糊地说了一些,推脱自己是男子,有些女儿家的私事,不大清楚,万岁爷便也放过了我。你平日留意一些。”他担心江菱会在无意中透露一些什么。
江菱莞尔一笑,道:“请‘父亲’宽心,我知道自己当做什么,不当做什么。”
虽然昨晚自己确实有些失态,但后来却什么都没有提,不管是关于前世的,还是进宫前的。
那位大人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又叮嘱了江菱一些别的话,大多是关于自己和家人的近况,让江菱有个心理准备,如果日后有人问起,不至于会漏了口风。江菱逐一地记了下来,又对那位大人道了声谢,目送他离开了府邸。
据说今天离开的不止他一个,晚上还有一个饯行宴,但江菱却不便参加了。
送走那位大人之后,江菱才得了空闲,将最近混乱的思绪好好理了理。
首先康熙那边,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从昨晚康熙的表现就能看出这一点。再有就是那位大人那边,当然也没有什么问题,他们三五年都不一定见一面。再有就是京城里,等到林黛玉完婚之后,或许事情会变得好一些……说起来,再过几天,她又能接到林黛玉的一封信了。
正在计算着时间,忽然看到梁大总管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急道:“小主出事了,万岁爷让您赶紧到前边儿一趟,说是出了要命的事儿,瞧,连轿子都备好了。”他身后跟着一顶空轿子。
江菱收了收思绪,惊讶道:“什么事儿这般急?”
梁大总管苦着脸道:“这事儿奴才哪能知道啊,但刚刚万岁爷龙颜大怒,要不是索相劝着,恐怕要直接判人下狱了。小主,唉小主您悠着点儿,咱们得从后门进去,悄悄儿的,万一让那些大人瞧见了不好。万岁爷刚刚说了,南洋那起子事儿……”
江菱揉了揉太阳穴,觉得自己未来几日,可能都不会太过安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