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大火就被扑灭了。
宿勤崇和高盖并无大碍,只是稍稍吸了些烟气,还有些咳嗽。
“两位将军可还安好?”慕容冲赶紧前来关切,眼中流露出的焦急很是真挚。
宿勤崇和高盖见到慕容冲,脸上竟闪过一丝心虚,两人相视一眼,才道,“我等无碍,让王爷费心了。”
“这洛阳战事在即,让我如何放得下心。”慕容冲皱起眉,对今晚的突袭仍是心有余悸。
“查清楚了没有?到底是何人所为?”死伤虽然不严重,但是慕容冲却很是动怒,他黑着脸,如雷霆前的阴云。
袁襄低着头,小声回话,“还在查。”
“你们是怎么做事的!不是确定此地安全才将营地落在此处的吗!”慕容冲似是盛怒难消,那厉声中透着君王的威严,让人不寒而栗,“你知不知道,本王刚才差点损失了两员大将!”
袁襄赶紧跪下,请罪道,“属下有疏漏,还请王爷处罚。”
不知道为什么,慕容冲明明是在苛责袁襄,但宿勤崇和高盖的心里,却也泛起寒意,仿似同时,他也在责怪他们的失职。
高盖赶紧劝道,“王爷息怒,我们现在都没事,死伤的将士也不过百人。这我们在明,敌在暗,也怪不得袁襄。”
慕容冲看了高盖一眼,脸色似是略有缓和,但还是忧心忡忡地说道,“死一兵一卒,我都心痛惋惜,更何况,这此去洛阳还有一段路,若不谨慎小心,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怕是还没到洛阳,我们就全军覆没了!”慕容冲突然冷声道。
高盖立即噤了声,并不是现在显而易见的窘迫情形,而是那少年清冷倨傲的寒眸透着让人不得不臣服的魄力。
一个心底的声音告诉他,那是君临天下的威慑。
“袁襄办事不力,还请王爷责罚,以示军纪。”袁襄叩首,诚声道。
慕容冲冷冷扫了袁襄一眼,不带一丝犹豫和情感,就算他是追随多年的侍从,有错也必要罚。
“你自己出去领二十军杖吧。”
“谢王爷。”虽是罚得有些重了,但袁襄仍是甘心受罚。
慕容冲再次看向高盖和宿勤崇,紧皱的眉头仍然没有舒展开,“看来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了,必须得尽快启程才行。”
高盖和宿勤崇一愣,互相看了一眼,那溢于言表的心虚落入慕容冲的眼底。
“王爷说的是,我们这就回去准备启程。”高盖赶紧答道,语调虽是无常,但声音明显比平时弱了几分。
慕容冲心若明镜,却未点破,只是微微摆了摆手,道,“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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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盖和宿勤崇一出慕容冲的营帐,立即喘了口大气,仿似慕容冲那波澜不惊的平静下涌动着万千深机,他洞若观火,高深莫测;而他们,不过是掩耳盗铃,班门弄斧罢了。
“今天的大火,你怎么看?”高盖问向宿勤崇。
宿勤崇没有说话,却深深叹了口气,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他今天算是真正体会到了。
“看来安丰王,连我们也没打算放过。”高盖愁眉不展地说道。
没有替代不了的大将,只有征服不了的天下。
在天下权谋之间,他们的性命犹如草芥,只有顺风摆对了位置,才能勉强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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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长身而立,望着那浩如烟海的夜空,蓦然出神,只是那如星幕般明亮的寒眸此时却阴冷得骇人。
“王爷,一切都处理妥当了,宿勤崇只会以为是慕容岳下了杀手,绝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高如卿前来禀报道。
“知道了。”慕容冲没有转身,漠然道。
今夜一试,他已经知道,高如卿,还有高家已经向着他这边了!
她望着他清冷如霜的背影,两人相距不过数步,可她却觉得,他总是离她太远,就像远到天边,带着无尽的隔阂。
她与他之间,难道除了公事就没有其他可以说的了吗?
高如卿动了动嘴唇,“王爷......”
“我们的人伤亡多少?”她还未说完,慕容冲已经毫无耐性地打断。
仿似无关的事,他并不想与她多一步交谈。
高如卿一愣,如玛瑙般的美目立刻失了神韵,黯淡了下来,“死七人,烧伤三十二人。”
“你下去吧。”慕容冲望着黑暗中的长空,不知道在今夜又徒添了多少亡魂。
他叹了口气,就算是再小的伤亡,也是伤亡;就算是再少的鲜血,也是鲜血。
只是无奈,欲得天下之人,必先学会狠心和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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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凌躺在床上,心里总是觉得空落落的,在她记忆当中,她与慕容冲似是很少分离,所以当分别真正来临的时候,才会让她这么难过。
还记得上一次和他分别,还是她去长安的时候,短短数月,阳昭战死,她与他,心生隔阂;宝锦惨死,他与她,信任难再。
怎奈时光不若隔世,不知他此番一去洛阳,他和她,又会生出怎样的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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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天后,并州
慕容泓早已攻下了并州,且派燕军驻守,可是这里的情形,还是让宋凌始料未及。
长街上不见商贩,只有衣衫褴褛的老人和小孩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那骨瘦如柴的身形和如蜡黄一般的脸色,一看就是长期吃不饱穿不暖导致的。
除了多数的老人,还有一些失去胳膊或者脸上带伤的青年人,他们倚着冰凉的墙壁,不知道在等待些什么。
但是宋凌在他们身上,却看见了战争的残酷和无情。
并州的风,也带着一丝萧瑟,刮过这一条被马蹄和军队碾过的长街。
“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吧?”段随悠然问道,他静静地望着这一切,不比宋凌的义愤填膺,他很淡然,只要事不关己,他都满不在乎。
“我从来都不认为,攻下一座城池,就能造福一方百姓。”
不远处,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走来,那几十名侍从簇拥着最前面高头大马上的男子。他昂着头,斜眼扫过那一群蜷缩在街道上的老弱妇孺,一脸轻蔑与不屑,而后他突然高扬起手,从怀中掷出一把碎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