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岳高坐在中央,面色虽是无常,但那如鹰般锐利的目光中明显透着浓浓的杀气。
“阿凌。”慕容冲看见宋凌,赶紧先将她拉到了身边。
“今日是怎么了?”她悄声问向慕容冲。
慕容冲眉一横,道,“苻坚派来了说客,要我们放了宝锦公主和杨定。”
望着二人低语的模样,一旁的高如卿眼中不禁划过一丝不爽,心中妒意难平。
慕容岳见人都到齐,咳了咳清清嗓,一脸威严道,“今日秦国来使要我们放了宝锦公主和杨定,各位如何看?”
“要我们放人,没门!”慕容泓当即拍案而起,狠狠瞪着秦使。
那秦使倒是不为所惧,挺起胸膛走上前来,气焰嚣张地大声说道,“今日秦天王是先礼后兵,若你们不识时务,拒不放人,我们秦国五十万大军便兵临城下,到那个时候就算你们磕头求饶也没用了!”
他的慷慨陈词还未说完,慕容泓已经拔剑而出,一剑贯胸而入,直插秦使心脏。
那秦使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甚至连呻吟都还来不及,就已经倒地没了声息。
“秦贼也敢猖狂,我呸。”慕容泓似是仍不解气,朝那死人身上又不屑地吐了一口吐沫。
宋凌一惊,她从未想过慕容泓会如此鲁莽,古来有云,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不管他们与秦王苻坚有多少血海深仇,但这秦使说到底也是无辜之人,就算他口出狂言,但也罪不至死啊。
可今日慕容泓二话不说就杀了秦使,而且再看慕容岳,他不但没有丝毫惊讶的神色,反而眼中闪着欣慰的光芒,不止默认了慕容泓的做法,似是就在等着他出剑。
宿勤崇最先反应过来,开口打破了一帐的沉寂,“济北王杀得好!就该给秦国点颜色看看!”
随后,众人才反应过来,齐齐夸起了慕容泓。
可段随却偏过脸去,一脸的不屑。
慕容冲虽喜怒未形于色,但熟知他的宋凌还是一眼看出了他的不与苟同。
慕容岳命人将秦使的尸体处理了出去,而后坐定沉声道,“我们今日斩了秦使,又不放走秦国公主和杨定,怕是苻坚不会善罢甘休,各位有何高见?”
“怕什么!我们本就是要和秦国血战到底,也不差这一次!”慕容泓满不在乎地大声说道。
韩延不屑地冷哼一声,“就凭我们现在的兵力,要是真和秦国正面交战,怕是连三分的胜算都没有。”
韩延所言,确是残酷的现实。
他们当时虽然冲破了长安的重重阻碍,但是那次是他们打了秦国一个措手不及,才有侥幸的胜利。若等秦国缓过劲来,有准备有筹备的作战,他们实在不是秦国的对手。单看蒲坂一役,他们就死伤无数,以少敌多,硬碰硬起来,他们只会败下阵来。
“韩延,你怎得就知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慕容泓不悦道。
“我们都是和秦兵交过手的人,深知实力的悬殊,和某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不一样,形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乐观。”韩延皱着眉头说道。
“韩延你这什么意思!”慕容泓已是大怒。
宋凌刚想出言相劝,只见段随已经站到了两人中间,“大家都是为了燕国好,秦国现在虎视眈眈,大战随时可能爆发,我们应同心协力,着实不该在此时置气啊。”
“段将军说的是啊,我们要对付的敌人是秦国,这营帐中的都是自己人。”高盖也赶紧上前劝道。
见如此僵局,慕容岳老谋深算地等了很久,才开口道,“泓儿,骠骑将军说得有理,我们兵力确实不如秦国。”
“叔父......”慕容泓似是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在慕容岳那威严的眼神下渐渐噤了声。
宋凌突然站了出来,她与慕容冲交换了一下眼神,朗声道,“我们既是兵力不足何不发檄文,招纳新兵。”
宋凌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觉得有理可行。
“凌姑娘说得是,我们应号召四方鲜卑族人,扩充部队,再和秦国交战。”高盖忙点头称是。
慕容冲欣慰地看了一眼宋凌,她所想所言,和他不谋而合。
他现今在安丰王帐下,身份又是极为特殊,很多想法和观点都不适合他自己站出来说,以免让慕容岳和慕容泓觉得他有争权之嫌。
而懂他之人,莫过于宋凌了。
慕容岳不禁挑起眉望向那身形纤弱的女子,真是不知道她那小小的身体里到底蕴藏着多大的能量,所言在理,且一针见血。
他不禁斜眼望向那始终一言不发,仿佛对事漠不关心的慕容冲,这个中山王,才是深不可测,不容小视。
“不知中山王有何高见?”慕容岳故意问向慕容冲。
慕容冲似是早已猜到慕容岳会有此一问,只见他恭顺地说道,“凤皇年少,作战经验不足,不如叔父久经沙场,谋略独到,凤皇一切都听叔父指令。”
慕容岳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个少年,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前的慕容冲虽是言行谦卑,一副全无见解,只听命于他的模样,但他始终觉得慕容冲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他身上那散发着的王者气息,一统天下的气概,那么隐秘而强烈。
高如卿见慕容岳盯着慕容冲的眼神不太对劲,突然昂首请缨,道,“王爷,招募新兵需时,若秦国此时打来,我们只能被动挨打。”
“哦?”慕容岳移开目光,看向那英姿飒爽的青衣女子。
“卿儿,不可妄言!”
高盖一惊,没想到如卿会突然这么说,都没有提前知会她这个父亲啊!
都是平日里太惯她了!
“无妨无妨,高将军这个女儿可是巾帼不让须眉,我们都该听听她的高见。”
慕容岳摆了摆手,顿时对女子所言来了兴趣。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落在高如卿身上,而她是那样从容淡定,就好像是秋日里的一株青松,任凭狂风袭来,再烈再强,她决定的事,总是那样让人难以撼动。
“依如卿之见,我们不如以攻为守,先打秦国一个措手不及,让他自顾不暇,我们也好有时间募兵。”高如卿凯凯道。
众人一惊,秦国出兵,他们无论如何都是一场苦战,若在此时攻城,一来兵力分散,二来胜负难知。这,更像极了一场赌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