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夕喊完那一句,就抬手把归池当作独门暗器,对着鬼龙丢了出去。归池目前还是个鱼型,离了水虽然不会死,但也是不会游的。
只见雪白滚圆一只归池“嗵”一声,迎头撞上鬼龙。
鬼龙没动,归池却像迎头被人敲了一闷棍,划着一条直线,高速旋转着滚回来了。
“怎么回事?”杨夕一把接住归池,诧异极了。
归池被磕得有点晕,明明是个鬼了,两只鱼泡眼却还是撞出了生理泪。看着杨夕的样子,就显得有点可怜巴巴的。
“我打不过他啊……”归池无奈。
“你不是合道期吗?”能破碎虚空,那得是合道期的本事呢。杨夕亲眼见过的。
“我功力全散,已经死了啊。”
杨夕觉得这问题有点严重,抱着归池一个地滚堂,躲过鬼龙的又一次袭击。
“所以,你现在只相当于一个刚入道的鬼修?”
归池:“呃……见识还是要好一点的。”
杨夕:“所以你又变废鱼了?”
“……”归池:“我也不想的。”
鬼龙嚣张跋扈再次冲过来。
杨夕忌惮那种能让活人肢体麻木的鬼力,不敢硬接。只能仗着个儿小伶俐,在擂台上四处乱钻。实在躲不过,就放出戒子洞府滚进去。
那鬼龙体型过于庞大,对于这种游斗来反而束手束脚,一时拿这个滑不留手的小东西没有办法。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长此下去,并不是办法。
“它身上那是什么力量?”杨夕边跑边问归池。“为什么碰我一下,我就自己的胳膊就不好使了?而且我所有攻击都能从它身上穿过去?”
“鬼物本来就这么麻烦呐。”归池也很无奈。
“可是我能摸到你,手也没有不好使呢?”杨夕不理解。
归池叹气:“那是我想让你摸到啊,如果我自己不想,旁的人摸我也就是一团阴冷鬼力罢了。”
杨夕听到这,身形却突然一顿,停下了脚步。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胖鱼:“胖池,为师对不起你。”
归池还在愣:“为什么?”
杨夕原地转身,直面又一次袭来的鬼龙。
“因为我要出大招了!”
归池:“啊?……啊!啊!啊!啊啊!……”
杨夕双手拎起归池的尾巴,对着迎面袭来的鬼龙“轰――”的一下砸过去。
踉跄着后退两步,又跳起来,对着那龙头“哐哐哐哐”一顿猛砸。
鬼龙虽然体型大,但一团灵力到底没什么重量,当场被砸得跟个孙子一样。直挺挺扁在在擂台上。
一身鬼力却又伤不到直接接触的归池。
杨小驴子,手握“胖池”,抡圆了胳膊舞得虎虎生风。
归池:“啊啊啊啊啊……”
全场都被这种彪悍的碾压震慑了……
有人喃喃道:“我还以为是召唤兽,结果是武器呐~”
从杨夕连战数十人的时候,就已经聚集了大批围观的人。
等到杨夕开始一挑五的时候,就已经有在上层比赛的筑基修士问讯落下来观战了。
待到鬼龙出现,练气期擂台周围,甚至已经出现了金丹修士。
众人无不为台上选手的粗暴侧目。
两个猥琐老男人暗搓搓的混在人群里。各自穿着一身罩头斗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
“老二,我怎么觉着她这动作,略微有点眼熟……”
“嗯,牛记铁匠铺出品,标准的锻剑锤法。”
“……”
“怎么样?四儿,你敢收不?”
“……有点坑。”
“嘿!善战者不败,不容易啦。”
“所以,你想培养这坑货?”
摆摆手,“早呢,等她结丹再说嘛。”
“也是,卡死在金丹,说什么都白搭。”
如果说筑基是仙凡之间的分水岭,那么金丹就是修士中的分水岭。
修士进阶,到了金丹期,才开始出现“能不能”,而非肯不肯。原因,便是人修天生的桎梏――心魔。
练气、筑基、通窍三个境界,可以说但凡有灵根的人,日复一日的修下去,都能修得到。
这一阶段落败的修士,不过是被时间生生耗死的。
他们的修行再慢,始终是不停进步的,只不过有些人进步的速度,赶不上寿元的消耗罢了。
或许是懒惰、或许因为方法不对、或许因为资源不足,更倒霉的资质太差拿灵石堆也堆不上去,最终没能进阶,寿命先尽了。
但昆仑不存在以上问题。
方法给你最好的,资质差逼你苦修,再不行满店铺的天材地宝也随你买,没有钱昆仑可以借贷,还不上可以提供你一大堆富贵险中求的任务。
可以说只要你努力敢拼,只要没把自己拼死,昆仑就保证你能渡过阶段。
但是心魔,却不是外力可以控制的。不行就是不行,过不了就是过不了。百岁金丹的天才,后四百年寿命生生卡死,一阶没进的,在修真界也不是没见过。
人,是六大种族中最聪慧也最短寿的一种,因为聪慧便难免多思多想,因为生命短暂,所以勘不透贪嗔痴怨。
昆仑门下,弟子百万。
抛去反虚合道的老宝贝们不算,一千多个元婴,五千多个化神。金丹,却有足足六十万。并且大半都是金丹前期。
金丹之上,一步一劫。不是一个“难”字可以尽述的。
擂台上。
杨夕轮着自家徒弟,还在有规律的捶打鬼龙,生生把谭文靖化成的鬼龙给凿得半死不活。蔫巴巴扁平平的铺在地上,活像一张地毯画。
杨夕用归池垫着,踩在鬼龙脑袋上,一脸深沉的怀疑:“你是鬼修?我以前怎么没发现?”
脚垫归池:好虐……
“我不是鬼修……但我家世代修行鬼道术……”地毯画迫于淫威,有力无气的回答。
杨夕不懂得什么是鬼道术,但估摸着,应该跟那些人类能学的妖法、魔功差不多。
“嗯?我想想,你好像说过‘夜行’克鬼道,你家又擅长鬼道术,你这是怎么个作死的节奏?”
谭地毯:“你管我……”
杨夕眼色一沉,你小子刚才差点把我弄死,问你两句话还给我拿娇?从芥子洞府里掏了夜行出来,握在手上。那你就别怪我亲手试试了!
谭文靖身化鬼龙,却还是两眼放光。
杨夕双手握剑,一剑对着鬼龙戳下去。
“噗――”
血溅三尺!
鬼龙原地消失,地上现出戴了个奇怪面具的谭文靖,腹部洞穿,鲜血狂喷。
杨夕:哎?怎么没看明白呢?
双手往上一提,长剑拔.出来。
谭文靖一声惨叫“啊――”
原地变回了一条鬼龙。
杨夕:嗯,好像有点明白了。让我再试试!
于是……
“噗――”
“啊!”
“噗――”
“啊!”
“噗――”
“啊!”
……
观战众:忽然觉得今早衣服穿得有点少……
等杨夕终于确定“克制鬼道”,大约是个什么意思的时候,地上的谭文靖已经被生生捅成了一只筛子。
“啊,夜行真的不错啊……”
谭文靖气息恹恹的趴在地上,面具掉落一旁:“你……给我等着……”
忽然眼中有道光芒闪过。
杨夕时刻留意他的举动,她可没忘了这是多么没脸没皮的下.流货。见状微微偏过头去,只见最开始被她撞下擂台的道袍老者,此刻已经清醒,头顶着一个紫红大包,正在擂台边缘,目光阴冷的看着。
杨夕也阴阴的一笑:“怎么?他们几位都坐了风车,独你没坐过,不平衡了?”
结果老者全不似之前那般易怒暴躁,或者说他此时方是真正的生气了。探手取出两张纸符,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上。
纸符被催成一只斑斓猛虎的虚影,猛然向杨夕扑来。
杨夕抡起归池,想照着之前的法子再给它轰回去。不料甫一接触,却发现这影子虽虚,却势大力沉,竟是有实体的。
杨夕双瞳一缩。
一招不慎之下,被那猛虎撞得一步踉跄。
为避开虎口,连续三个后滚翻,狼狈不堪落下擂台。
在场众人无不被这一番兔起鹘落的变化震惊。
有人脱口而出:“兽魂符!”
猛虎立于擂台边缘,仰首发出一声响彻山林的长啸“嗷呜……”
道袍老者面无表情的一甩袖子,对擂台上到底不起的谭文靖拱手:“谭师弟,如今你的对手已经落下擂台,那么这场赌局,当是你赢了。”
谭文靖趴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呵呵……好!回头我付师兄二倍的灵石……”
围观众人纷纷大骂无耻!唾沫星子几乎直接把谭文靖给淹了。
车轮战也就算了,最后还来六打一,六打一全输了台下的还好意思伸手!
却听见有人相当迟疑的出声:“好像……还没完……!”
众人目光顺着那人的指向望过去,见到那擂台边儿上,似乎有十根白嫩嫩的东西……
而那附近围观的众人,全都是一脸如梦似幻的不忍直视。
紧接着,那十根白嫩东西动了动,一翻身折上来一个披头散发顶着两只“角”的……唔……貌似是人类吧。
看清了过程的人轻轻感叹:“所以说……个儿矮也是一种实力。人家挂在擂台边儿上,脚不沾地啊……”
没看清的人全部风中凌乱了。
杨夕顶着“角”,脸色臭臭的:“这回我可真生气了!”
那道袍老者一脸震惊,回过神来连忙又一口精血喷出,再催出一张纸符猛虎。心疼得脸都要碎了,舌尖精血是要损修为的!
杨夕却呲着一口小白牙,恶狠狠道:“要不是以为你那又是个鬼虎,当我怕你不成?”
天罗绞杀阵――缠字诀,老者和猛虎一同被缠住甩上了天。杨夕双眼一眯,心黑手辣的本色尽显,四束灵丝灵蛇一般穿过人群,如长了眼睛一样盯准了目标。
那刚被刑堂救回来的少年、折了手臂远远观望的中年修士,还有吐着血刚把剑从胸口□□的俊秀青年,还有伺机而动此刻却想跑的赤膊汉子,纷纷被精准抓取。
五人一虎,再次转成了天上的风车……
虎:我有没有说过,我恐高……
“轰――”
地面、擂台、墙壁、山体,大叔。几人以各种角度砸上去,骨折的骨折,吐血的吐血。那只老虎直接奔着悬崖就落下去了。过了一小会儿,那催出虎符的老者才又吐了一口血。显然是心血所化的符虎非自然碎了。
其中那名俊秀青年思路清楚,已知不是对手,爬起来就跑。
杨夕冷笑,丝线再出,隔着老远又把五人全部摄过来,再转一轮风车!
第二轮……
第三轮……
第四轮……
杨夕这回控制得相当有技巧,摔得不十分远,不至于重伤濒死。可是天上转一圈儿绝对的七荤八素。待到第十几轮的时候,无人全都连晕带摔,成了一滩爬不起来的烂泥。
杨夕直到此时,才把目光转向趴在地上呆滞的谭文靖。
“该你了。”
杨夕这一招飞线甩人,用了多遍。从单体、到群攻、近程还是远程,在这种落擂便输的比赛规则面前,活生生一招外挂!
一路过来这已是连挑四十三人,并且其中一场还是群战。
有人抬头看看,天都暗下来了。
不由怔怔出声:“她那是什么法术……我观她经脉并不如何粗壮,怎么也可以无限连战呢?”
说话的是一位双眼有神通的筑基修士。
这个“也”字的对比,自然是另一个曾经把排行榜从下至上洗过一遍,连战不跳的释少阳了。
但释少阳是万年难遇的天才,经脉之粗,绝无仅有。这件事在昆仑,即使再不爱八卦的人,也是听说过的。
外间传言,释少阳单挑未必最狠,但最不惧的就是车轮战!号称任你千军万马排队上,陪你战至地老天荒!
可眼前这一个小姑娘,分明是很普通的经脉。所以,神奇的是那外挂般的法术?
“不是什么法术,‘幻丝诀’而已。”一个吊儿郎当声音回答了这个问题。
“幻丝诀消耗是不高,可那不是个织布用的小法诀吗?”筑基修士简直傻了。回头去看那回答的人。只见那人的弟子常服敞着怀儿,从胸到腹露出一线精瘦的肌肉,吊着眼梢,叼根牙签。裤腰带里别着一把奇葩的铁勺。
这人在昆仑有点出名,正是饭堂里手艺最好,脾气最差的大厨岑是苦。
岑是苦舌头一卷,把牙签含到口中,难得吐字清晰告诉他:“因为她用的是幻丝诀的战技,天罗绞杀阵。”
“战技?”在场的人连金丹修士都算上,竟是没几个听过这个词汇。
“呵呵,这年头大家修仙求的都是长生,寻常人修功法、学术诀,没什么人再肯苦练这费力不讨好的战技了。连号称天下极战的昆仑战部,能粗粗掌握的,也就只有‘空步’、‘瞬行’这种战技而已。”
岑是苦盯着擂台中间的杨夕,目光隐隐的有点发亮,没人听见他轻轻呢喃:“谁还记得,这二代昆仑,借以立身的根本呐……”
有史可查的昆仑,至今已有六代。
其中,一代得道者最多,二代战力最强,三代百花齐放,四代权势最盛,五代财富最丰,六代弟子最众。
二代昆仑,亡于六族大战时期,他们的旗号……是斩妖除魔。
历史总是这般玩笑……人妖大战持续了千年,二代昆仑举派殉道。数万年之后的昆仑掌门,却是一名妖修。
滚滚洪流,少年们尚看不清历史的推手。
擂台上,那顶着两只“角”的丫头,正踩着地上被捅得破破烂烂的小子。
“杨夕!我知你最是心软了,你一定不忍心杀我的!”
“哎,是谁给了这种错觉?”
杨夕手持夜行对着谭文靖的脖子就要砍下。
眼看大好头颅就要闹了独立,谭文靖终于是声嘶力竭的吼出来:“我愿意花钱买命!”
夜行终于在谭文靖的脖子边儿上堪堪停住。
杨夕挺干脆:“早说不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