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家族议事
众人打过招呼施礼毕之后。便分宾主坐下,栾惊云坐在了主位左手第一位,栾惊洪坐在了他的下首。右手第一位是栾惊天,之后是栾惊岳。再往下是一名三十许间的年轻人,仪表不凡,相貌堂堂。
萧无伤正打算找末尾处坐下,栾惊天却招呼他坐到了栾惊洪的旁边,令一位身形魁梧的年轻人往下挪了一处位置。那年亲人面色一变,眼神阴郁的看了萧无伤一眼,但还是乖乖让开了位置,挪到了下首。
看到栾惊云如此安排,栾惊天面不改色,只是淡淡的打量了一眼萧无伤。栾惊岳低首静思,似乎视而不见。只有栾惊洪呵呵一笑,亲切的拍了拍萧无伤的肩膀,道:“无伤怒虎关前一战,鸠摩罗束手而败,以一人之力挽狂澜于既倒,在天下英雄面前奋勇扬威,着实为我栾家争了一把脸!如此年轻就有如此成就,他日定然不可限量!我说二哥啊。你可是找了好女婿啊。”
显然除了栾惊云四兄弟外,其余晚辈并不知道萧无伤的身份,听到栾惊洪的话,厅内一众年轻人纷纷动容,连连打量萧无伤,就连方才让位那个魁梧青年,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一些。
屋内众人之中,萧无伤的年纪是最幼的,栾冰冰也没资格来参加此次家族议事,带着苏紫去了别处吃早膳。厅中众人都是栾家未来一代的中流砥柱,甚至在其中就要诞生未来的家主,所以每个人莫不是有着一股天生的优越感。初始看到萧无伤,对这样一个外人能来摘星楼还有些不解,但也没有对他过多关注,直至此时听到栾惊洪说出萧无伤的身份,众人才知道这便是二爷新招的女婿,在怒虎关前扬名天下的萧无伤。
虽然对萧无伤如此年轻感到震惊,众人心中也多多少少对传闻有所怀疑,但厅中众人都是栾家未来精英,怎会不通晓随机应变之理,立刻起身与萧无伤打招呼,纷纷道久仰。还有的上前笑着拍了拍萧无伤肩膀,以示亲热。
一番介绍之后,萧无伤才明白,栾惊岳之下第一位坐的年轻人,便是栾惊天的长子,也是栾家长孙。现任熙州太守的栾修竹。
而方才给自己让位之人,则是栾惊岳的长子栾志杰。
其余众人,俱是这几人之子嗣,有趣的是,整个厅内,代表栾惊云一方的则只有萧无伤。这亦是从前栾药师不待见栾惊云的原因之一,他只有栾冰冰这么一个独女,并无子嗣。
众人坐下不久,栾药师终于到来,众人纷纷起身行礼,每个人都是满脸敬畏神情,足见这栾家家主的地位在栾家是何等威严。
栾药师先笑着和众人说了几句玩笑话,然后又询问了几个孙子手下掌管的事物,便招呼众人用膳。
出乎意料的是,栾药师亲手夹起一筷菜肴,放到了萧无伤的碟中,笑着道:“这是洪州出名的石笋鸭,味道酥香无比,在别处是吃不到的,无伤快尝尝。”
萧无伤受宠若惊,连连称谢。周围众人脸色如常,但有几个后辈却是脸露怪异神色。
菜过五味之后,栾药师忽然道:“现今局势,你们有什么看法?”
众人一起停著,都望向栾惊天,栾惊天面容一肃正要说话,栾药师却摆摆手道:“我来考校下这些后辈,你们四个先不要说话,修竹,你先说。”
被栾药师点名,修竹冲着栾药师笑笑,沉吟着道:“既然爷爷要我说,那我就说说我的看法。我认为,当前虽然天下大乱,但是我们栾家,还应观望。”
栾修竹此话一出,栾药师不置可否,栾惊天微微点头。栾惊岳眉梢微微一挑,其余众人俱不言语。
栾修竹看着栾药师,见他没有多余表示,便继续道:“东山杨家与何武阳争斗不休,杨云业乃沙场老将,军中威望又无人可比,兼杨家财雄势大,按说何武阳仅凭二十万卫戍军和五万禁军,是决计没可能抵挡的住的。更遑论如今杨家占了京师,立赵协为帝,朝中百官大多为他所用,赵协又素来有些威望。无论从哪面来看,形势都对杨家有利。但两方竟然能陷入胶着状态,这只能说明,要么是杨家有所顾忌,不敢全力施为,要么是何武阳还有底牌,足以与杨家抗衡。”
栾药师微微点头,其余诸人也是脸露赞同之色,栾修竹看在眼里,心中底气更足:“何武阳的底牌,自然就是林家。不要忘记了,何武阳的姐姐太和夫人,可是林靖遥的儿媳。当然仅凭这点是不够的,但是考虑到这些年林家的表现……前段时间怒虎关若不是林家挑唆,孙玉德也不会造反,草原蛮人与林家有勾结更是人尽皆知,卫戍军将领更是一大半是林家的人。实话实说,我认为除去我们家与邓家,当今天下应该少有人能与林家对抗,就算林家日后得不了天下,退守塞北,也足以称王。何武阳和杨家僵持至今,背后若没有林家的影子。打死我也不信。”
栾修竹看见众人听的入神,微微一笑道:“不过林家当下鼓动蛮人与薛如林打生打死,应该也没有多少余力,或者说决心全力与杨家撕裂。在薛如林没倒之前,杨家与何武阳还会继续僵持下去。”
“大哥,照你这么说,林家岂不是天下无敌了?不要忘记了,杨云业可不是吃素的。”栾志杰忽然抢话说道。
栾修竹呵了一声:“杰弟,杨云业固然厉害,但只要何武阳撑不住了,林家就会出手。杨云业厉害,还能比上戍边近百载的林家?林靖遥可是草原蛮人与夷番国度公认的军神,更不用说他自己的实力……能靠一方诸侯之力,震慑的蛮人与夷番国度皆不敢轻举妄动,这是何等本事?不要忘记金忽真和鸠摩罗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杨云业心中自然清楚这一点,所以他一定不敢做的太过,除非是薛如林逼得林靖遥亲自出马,无暇他顾,杨云业才敢放手与何武阳一搏,只要林靖遥还在林家掌控全局,我赌杨云业那老儿一定不敢轻举妄动。”
栾志杰不服的道:“薛如林岂是好惹?不要忘记孙玉德已经被他打败过一次,现在他又和刘家窜到了一起,林靖遥再厉害,还能同时抗衡两阀不成?若是他有这个本事,我看我们也不用商量了,都直接向林家投降好了。”
栾志杰此话一出,厅内众人纷纷皱起了眉头,栾惊岳皱眉道:“胡说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说话如此没轻没重!”
栾志杰被栾惊岳训斥,顿时垂首不语,栾药师呵呵笑道:“无妨,今日之会,大家畅所欲言,谁有不同意见都可以说。修竹,你继续吧。”
栾修竹看了栾志杰一眼,微微一笑,继续道:“刚才杰弟说的没错,林家若只是对付薛如林,自然不会费劲。但刘家在背后撑腰,就没那么简单了。刘疯子当年败给林靖遥,至今都耿耿于怀,若是他疯劲上来,林靖遥恐怕也不得不认真应对……”
“谁是刘疯子?”萧无伤忽然好奇问道。
栾修竹一愕,接着莞尔道:“让萧兄弟笑话了,刘疯子就是石州刘家家主刘雄,他这个人,我想萧兄弟应该有所耳闻吧。”
萧无伤点点头。想起那个出了名的武痴名号,赞同道:“的确有点疯劲,岳州太守崔秀杰也叫崔疯子,这天下间的疯子还真不少。”
“哈哈,崔秀杰可比刘雄差远了。崔秀杰只是装疯,若是情势不如人,他可是精明的很。刘疯子那是真疯,只要听到有高手出现,他不去比上两招那是一定睡不着觉的。不过说起来萧兄弟你可真要小心,说不定现在刘疯子已经听说了你的名号,正在满天下间找你呢。”
萧无伤愕然道:“不会吧,像他这种成名已久的前辈,会找我比武吗?而且他现在还顾得上这个?”
栾惊云接口道:“要不怎么说他疯呢,修竹虽然是开玩笑,但也未必不能一语成箴,无伤,你日后行走江湖一定要小心一点。”
看见栾惊云都如此说,萧无伤终于认真起来,苦笑道:“希望不要碰到他吧,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栾药师抚须而笑:“无伤不用妄自菲薄,以你的实力,纵使遇到刘疯子,只要想逃,他应该也留不住你。只是要小心他没完没了的纠缠。”
这是今日萧无伤第二次得到实力的肯定,第一次是栾惊洪,众人还半信半疑,但现在连栾药师都这么说,厅中众人顿时动容了,栾惊天与栾惊洪抬头深深的看了萧无伤一眼,其余晚辈则是各有表情,但无一例外都有着深深的震惊神色。
栾修竹更是连看萧无伤几眼,微笑一番之后才道:“若是林靖遥能被石家逼出来,那么何武阳势必也会败退,这应该是我们最希望的结果,一旦他们三家纠缠,整个西北方势必大乱,无暇南顾,到时候我们自然可以以雷霆万钧之势整合南方。但若是刘疯子没那么争气,杨云业也必须要认真与何武阳开打,因为若是等到刘家把并州等地局势稳定,他就再也没机会了。若是这样的话,也仍然是我们行动之时,除了要整合南方之外,还要连通杨云业和刘疯子一起抵抗林家。”
说到这里,栾修竹端起茶喝了一口,总结道:“所以从现在局势来看,我们还应等待。”
栾修竹话说完,在场众人皆频频点头,栾药师道:“嗯,修竹这孩子眼光锐利,有大局观,不错,形势分析的很透彻,大家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栾修竹眉梢微微挑起,心中有了一丝讶异。
今日这些分析,早就是昨日他与父亲一同商量好的,按说已经将他们父子俩的看法基本统一,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也不能看到更远,那么爷爷为什么还说“谁有什么要补充的?”
这就说明,自己所说有遗漏之处,而不是错误,否则的话,爷爷应该会问谁还有什么不同看法才是……问题是,自己遗漏了什么?
栾修竹苦苦思索,对面的栾志杰忽然开口道:“我有别的看法爷爷。”
栾药师微笑道:“你说。”
栾志杰道:“我觉得修竹哥的意见太过保守,如今天下大乱,各方豪杰都在寻求可以平定天下之势力,以图归附。若是我们栾家太过保守,势必会让人以为我们并无意于天下,到时候四方豪杰都去投靠别人,我们怎么办?况且,现在大家都在争地盘,要是我们不去争一争,等到别人都争完了,我们还争什么?别人会以为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到时候群起而攻之,我们怎么办?”
栾志杰的嗓门很大,在整个大厅中嗡嗡作响,而他本人说话的风格,亦是那种激烈迅速一石激起千层浪的狂野类型,就更给人一种感觉,似乎他在说话的时候,也像是在挑衅战斗一般。
萧无伤不禁多看了栾志杰几眼,这个人的性情乍看似是直接刚烈简单,甚至有些冲动,给人以豪放的印象。但栾志杰眉宇间却有一股阴郁之气,使人不自觉的感到他有些阴沉,无论他表现的如何狂野,都不能让人对其产生豪爽直接的信服感觉。
而且栾志杰说话的风格,比之栾修竹侃侃而谈,温文尔雅条理清楚的风格更是天差地别,甚至让人听上去有点像草莽汉子喊话分地盘一般。
“名气这种东西,就是靠打出来的,你越是打的有名,打的让别人胆寒,别人越是觉得你厉害,越是觉得你一定能行,我们现在不打,等到别人都对其他能打的产生了印象了,觉得别人值得投靠了,甚至天下人的心都向往了,我们再怎么打?我们还能打的了吗?难道以我们一己之力和天下人对抗?”
栾志杰说的极其不客气,甚至说的时候都十分嚣张的望着栾修竹,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栾修竹面色并不动气,只是淡淡道:“杰弟听错了,我没有说我们不打,只是说,现在还不是时候,要等到一个最有利于我们的时机……”
“什么是时机?男儿生于世间,时机恰当当挺身而起,就算时机不至,形势不利,也应该拔剑而起,闯出一片清明!似那种藏头露尾,迂回收敛的行事方式,也就是在朝廷里做官有用,修竹哥,你是不是做官做久了,只懂得明哲保身,不知道勇往直前了啊?”
栾修竹眼中精光爆闪,但面色还是冷静无比,淡淡道:“杰弟说笑了,打天下不是比武动手,怎能不谨慎?每一步行为都不仅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整个栾家。难道我们冲动的出去打就是厉害了吗?栾家大好男儿,我们手中握的兵,都不是用力肆意消耗的。”
自此萧无伤已经看出,这个栾修竹和栾志杰之间显然并不对付,甚至二人隐隐有针锋相对的意思。
那么是不是也可以说明,这个栾惊天和栾惊岳之间,也是有些较劲的味道呢?
萧无伤心中暗暗思忖,脸上却不动声色,继续听二人说话。
“那么我想问杰弟,若是栾家照你说的动手,该当如何打?打谁?统筹调度,兵力安排,粮草辎重,又该如何处理?”
“自然是远交近攻,外结林家,对东山杨家出手。只要灭掉杨家,我们便获得了与塞外交接的局面,以我们栾家的实力,草原蛮人与夷番国度未必不会与我们交好,到时候若是能将两股势力拉扯来,让他们与林家反目,或者是阳奉阴违,暗地里做做手脚,一定会给林家造成很**烦,甚至无暇他顾,到时候我们再以雷霆万钧之势扫除周边,形成与林家均衡相持的局面。那时候就可以慢慢稳下来,积蓄力量吸收各方豪杰,徐徐图天下。”
栾志杰说完之后,众人均是沉默不言,尤其是最后说的远交近攻之理,众人也不得不认为着实有些道理,是以一时均在思索之中,无人言语。
栾药师看看场间诸人,脸上微微一笑,道:“还有人有补充的,或是不同意见吗?”
厅间沉默无语,栾药师点了点头,望向栾修竹下首之人:“常松,你有什么看法?”
“我……我赞同修竹哥的看法。”说话之人身形匀称,面色白净,看起来颇为老成。
“那专峰,你怎么看?”栾药师再次发问。
这次问的是栾志杰下首之人,是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青年,鼻梁高挑,双眼精光烁烁,十分精神。
“爷爷,我赞同志清哥的意见。”
栾药师呵呵一笑:“势均力敌啊,那沐火,你怎么看?”
这次问的是右侧最末桌那人,此人年纪与萧无伤仿佛,皮肤黝黑,十分壮实,说话前先挠头笑了笑,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道:“爷爷,我不懂这个,我觉得两个哥哥都挺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