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璇心中微动,难道君山上有人生病了,需要吃药看大夫?
只听那汉子口气倨傲:“那到不必,上头严令,任何外边来的人都不得进岛,咱们自己帮里的大夫不见得就比外边差,再说过两天岳凌云就要来了。”
姓李的连声道:“是,是,说到治病的本事,谁人比得上咱们岳堂主。”
那汉子轻哼了一声,口里道:“是么?”不再理会那姓李的,走到了船的另一边儿。
岳凌云要来?上官璇还是三年前在万秀岭见过他一回,蒙他慷慨赠药延了几日性命。
自从扬州会盟和慕楚帮开战,岳凌云的青月堂首当其冲,日子颇不好过。
上官璇隐隐觉着岳凌云在寒天致眼前只怕也并不如何受宠,接货这汉子大剌剌地直呼其名,姓李的头目又这么巴结,大约此人并不是暗堂的,十九应是寒天致的亲卫。
若是不行便趁着这会儿忙乱,自己再往深里潜一潜,先绕着君山转一圈,看看别处有没有机会。上官璇这般想着,便要借着船支的掩护离船往深处潜去。
她虽仍不会水,但此时的内功比起三年前在淮河上遇险时已不可同日而语,在水中不管是憋气还是潜伏,都轻而易举,颇有些进退如意。
便在此时,突听得岸上有人远远呼喊:“来船了,大家注意防护,来了好多的大船!”紧接着岸上响起了示警的鸣镝声。
这三条船上的人也都停下手里的活计,紧张起来。
上官璇探头回望,水面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想是来船并不是往这个方向。这到是个难得的机会,上官璇离开货船,往深水潜去。
她这里在水下绕岛察看,却听君山之上呼喊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竟似是看岛的守卫在一齐欢呼。
她将头探出水面,往君山上窥探,突听一人以内力叫道:“帮主回来了。大家快来迎接帮主!”
来的竟是寒天致的坐船,一时阖岛惊动,除了实在重要的位置不能无人看守,其余护岛守卫一齐往来船的岸边聚拢过去。
上官璇大喜,这真是天赐良机,如此一来,她不必在水里潜到天黑再冒险上岸了。
无人之处一个浪头涌上来,向两旁分开,水花飞溅,一个窈窕的人影如一只美丽的水鬼飘身蹿上岸,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山路上。
隔了一会儿,岸上、山路上的滴水和湿脚印儿全都消失不见。
而此时,寒天致乘坐的大船才刚刚靠岸,尚未下锚。
这般顺利,真是出乎上官璇的预料,但身处君山,四下不知有多少慕楚帮的高手,上官璇丝毫不敢大意,生怕迎头不小心撞上。
只要上得君山,她便大大松了口气,裴英男可以慢慢地找,当务之急是先找一身衣服换下这水靠来。
上官璇先后寻了几个地方,发现戒备甚严,兼之地势险要,她担心被堵在里面未敢贸然轻入。
大约转了大半个时辰,上官璇终于在东边临湖不远的山坡上,找到了一座小园子。
园子里边住着人,又没有护卫看守,应该是下人们住的地方。
上官璇悄悄潜了进去,不独要换衣服,她还想听听这些底下的人私下里怎么议论。
住处无人,被衾精致艳丽,留有余香,一望便知是女子住的房间。
上官璇开了箱子,果然都是些女子的衣裙,颜色素淡,款式简单,这房间的主人年纪不大,身材苗条,大约是侍女丫鬟之类的,上官璇找了一套换上,衣服稍短一些,到也勉强能穿。
既是女子,上官璇就更舍不得走了,能被带到君山上的,都是慕楚帮的要紧人物,只不知这侍女服侍的是谁?
只过了一小会儿,由外边便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上官璇更是放心,这两个人脚步虚浮,即便会几下也不过是花架子。
她四下看了看,这房间里没什么好藏身的地方,索性推开后窗轻轻跃了出去,回手将窗子关上,人藏在窗户底下,侧耳倾听。
前面那人步履轻快,推门进来,嘴里还轻轻哼着小调。
稍停,后面那个跟进房里,将门关上,等同伴口里的小调停下来出声责怪道:“衔霜,好端端的你去得罪月蘅做什么?没得叫咱们小姐难做,回头又得去小心赔不是。”
上官璇将窗户纸轻轻戳破,凑上去偷看,说话的丫鬟年纪稍长些,身材丰满,脸蛋儿圆圆,一看就觉着温柔可亲。
自己身上这身儿显然是那“衔霜”的,那丫头正转过头来,只见她五官生得颇美,嘴角有一颗小痣,看上去颇有几分机灵。
衔霜听到这番责备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道:“说不定小姐这回就不会去了,咱们这可不是普通的人家,是该叫大伙儿都学学规矩了,按道理咱们小姐可长着她一辈,等小姐成亲做了主母,难不成她还准备着这么一直没大没小下去?”
圆脸儿那个怔了怔,怅然道:“这又何必,原来大家不是一起处得很好?”
衔霜闻言冷笑一声:“你快算了吧,那不过是小姐处处陪着小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同样是丫头,我们不也是低月蘅一等。这年月,你不争不抢,人家还当你软弱可欺。”
上官璇听得这番话,心中暗暗奇怪:“这说得是谁?这两个丫鬟所说的小姐定不是英男,谁敢给她气受?难道竟是叶裳?嗯,又说什么做了主母,大抵是她。叶裳向谁赔小心?她和英男处得不好么?”
想到这里,上官璇到有些理解了,叶裳在裴英男心里大约像个姐妹一样,突然摇身一变,要做父亲的继室,换谁心里也不会痛快了,裴英男那性子,若是不痛快了可不会藏着掖着,这两人若能处好了到是怪事。
果然,那圆脸儿的丫鬟闻言长长叹了口气,道:“不管怎样,那边儿大小姐病着,帮主又回来了君山,小姐向来待你亲厚,你不要给她添了麻烦就好。”
英男病了?上官璇心中紧了一紧。她向来活蹦乱跳的,怎么竟生了病?
衔霜不屑地轻“嗤”了一声,口气刻薄:“病?谁不知道她生得什么病啊,有病不看大夫,分明是心病。未婚夫没了一个又一个,换谁也着急,总不能老赖在家里不嫁人吧。”
上官璇听到这里是真生气了,连带对叶裳也生出厌恶来,身边的人教成这样,这叶裳想也好不到哪里去,果然不愧是万唐龙的甥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圆脸儿的丫鬟吃了一惊,低声喝道:“你活腻了。”猛然推开门,探头出去看外边有没有人。
衔霜一时冲动,说了不该说的话,脸色也有些发白,见她那紧张的模样,强笑道:“唉呀姐姐,我就咱俩随便说说,又没有外人,你不说便没人知道。”
便在此时,外边竟真的有脚步声响起来,来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她一进园子见房门开着,那圆脸儿的丫鬟正站在门口,便笑道:“回风姐姐,衔霜姐姐在不在?小姐喊你们两个过去。”
衔霜在屋里应道:“知道了。”与回风两个匆匆收拾了,跟随着那女孩儿一起出了门去。
一时找不到裴英男,能知道叶裳住在哪里也好。上官璇悄悄跟上了三人。
丫环住在此处,小姐住的也不会远了。
果然出了园子走不几步便是一座小桥,桥对面是大片的竹林,林中掩映几间房舍,竹林外搭了两间棚子,里面有七八个守卫,看到三人过去纷纷同两个大丫鬟打招呼。
盘查的这样严法,上官璇只得止步。好在已经找到了地方,天也快黑了,并不急在一时。
上官璇独自在桥对面等了一阵,便赶上几个守卫换班吃饭,她方才找到机会过桥进了竹林。
君山的竹子极具特色,不像寻常野竹,株株都清雅别致,罕见难得。
上官璇没有心思细看,暗忖:“这里风景到是不错,只不知英男会不会与叶裳都在这竹林里住?”听说英男竟然有恙,虽说看样子不是很要紧,上官璇亦不由有些担心。
突然由前面的林间小路上传来了动静,却是方才那两个叶裳的丫鬟回转,半路遇上了人,两厢正在说话。
“星芜姐姐,你这是忙什么呢?”听声音,应当是那个好脾气的回风。
“送货的船方才到了,我去取一下东西。”
这个星芜不知道是谁的丫鬟,声音淡淡的,同这两个一点儿都不热络。
两下随意闲聊了几句,衔霜便拉着回风走了。
星芜走出去一段路,回头望着两个丫鬟的背影,撇了撇嘴,脸上露出了鄙夷之色。
上官璇看个正着,心中微动,她没有去往林中的房舍,而是跟上了这个星芜。
走了半盏茶的工夫,两人转过一片山坳,前面有几株遮天古木。
几间精致的竹屋便在树阴里搭着,门口有人影儿晃动,那人见到星芜,急道:“死丫头,才回来,还当你叫老虎拖去吃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