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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门出城顺着大道行上七八里路,有个往西拐的小路,掩映在一片数丈高的绿荫下。
这一带,多得是桐树槐树,长势极好,苍劲荒凉,葱茏茂密。
一阵马蹄声席卷而来,只见五六骑骏马疾驰而至。
当先一人束紫金冠,穿玄青色茧绸直裰,脚上蹬一双乌色镶金边的靴子。他身形颀长,挺拔如松,端坐在马上时,显得分外英姿煞爽。
而他胯下的马毛色呈纯棕色,不染半点杂色,顺滑油亮,精气神十足。
其后数人俱是清一色的暗紫色直裰,黑色大马。
这一行人个个膀大腰圆,目光凌厉,一看就知不是寻常人等。
他们在岔道口停了下来,扫视着两边的路,似乎在考虑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左手第二人拍马上前,前倾身子对为首的人说了几句话,随后即见他们调头奔西边而去。
西去的路只能容三骑同行,一路上杂草丛生,绿树成荫。偶尔有受惊的飞鸟或是野兽从林子里猛然跃出,这行人连眼也未抬,只顾疾驰。
又有十来里路,来到一片开阔平坦的斜坡上,满地的野草野花,夹杂着蜂蝶的飞舞,顿觉芳香四溢。
打头的人勒住马头,四处张望着。
这一带处于西山脚下,连绵起伏的丘陵缓坡一眼望不到边。附近多半的地属于贵族地主,或是在这置了田产,或是建了山庄,几乎看不到寻常百姓农户。
“……爷,听说表爱来这附近遛马,要不咱们去襄国公府的庄子里问问,说不定就能找见了。”的仍是先前那人,宽宽的额头,高高的鼻子,嘴唇有点厚。
被问的人转头看了他一眼,这才看清他容貌。
浓眉上挑,威严中透着无比的压迫感;乌黑的眼眸平静似古井,深邃喑哑;两鬓的黑发梳理得服服帖帖,紫金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有着好看到不可思议的红唇,彷佛少女般的粉嫩,又如三月的桃花,轻薄殷红又透明。
他眉峰一敛,淡淡回道她不会去庄子的,不过也不会去别的地方,必在这附近,大家分头去找,若有踪迹,即刻来报。”
“是。”声音整齐划一,如出一人。
霎那间,人马分散奔驰开去,只余下他一人,如雕塑般静止不动。
大约过了一顿饭工夫,安静的气氛被西边而来的马蹄声惊破,翻滚起一片尘埃。
“爷,表的马找到了,在前面五里外的一条小溪旁,可是没有人。”粗重的喘息声,可见的人很是焦急。
那人凤眼一眯,登时扬鞭而起。
原本*光明媚的天空不知何时换成了青灰色,沉沉压将下来,越发萧索寂寥。
小溪不过一丈多宽,夹在两旁的麦田中。溪水却是极其澄澈洁净,能清清楚楚倒影出人影来。一匹小红马被栓在溪边一颗野树上,正探着头饮水,好似很得趣。
男子翻身下马,走到小红马旁,轻轻拍了拍它,随即解开缰绳将它放开。小红马立时如得大赦,撒着欢儿跑了起来,还回头冲男子看了几眼。
男子会意,重新跃上马背,随着小红马一路往前,越过大片碧油油的麦田。越是往前,地势越是险峻起来,竟是向山里走。
丛生的野草足有半人高,保留着最原生态的味道。不过,渐渐地,男子这附近似乎有人来过,因为不少杂草有被利物划过的样子,小小的碎叶散落在地上,嫩绿的叶子泛出汁液。应该就在不久前。
直到山脚下,才出现一个斜斜的土丘,约有几亩地大。
一道红色的影子在周遭的绿色中分外显眼,男子眉心一舒,缓缓跳下马背,冲红衣女子身边走。
女子正坐在地上托腮冥想,骤然听到响动,慌忙坐起身来。
“你来做?我好好的,不用你们来找我……今晚也不了,就去庄子里住。”女子眼圈一红,忙抬头忍住,背过身去往土丘下边快走。
男子依然站着,竟是不曾追上去,口里缓缓说道既如此,让阿成送你去庄子,我回城了。”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可这样的话,无疑叫人心下一冷。
“……你,那你作甚来找我?”女子又气又羞,哇得一声哭了起来,双手捂住脸。
她有着极好看的五官,或者说,她有一种不同于寻常女子的美,是不做作不扭捏的豪爽,行事做派既像世家闺秀,又不完全像。
男子抬头望天,天色越发阴沉。
他红唇微抿,公事公办的说道姑妈怕你出事,要我来找你。你要不想回,也没,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说完,当真抬步就走。
这下,女子无法了,冲上前来拉住他衣袖怒道你有要紧事,不过是嫌我搅了你的好事。我,舅母今日办桃花会,就是为了给你挑个美貌女子……你尽管去挑吧,等你大婚之日,我跟着母亲来给你贺喜。”
女子赌气似地说了这番话,又有几分羞愧,脸涨得通红,颇为娇俏。
男子恍若未见,轻轻抽了抽被她拉住的衣袖,正色应道那多谢了。你再不走,我当真走了,这天……怕是要下雨。”
“我,我、、你好”女子恨得牙根痒痒,满腔心事却不得说出口,只能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泪眼看他,眼神哀伤又无奈。
“好了,走吧,回头叫姑妈为你担心。”乌压压的云层近得好似能用手触摸,男子的浓眉又是一皱,可语气已经和软不少,带着一丝宠溺般的哄骗。
闻言,女子拿衣袖拭干泪,偏头睨了他一眼,咬着牙不语。
“轰隆”一声响,第一场春雷来了。
风忽地大了起来,吹得三人衣袖翩飞,在这寂静的山丘上,甚美。
才行了不到两里地,大雨倾盆而下,每一滴都打得人脸生疼。
男子回头看向女子,问道要不要找个地方避避,你衣衫都湿了。”其实他,一身玄青色的衣袍已经紧紧贴在身上,露出精壮的曲线。
“……也好。”女子本欲拒绝,可瑟瑟发抖的身子容不得她好强。凌厉的风吹得她满头青丝散乱,而被雨一浇,湿漉漉地往下淌水,顺着她白皙的脸颊快速滚下。
之前的随从向东南角一指,大声喊道爷,那里有个庄子,瞧着像是大户人家的……”
男子头一点,当先而行。
齐悦瓷坐在临窗大炕上,推开窗子看外面的雨水,听滴滴答答的声音连绵不断地在耳畔响起。
屋檐颇为宽广,可这雨急风大的,禁不得飘进细细的雨丝儿来,吹到人脸上,凉浸浸的。
齐悦瓷白腻的手腕上积了一小汪的水,莹滑如镜。
“……哎哟,我的,你又胡闹了。这样大的雨,哪儿能开窗,快把衣裳换了吧,都湿了。”画枕端着一个梅花式的小茶几进来,一见这情景,慌得放下,跪在炕上关了窗,推着齐悦瓷要进里间去。
齐悦瓷恋恋不舍地懒怠走动,只能倚着画枕,娇笑道难得在外面,你们又不准这不准那的,这与在府里有何区别?这雨下得痛快,连带着我心里都喜欢起来。”
画枕一面打开剔红雕漆岁寒三友的小柜,一面回头嗔道若是高兴,等雨停了,咱们再出去散散闷岂不是好?何苦拿身子开玩笑。”
她从柜子里拣出一件象牙色莲花纹素色杭娟窄袖褙子,一条水碧色的绣折枝芍药的长裙。
齐悦瓷由她给换下半湿的衣裳,故作叹息道草色烟青的大好时光,我却白白辜负了。”
二人刚把衣服穿上,却见温颜急匆匆从外面进来,右边肩上濡湿了一小片。
“,外头有几个人,说要借庄子避避雨……他们自称是外地来京出城游玩的客商,不过我家的说是不但不像客商,只怕还是大有来头的人,要不要……”
“……城里大户人家出城遇上雨也有可能,又不愿叫人他们的身份,这不是大不了的事。你们随便收拾个前边的小院子给他们就好,只是要多派人手守着,别叫他们胡乱走动,也别让他们知晓庄子里有主人在。”
齐悦瓷并未多想,即便真是歹人,她这里人多,附近又有庄上的佃户,很不用怕。
温颜感觉是没把话说清,引得误会,便解释道他们还有女眷,女眷与爷们一样,骑马来的……”
“嗯?”听到这,齐悦瓷才有了点反应,低头思索起来,口里问道你看着像是京城人吗不跳字。
她这一问,温颜回忆起之前的情景,讶异道却是我糊涂了,他们的官话说得很好,一点不像外地来的。”
齐悦瓷又是一阵静默,忽地转头对画枕道你跟着偷偷去看看,若是京城大户人家的女眷,你认识得也不少……如果没意外,就收留他们住一晚吧……这么大的雨,他们一也没地方去。”
两人忙应声而下。
是 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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