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兄弟跟着女皇进入皇宫已是三日,这三日之间,女皇对二张极致宠幸,*宵苦短日高起的事,女皇做起来倒也顺手,十日的大朝她一道圣旨便罢了,搞得文武百官议论纷纷,而之后不定时的小朝女皇更是干脆不出现。百官无奈,只得找女皇身边的女官上官婉儿要个说法,一连三日,上官婉儿都忙着应付前来询问的百官,还要处理女皇未曾看的奏折,恨不得一天能有二十四个时辰,饶是这样,女皇还是还是派来孙宾宣旨:三日的期限已到,上官婉儿该到女皇的面前的献舞了!
晚膳过后,上官婉儿翩然而至。
女皇一身常服,却比往常更加地容光焕发,看来,这几日的“滋润”让她气色好上了不少,上官婉儿见了女皇,一边施礼,却一边心头纳罕:这二张到底有什么奇招,让女皇在几日之间气色好了不少?但随即又想,这二张的背景如斯复杂,会些奇巧yin技也不为过,总之,事出反常必有妖,女皇如此,并不见得是件好事。
“婉儿啊,你可算是来了!”女皇斜坐在软椅之间,斜靠在张易之的肩膀上,张易之媚眼如丝,前襟半开,整个人散发着一股侈靡的颓废,他琥珀色的眸子看了上官婉儿一眼,嗤笑出声,“皇上,上官大人这几日可忙着呢……”
“可不是么……”张昌宗接着张易之的话说到,“这几日上官大人可是忙着应付文武百官呢,想必这三日之间上官大人也听了不少编排咱兄弟二人的恶语吧!”
上官婉儿的注意力这才随着张昌宗的话音转向他,这才发现他居然只着了一件中衣,头歪着,靠在女皇的软椅一侧,香肩半露,姿势同他兄长的如出一辙,真是颓靡!
上官婉儿收回自己的目光,并不答应二张的话语,只是对女皇回答道,“婉儿从未在人前舞蹈,但愿赌服输,既然被张公子赢了去,自然是要献丑的。不过俗话说的好‘临阵磨枪,不亮也光’,所以才赶着时日练了些,但愿不污了圣上的眼。”
“婉儿总是这般,”女皇轻点头,笑着说道,“从来不做无准备之事,这也是朕最为欣赏你的地方,如今婉儿前来,可是做好准备了?”女皇不提因这几日她罢朝之后引起的百官不安的事情,二张不过玩物,他们还左右不了她的思绪。
看来,这个时候的女皇还是清醒的,并没有被二张影响多少,上官婉儿很满意这样的结果,她浅浅笑着,点头应道,“回圣上,婉儿已经准备好了。”
“既如此,那便开始吧。”女皇点头,袍袖一挥,“朕很是期待呢。”
“皇上且慢,”上官婉儿抬头,“婉儿斗胆,想要向圣上借一个人呢。”
“何人?”女皇挑眉,目光随即瞧向“二张”,难不成上官婉儿想要在这两兄弟之间找一个帮手不成,她打什么主意?
“自然是皇上身边的——”上官婉儿刻意拉长语调,双眸锁在女皇的脸上,关注着她微动的眉峰,接着说道,“沈御医!”
女皇稍微错愕,沈南醪啊,原来是他!几日未见他的身影,在女皇的心中,似乎他的面目有些模糊,看来,喜新厌旧乃人之天性,英明如女皇,亦不能免俗。
“原来是容止,”女皇念到沈南醪的字时,语气显得有些绵长,上官婉儿知晓,女皇心中的那一根弦已然拨动,“朕——有几日未曾见他了,也不知他如何了?”
“圣上您可忘了,”画眉恰到好处地插话道,“皇上每日饮的洋参雪蛤汤可是沈御医亲手熬制的呢。”
“哦?”女皇眉峰微动,心中涌上一股暖流,下意识地说道,“难为他有心了……”
“那皇上,婉儿就献丑了!”上官婉儿躬身行后,便退下。
“咦,她不是要献舞么,怎么这就下去了?”女皇不明白上官婉儿此举何意,扭过头去问候在一边的画眉。
“皇上,上官大人这是另有安排呢。”画眉柔声解释道,“大人的行事从来都是与与众不同的。”
“这倒也是,”女皇的嘴边露出浅浅的笑容,望向上官婉儿消失的地方。
“铮铮——”琴弦被拨动,两声响。
正殿中,几百盏灯光忽然一下全部熄灭,殿中的七颗产自南海的夜明珠开始发出幽幽的光芒,虽不至幽暗,但却带着几分朦胧。
不知何时,在夜明珠的镶嵌着的两根柱子之间,挂上了一层薄纱制成的薄幕,夜明珠的光投射在纱幕之上,愈加朦胧。
古琴声起,一道温润的男声缓缓地响起——
“太阴凝至化,真耀蕴轩仪。德迈娥台敞,仁高似幄披。扪天遂启极,梦日乃升曦。”
“瞻紫极,望玄穹。翘至恳,罄深衷。听虽远,诚必通。垂厚泽,降云宫。”
“乾仪混成冲邃,天道下济高明。闓阳晨披紫阙,太一晓降黄庭。圜坛敢申昭报,方璧冀殿虔情。丹襟式敷衷恳,玄鉴庶察微诚。”
琴声与低吟,一道翩跹的身影出现在纱幕之后,女子的凹凸有致的身材显现在纱幕之上,但只停留了一刹那,那女子便脚尖轻点,开始飞舞。
她的舞姿不同于大唐的任何一支舞,不是胡璇,也不是剑舞,更不是破阵歌,她跳动一下,都是脚尖轻轻着地,着地之后便又轻盈地跃起,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啊这样轻盈的舞姿,从未出现在人间。
在场的人从未见过这般似舞非舞的表演,看得有些恍惚。
嘈嘈切切,琴声忽转。
原先中正平和、端正祥瑞的曲调忽然变得断断续续,洪洪大气变得小桥流水。
男子的低吟变成轻唱——
“重重宫阙入云霄,一纸诏书觅红颜。
武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不知。
并州都督耳目通,一封朝奏九重天。
名花倾国入朝去,赢得君王带笑看。
翩跹而舞的女子不知何时手中多了两条长长的绸带,绸带随着女子的舞动在空中飘动,带着夜明珠朦胧的光,如梦似幻,如仙如迷……
“面若桃李冠后宫,玲珑七窍胸中藏。
衣袂翩跹胡旋舞,红颜一笑君王醉。
青云直上登鸾驾,家门世代蒙荣光。”
歌到此处,琴声忽然转急,刹那间,金戈铁马,箭镞纷飞……
一改之前的温润,男子慷慨而歌:
“天有不测风与云,帝王驾崩星辰变。
临危榻前相嘱托,江山社稷重在肩。
巾帼未曾让须眉,文韬武略定天下。
名将率兵复安西,默啜可汗突厥安。
北庭都护在西域,国富民强莫敢犯。
轻徭薄赋民生息,省役止戈国太平。
建言十二利天下,苍生百姓享福利。
人才济济聚明堂,愿为女皇鞍前马。
谱写新词歌太平,盛名世代扬天下。
词尽、曲终——
翩跹而舞的身姿陡然停住,朝着东方慢慢跪下,朗声道,“天佑武皇!”
灯光重新回到正殿之中,再度一片光亮,女皇抬起手,挡住有些刺眼的光明,她的双目有些恍惚,显然还没有从刚刚的震撼中完全走出。
张易之和张昌宗也是,脸上的表情有些怔忡,而在一旁的画眉,嘴角轻轻地上扬,她从来都是知道的,上官婉儿总有想不完的主意。
“婉儿——”女皇开口,唤着她的名字,“婉儿——”
“臣在!”上官婉儿缓缓上前,施礼。
“果然是惊喜!”女皇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果然是个大大的惊喜啊!”
“皇上能喜欢,是微臣之幸。”上官婉儿回答,“不过这次能够得皇上一笑,还多亏了沈御医呀!”
“容止,容止,快快上前来,让朕看看你!”听到沈南醪的名字,女皇显得有些激动,无论是方才的浅吟低唱,还是后来的慷慨激昂,这样的沈容止,是女皇没有见过的,女皇只觉得新鲜,除了新鲜,还有惊喜。所以,女皇对于沈南醪,原先是喜欢,现在则是更喜欢了!
沈南醪幽幽上前来,一袭白衣,青丝成髻,面容干净;与二张的妖不同,沈容止是清新的,清新皎洁的如同天边明月。
女皇只觉得眼前一亮,她的容止啊,怎么能如此地干净?怎么能如此地动人?为什么过去没有发觉?难道是因为容止一贯的温柔,才导致了她的忽略?不,不应该是如此啊,容止这般的美好,她怎能不爱?
“微臣沈南醪拜见陛下!”行礼时,沈南醪的衣袂随着身体轻轻飘动,为他平添一股仙气。
“容止,到朕跟前来。”女皇开心地对沈南醪说道。
“遵旨。”
沈南醪起身,慢慢地走到女皇的跟前。
女皇一把抓着沈南醪的手,怎能这般地温柔与温暖呢?女皇看着沈容止,内心变得更加柔了。
“方才的《唐享昊天乐》,”女皇指的是沈南醪最先低吟的那三首诗,“为何配乐与往日不同,朕竟然是没有听过?”
“皇上,这是上官大人就着圣上旧作所谱的新曲。”沈南醪看着上官婉儿,回答道。
“哦?”女皇的目光投向上官婉儿,“婉儿,你真是太让朕惊喜了!朕都不知道,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圣上谬赞,婉儿所做不过‘尽心竭力’四字,能让圣上展颜,这便是婉儿最大的福祉了!”不让沈南醪有开口的机会,上官婉儿接着说道,“婉儿不过是谱曲而已,之后的《盛世吟》可是沈御医专门为皇上所作呢,沈御医对皇上的心意,可都在里面呢!”
“哈哈哈哈……”女皇仰首大笑,一手牵着上官婉儿,一手握着沈南醪,得意地说道,“婉儿、容止,你们可都是朕的心头所好啊!哈哈哈……”
注解1:唐高宗死后,武则天励精图治,为此,她写了《唐享昊天乐》组诗,大意是说:我接受了唐高宗的嘱托,临朝执政治理天下。制定了平定边疆的方略,朝廷的军队神武强大。要完善先帝的政治措施,遵循先朝规定的规章制度。上天降下吉祥的征兆,大业的光辉普照天下。
注解2:至于这个《盛世吟》是俺自己在键盘上敲出来的,韵脚肯定是不标准的,但里面的事迹还真是武则天自己做过的,大伙儿权当文学创作,艺术加工,别太当真啊!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