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深处,衣袂翻飞,有的人想要被追逐,有的人却只想躲避。当原本追逐的那个人开始躲避的时候,那原本应该躲避的人却开始追逐。如今张易之与上官婉儿之间便是这样的怪象。
上官婉儿想输,她真的想要输。从张昌宗与张易之纤细窈窕的身形她便知道,这兄弟二人的舞姿定然是超群的,若真是让他们俩在女皇面前翩翩一舞,那女皇该会被这兄弟二人迷成什么样子?那自己苦心安插的棋子――沈南醪,便会彻底在女皇的面前失宠!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若是自己输了,还可以趁势将沈南醪再度推到女皇的面前来,心中打定了主意,上官婉儿便完全朝着张易之离开的反方向奔去。找不到就找不到吧,若要让女皇不怀疑,那便就刻意地很逼真吧!
在花丛间穿梭,张易之的耳边有自己衣袂与杏树干摩擦着的声音,再有别的,便是被触碰的杏树将花瓣洒落飘荡在耳边的声音……
怎么只有这两个声音?
意识到这一点张易之忽然停了下来,他明白了:上官婉儿并没有追上来,这个女人并不像他想象地这么容易妥协,她正要破坏自己计划!
不能让她这么做,张易之当机立断,轻轻跃上一棵较高的杏树,站在高处,他自然看得清晰。
就在不远处,他的六弟正拉着女皇的手悠游自在地在丛花中穿梭,不时的,二人调笑几句,然后,女皇伸出手掐掐张昌宗的下巴,然后张昌宗时不时地撒娇与献吻……
他甚至看到了一直在杏花林的边际处等候的武承嗣,只是,他最想找到的那个人却没有踪迹。
上官婉儿在哪里?
隐在花丛中,上官婉儿同样也在观察,观察着杏花林中发生的一切,同时,也在思索下一步如何行动。
杏花树林边上的武承嗣,在花丛中找寻的女皇和张昌宗,唯独不见张易之的身影。上官婉儿的嘴角微微上扬,她心中明白:他,一定是躲在什么地方,然后正在努力滴搜寻自己。
躲猫猫么,那不正是我的强项?上官婉儿轻轻自言自语,再次转变方向,身影隐入花丛中。
“可是找到你了!五郎!”女皇的声音里带着欢喜,她拉着张昌宗的手,笑吟吟地看着斜倚在杏花树上的张易之。
“皇上……”张易之娇嗔一声,便一个纵身,轻飘飘地从杏花树上落下来,姿态翩跹,衣袂翻飞,面庞如玉,这般模样,真叫人看了就会呆眼。
女皇显然是很吃张易之这一套的,瞧着张易之从树上下来的那一瞬间,女皇几乎目眩神迷。
“皇上……皇上……”张昌宗轻轻地捏捏女皇的手,唤她回神。
女皇从方才的迷醉中醒来,只觉得心中一动,抬头一看,张易之已经走到跟前,笑脸盈盈地看着自己,一股新鲜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女皇只觉得喉咙有些干,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下唇。
张昌宗很满意自己的动作取得的效果,向前迈了一小步,离女皇更近了……
“皇上……”上官婉儿的声音打断了张易之与女皇之间的旖旎,她慢慢地走进,行跪拜之礼,“微臣参见皇上!”
“婉儿啊……”女皇侧过头,看着上官婉儿,展颜说道,“快起来吧,这次,婉儿可是输了呢。”
“微臣输的心服口服。”上官婉儿站起身,低眉顺眼地回答道。
“那好,婉儿可准备好为朕与五郎、六郎献上一舞呢?”女皇笑盈盈地看着上官婉儿,眼中显出一丝兴趣,上官婉儿纵然才气超群,但也不是全能的吧,这样骄傲的一个人,若是出丑,应该别有一番滋味吧!
女皇眼中的促狭,上官婉儿看得清楚, 她点点头,回答道,“三天之后,婉儿将为皇上献上一舞。”
“那好,”女皇满意地点头,“今日,我们便回宫吧!”
“那这二位‘张公子’……”上官婉儿看了一眼张易之与张昌宗,然后目光转向女皇,欲言又止。
“自然是跟着朕一道回宫!”女皇挑眉,看着上官婉儿,“怎么,婉儿可是认为不妥。”
“不……”上官婉儿赶紧摇头,回答道,“婉儿只是认为,二位张公子乃天人之姿,人中龙凤,若是以布衣身份行走于宫闱,恐有不便。既然二位张公子颇得皇上心意,皇上不若让二位张公子入朝,赐给宫中行走玉牌,这样,二位伴驾左右,便无人可非议了。”
上官婉儿话音落下,让在场的众人都有些讶异,张易之和张昌宗交换了一个眼色,都不明白上官婉儿此举何意;而女皇先是微微一愣,然后露出笑容来,看着上官婉儿,“还是婉儿想得周全,婉儿可随身带有朕的圣旨卷轴?”
“微臣乃天子执笔女官,自然是随身带着。”上官婉儿微笑着回答。
“走吧,到周国公的书房,朕要拟旨!”
“微臣遵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定州义丰张易之、张昌宗,姿容卓绝,才气超群……特拜司卫少卿、云麾将军,并赐宫廷行走玉牌。钦此!”
诏书特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出周国公府,送驾的周国公,一脸笑容。
“上官婉儿,你到底是疯了还是傻了?”一脸怒容的沈南醪冲进上官婉儿的书房,质问道。
“嗯?”上官婉儿气定神闲地将手中毛笔放在笔架上,看着沈南醪,问道,“沈御医因何事而大动肝火啊?”
“你还问我?”沈南醪气愤不已,伸手指向正殿的方向,“那二张……那二张可是你召进宫中的?”
“嗤――”上官婉儿笑出声,看着沈南醪,“沈御医许是气糊涂了,婉儿何德何能,能直接将两个大男人送进宫来?”
“可是……可是……”沈南醪有些慌乱,脸上的怒气散了不少,他看着上官婉儿,似乎想从她的脸上找出一点说谎的痕迹,“可是,皇上却说什么多亏了婉儿,若非如此,她的两个心肝儿还进不了宫呢。这又要怎么解释?”
“皇上已经被那两兄弟迷醉了,沈御医乃此道中人,难道你看不出来?”上官婉儿不理会沈南醪的怒气,淡定地拿起刚刚放下的毛笔,继续在宣纸上涂画。
“你……”沈南醪再次气结,这个上官婉儿总有把自己气疯的本事。
一边画着画,上官婉儿一边说着,“就算我不向皇上请旨,给二张一官半职,按照皇上往昔的作风,定然会对他二人宠爱非常,且有求必应。这二张志不在小,身后还站着一个武承嗣,既然如此,不若我来为他们讨一个官,这样,二张就不敢轻易地向女皇狮子大开口,女皇也不好肆意地封赏这二人了。沈御医对婉儿这个答案,可还满意?”
“这……”沈南醪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地看和头也不抬的上官婉儿,“如今,皇上有了薛怀义还有二张,恐怕……我……”沈南醪咬唇,有些赧然道,“恐怕……我发挥的作用不会太大了。”
画完最后一笔,上官婉儿抬头,笑脸盈盈地看着有些局促的沈南醪,“沈御医的心意,婉儿心领了。其实,皇上是个喜新不厌旧的人呢。若是沈御医用点心思,皇上对你的宠爱定能长盛不衰呢?”
“心思?”沈南醪自嘲一笑,“我还有心么?”
“当然有,沈御医还有沈家,不是么?”上官婉儿从书案慢慢地走到沈南醪的面前,提醒道,“沈家可不只沈御医一人呢。”
沈南醪浑身一震,是啊,沈家可不止他一人,他不能失宠,若是失宠,沈家就完了!上官婉儿这是在警告他!
“那我要怎么做?或者说,”沈南醪咬着牙,有些愤恨地看着眼前笑容满面的女人,“我要怎么与上官大人合作?”
“这倒不难,”上官婉儿说道,“皇上可离不开你养眼的方子,你只需每日一副地亲手为皇上熬制便可,而且每日要亲手送药。沈御医是聪明人,自然明白这样做的用意。”
“这不过是润物细无声的事情,”沈南醪却不以为然,“皇上也许习惯之后,便熟视无睹了。”
“沈御医真是想得周全,”上官婉儿赞同地点头,“所以,在平凡之中,沈御医还需要是适当地惊艳。”
“如何惊艳?”沈南醪望着上官婉儿。
“沈御医请附耳过来,让婉儿为你好好合计一番!”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