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正是人静的时刻,偌大的长安城,除了各坊入口处的牌楼上的灯笼还兀自明亮外,只剩下不时在城中巡夜的武侯手里的灯笼发出的不甚强烈的光亮。此时的长安城,正在漆黑的夜中沉睡着。
“明崇俨明崇俨”一个声音从渺渺的暗夜中传入房中,“明崇俨明崇俨……”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明崇俨”
“明崇俨”
陡然,床上躺着的人睁开了眼,“谁?谁在叫我?”他忽然坐起身来,撩开紧闭的纱帐,想要看清呼喊他名字的人来,只是,进入他眼帘的,却是一团漆黑。
“明崇俨――”
“明崇俨――”呼喊还在继续着,“明崇俨――”
“你是谁?”明崇俨也顾不得穿上外裳,只着一件中衣便从床上下来,站起身子,想要去拿火折子点亮蜡烛。
“明崇俨――明崇俨――”不等他的手够到火折子,那渗人的声音又开始响了起来。
终于,明崇俨再也忍不住,他大声地吼道,“我是明崇俨,我在这儿,你到底是谁,想要……啊……”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心口一阵剧痛,痛得连话都无法说完整,他的手伸到心口处,却触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什,低头,明崇俨的瞳孔陡然放大――
他的胸口,赫然插着一把尖利的匕首
“啊――”只来得及尖叫一声,明崇俨的心脏陡然停止了跳动,他,重重地倒下,黑夜中响起沉重的闷响。
“啊――”光宅坊中的一处宅子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明崇俨霍然睁开双眼,一个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好半晌,他终于回过神来,伸手擦擦早已汗湿的额角,再捂住的心口,心脏还在胸膛里快速地跳动着
对他还活着
他的心还在跳动着,他的心口很热,没有匕首,没有血,他还活着
方才,只是做梦。
是的,方才他在做梦
只是,明崇俨的手依旧放在的心口,方才的那个梦太过真实,他似乎还能感觉到匕首插入心脏时那种难言的剧痛
“少爷,发生事情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响起后,门外传来了管家明思有些沙哑的声音。
“没事――”明崇俨捂着的胸口,回答的声音有些颤抖。
“少爷,您――”明思听出了他的不对劲,还想询问,却被明崇俨打断,“先退下吧,我没事。”
“是,少爷”无法,明思只好收起了正要推门的手,嘴里叮嘱道,“少爷若是有事,叫小人一声就好”
“嗯,你退下吧”
“是。”
门外,明思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明崇俨找到了火折子,走到烛台前,一会儿,房中边明亮起来。
他长长地舒口气,随手将火折子丢在一旁,一抬头,却看见铜镜中有些模糊的镜像。
“印堂发黑,命门有失”盯着铜镜中的脸,好半晌,明崇俨忽然惊惶地后退两步,嘴里喃喃地念叨,“会这样,会这样?昨日还好好的,我的面相变成了这般模样?”
一个常年为人断命裁运之人,忽然在一梦之后的面相忽然变成了将死之人,心中的震撼与恐惧可想而知
此刻,明崇俨便陷入了这种无限的恐惧中,他慌忙地冲到铜镜前,脸几乎都要贴到镜面,他的双目圆睁,连眨眼都不敢,他要看清楚,方才,一定是看了,可能是将死之人?
“印堂发黑,命门有失,命门有失……”明崇俨一直盯着镜像,不知不觉,一炷香的已经,终于,他后退两步,将的目光从镜面收回,嘴里喃喃道,“命门有失,命门有失,哈哈哈哈……”忽然他大声地狂笑,“哈哈哈哈……”
“啪啪――啪――”八枚钱币从手心抛出,在空中划出不同的弧线,终于,掉落在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明崇俨伫立一旁,冷静地看着这桌案上出现的诡异图案,“吁――”终于,他长长地舒口气,“私窥天机,人间难容啊――”
“罢了,罢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摇着头,“若真是天谴,也是避无可避”想通了此处,明崇俨的唇边忽然溢出一丝淡然的笑容,天机已然堪破,哪管生死之忧?
他站起身来,拿起挂在架上的外裳,一丝不苟地穿在身上,接着,他端坐在铜镜前,拿起镜前的梳篦,将的披散的青丝绾成发髻,再套上与外裳同色的发带。
做好了这一切,他忽然吹灭了烛台上的灯火,端坐在的床边,静静地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子丑交替,正是拂晓前天空最为黑暗的时刻,明崇俨静坐在床边,巍然不动,他的身影与这沉重的夜融为一体。
“咔嚓――”树枝折断发出轻微的声音,这声响,藉着夜风的吹拂,送到了明崇俨的耳中。
“来了么?”明崇俨的唇角轻扬,心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果然,接着,一个黑影从半开的窗户飞身进来,在房间的正中站定。明崇俨只觉得那黑衣人手中的长剑在暗夜中一闪,便化作一道银色的光芒朝飞来,他闭上了眼,安静地等待着。
“嗡――”长剑发出铮鸣,一点点靠近
“嘭――”房间里忽然响起了兵器交触的声音,明崇俨睁开眼,却离床边仅仅一尺的长剑,此时,已经被另一柄长剑格挡开。
不知何时,明崇俨房中的黑衣人居然变成了两个
先前的那个黑衣人见的攻势被格挡住, 不由得一怔,后来之人趁着这当儿,长剑一挥,直指对方的喉咙。
那人迅速反应,后退一步,挥剑朝坐在床边的明崇俨砍去,明崇俨却呆坐在原地,居然不闪不躲
另一个黑衣人见状,长剑横过,挡在明崇俨的面前,又一脚飞出,直取那人的下盘,那人猝不及防,被踢中,后退一步,又挥剑杀来。
站在明崇俨面前的黑衣人见状,赶紧挥剑迎战,二人在这狭窄的屋中缠斗起来
正当二人杀得难舍难分之时,一个有些单薄的黑色身影从半开的窗户中飞进来,趁二人不注意之时,跳到明崇俨的船边,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他。
“你……”明崇俨正要开口,嘴却被一只纤细的手捂住,“别出声,跟我走”
二人一阵狂奔,转过一条巷子,停在了永兴坊的牌楼处,黑衣人不容明崇俨有任何犹豫,直接拉着他冲了进去。
跑到一个窄小的巷子,黑衣人停在一扇木门前,“扣――扣――扣――叩叩――”敲击声三长两短。
“吱呀――”门迅速地打开,一张清丽的小脸出现在木门的后面,“,快进来”
黑衣人拉着明崇俨,飞身钻进了门中。
烛火辉煌,如同白昼,房间中的香炉中点着让人凝神静气的熏香,若雪一身白衣,为二人端上茶来。
明崇俨端坐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个黑衣覆面的女子。
“明大人,我们又见面了”女子说着话,便取下的面纱,一张娇媚的容颜出现在明崇俨的眼前。
“上官,是你?”明崇俨讶异地看着眼前的人,他也想不到,夜闯明府的人居然会是这个本应该在宫廷中的女子
“是我”婉儿嘴角轻扬,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明崇俨,“明大人没想到吧”
明崇俨点头,默不作声,心中不断地盘算着。
婉儿看着沉默的明崇俨,也不,只是端起手边的茶杯,轻轻地呷上一口。空气中散溢出的茶香钻进明崇俨的鼻孔,不自觉地,明崇俨也端起茶杯,一口清茶入喉,明崇俨方才狂乱的心跳似乎变得缓慢起来。
半晌,明崇俨放下茶杯,看着婉儿,终于,他打破了沉默,拱手道,“方才,谢过上官了”
“明大人客气了,”婉儿含笑放下茶杯,“若婉儿没有猜,明大人可是已经算好了今夜是的殒命之时?”
“你……”明崇俨闻言一怔,双目紧紧地所在婉儿的脸上,“上官――从何而知?”
“呵呵,”婉儿掩唇轻笑,眼中闪过一丝戏谑,“,明大人能够算出婉儿活不过十岁,婉儿就不能算出今夜是明大人的魂归之时么?”
明崇俨一怔,霍地从椅子上站起,震惊地看着婉儿,他也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女子居然神通广大到如此地步,就连那日他与武三思的对话,她也得一清二楚。
见明崇俨未曾开口,婉儿接着说道,“明大人,婉儿的面相注定是早夭之像,活到今日,自然是有高人为婉儿逆天改命,大人,难道对此毫无兴趣?”
“这――”婉儿的话说到了明崇俨的心上,他抬头,正对上婉儿熠熠闪光的双眸,忽然间,他不安的心变得安定。
“若是明大人愿意与婉儿合作,婉儿便为大人解惑,如何?”婉儿将他脸上的每一丝表情收入眼中,幽幽地开口。
“如何合作?”明崇俨挑眉,问道。
“太子真是没有天子之相么?”婉儿却不回答,而是问明崇俨这个问题。
“能文能武,眉宇间却没有帝王之气,若太子能在全其性命,也只能是大唐的股肱之臣”明崇俨并未藏私,事到如今,他自然对婉儿据实以告。
“此命数能改么?”
“恕某无能,无力改动”明崇俨低垂着头,有些懊恼,“不过――”他忽然抬头,看着眼前的人,接着说道,“若是上官愿意请出为你改命的那位高人,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此话当真?”婉儿挑眉,含笑看着明崇俨,见明崇俨认真地点头,她接着说道,“只要明大人同婉儿合作,婉儿必要让这大唐乾坤为之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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