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真是好啊。”夜铃迩看着满荷塘的红颜荷,心情好得快要飞到天上去了,“何先生,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
“原本是没什么安排的,但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何先生但说无妨。”
“在下想邀请王爷和王妃一同前往账房查看往年账本中所记录的王府资产的流动。”
何文然本想自己一个人闷头去算,但夜铃迩有此才能浪费实在可惜,不如利用起来。
古代算术不像现代有很系统的学习,所以很容易有错漏,而夜铃迩经过九年制义务教育,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高考,和四年小社会般的大学,数学能力绝对没得说。
没错,她虽然是个杀手,可还是坚持读完了十六年的书,她还考上了研究生,可无奈她穿越了,读研的事也只能在梦中做做了。
自雍州城之后,何文然对夜铃迩就看不清了。
靖王说要娶她之时,何文然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他与有一点他与楚天阔的想法不谋而合,管她什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什么才貌双绝,又有何用,况且她还是夜胥的女儿。而且经过调查,还发现她是个丑女。
靖王究竟为何要娶她?
雍州城之时,何文然知道了夜铃迩原来有着不俗的功夫,现在他又看到了夜铃迩在算数上的才华。
琴棋书画算不上一绝,但算数能力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
因此他才邀请夜铃迩一同参与王府资产的管理。
“你过来一下。”夜铃迩叫过一个下人,在他的耳边轻声吩咐了几句。
下人的脸色一变,犹豫道:“这个恐怕……”
“难道我的话不足以命令你吗?”
下人们早就听说了新嫁进来的王妃早上大骂侍女的事情,自然不敢和夜铃迩硬碰硬,下人点了点头:“王妃的吩咐,奴才一定办到。”
“那就好,办得好重重有赏!”
“多谢王妃。”
何文然好奇夜铃迩吩咐了那个下人什么,夜铃迩却道:“到了中午何先生自然知道,哦对了,刚才何先生不是叫我去账房查账吗?正好我心情好,帮何先生看看也无妨,烦请何先生前头带路,王爷,我们走。”
司徒玦还在状况外,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他们二人在说什么。
“去哪儿,去玩吗?”
“对,我们去玩,王爷,您请跟我来就行。”夜铃迩挽起司徒玦的手,对何文然道,“何先生,请吧。”
“王妃这边请。”
账房是王府重地,一般不允许何文然以及靖王以外的人靠近,所以一路上何文然遣散了所有跟着服侍的下人,等到走到账房之前时,只剩下何文然、司徒玦和夜铃迩三人。
账房占地面积十分的大,夜铃迩抬头一看,原来那日从后门进来时见到的宝阁就是账房。
一个账房如此豪华,靖王府的财大气粗可见一斑。
宝阁共有三层,大门上方悬挂着一个巨大的镶金牌匾,上书“宝阁”两个大字,旁边落款为何文然,字如其人,“宝阁”二字如此潇洒不羁,却不似何文然此种被仇恨束缚的人所能写出来的。
大门上挂着一把金色大锁,这把大锁由天下第一能工巧匠打造,除了唯一的一把钥匙,任何外力和开锁、技巧都没有办法将它打开,除非把宝阁的门卸下来。
而这唯一的一把钥匙就由何文然保管,何文然从怀中拿出一个布袋,布袋中便是那把钥匙,钥匙与大锁一样巨大。
何文然将钥匙插入锁孔,咔嗒一声,金色大锁应声而开。
“来人!”
何文然一喊,周围突然出现四个人,这四个人夜铃迩认识,就是之前保护她的那八个随从中的四个。
“在我和王爷王妃入阁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听到了吗?”
“是!”四个人一左一右两两站在宝阁的大门两侧,似门神一般,无人能破。
“里面有好玩的吗?”司徒玦朝宝阁内探了探脑袋。
“当然有啊,王爷你跟我们进来就好玩了。”
夜铃迩明明是被带领的那个,可如今却仿佛变成了带领他人的那个,司徒玦不知为何从第一次看到她就十分依赖她,也仿佛完全没看到夜铃迩脸上的黑斑似的,似乎认定了王妃就是他最亲近的人,连他平日里最亲近的何文然,今日他都没向他问过一句话,反而都是问的夜铃迩。
何文然领着夜铃迩和司徒玦上了三楼,夜铃迩边走边看,才发现宝阁外面看着很大,里面实则更大。
一楼摆放的都是所有的账册,二楼摆放的是珍宝,三楼则是办公室。
刚刚被一楼满屋子的账册和二楼琳琅满目的珍宝闪了眼睛,夜铃迩就被三楼的办公室吓到了。
三楼整个一层四四方方的墙壁都被一圈书架围了起来,与一楼堆叠如山的账册不同,三楼的书架并没有被账册塞满,而是空了至少三分之二的地方,每个书架上都只摆了十本左右的账册,东面的那个书架上的账册尤其少,只有五六本的样子。房间的正中间有一张方形的大香木桌子,四周摆了四把椅子,桌子上面只摆了四套文房四宝,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四把椅子?四套文房四宝?何先生莫非还找过其他帮手?”
“算不上是帮手,所有的产业我是主管,但以我一人之力是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的,所以我的手下还有三名副管,每年年终之时他们便会来宝阁向我提交一年的清单。”
“这么说来,何先生应当是坐东位的吧。”
“王妃从何而知?”
夜铃迩走到东面的那个书架前,拿起书架最上面的一本账册翻看,随即道:“这四个书架分别摆放的是各个管事每年提交的总账册,对应着东南西北四个位置,而东面的这个书架上的账册最少,身为主管,其实更多的是监督下人做事,想必经过何先生亲自清点的账册必定在少数,所以我推测,何先生的位置,便是东面。其实刚才我还有些不确定,但看到这个,我终于能肯定了。”
夜铃迩将账册的最后一页翻给何文然看,最后一页上赫然印着何文然的私章:何问稷。
“何问江山社稷,何先生真是洒脱。”
“可却到底还要卷入其中。”
卷入其中?
何文然可话一出,夜铃迩听到了他的无奈,莫非靖王这个样子还要争夺皇位,可司徒玞的王位也并不是坐得那么好,即使得到也不过还是个傀儡,那么何文然真正的目的依旧还是夜胥了。
“王爷王妃请入座。”何文然说着走向西边的书架,将上方四本账本拿了过来,依次摆放在桌子上。
夜铃迩自己坐在南位,司徒玦说什么也不肯和夜铃迩分开坐,夜铃迩无奈,只得将北位的椅子搬了过来,于是夜铃迩和司徒玦二人一同坐在了南位。
“这四本是西位副管事张钧亦去年与前年提交的账册,我并未经过核对,因为他做事甚是缜密从未出过纰漏,所以也就免去了对他管理的那部分数据的核查。”
“那何先生又为何要在此时拿出来?”
“实不相瞒王妃,因王爷与王妃成亲,王府需要短期内有一大笔支出,但王府的流动资金过大,所以从三个副管事手中调了些银两过来,这些也已经写在刚才汇报的那本账本中了,写明了是抽掉,但张钧亦那一份却少了。”
“少了?”
“是的,不仅如此,第二天,南位副管事崔丰茂和北位管事曾敏轩便联名向我提交了一封检举信,说张钧亦私吞了大笔银两,所以才在抽调的银两中少了一部分。”
“私吞公款?若是真的想私吞,以他们的能力,必定会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又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我看是那个姓崔的和姓曾的想联手把张钧亦拉下马吧。”夜铃迩道。
“因张钧亦的能力比其余二人更甚,所以我平日里对张钧亦照顾有加……”
“那他定是被排挤了。何先生,我觉得你该查查另两个人的账册数据有没有问题,而不是查张钧亦的。”
“他们二人的数据我此前已经查过,没有任何问题,这几日我正打算查张钧亦的。”
“不。”夜铃迩否定道,“没有任何问题往往才是最大的问题。王府的资产流动数目如此庞大,连何先生都会有一两的差错,他们怎么可能做到毫无纰漏,而且是整整一年的数据,如果何先生连他们往年的数据也查了,也没有问题的话,那么更不可思议!必定是做了假!”
“王妃为何如此肯定?”何文然虽然此前也有此顾虑,但三个人都是他一手培养起来的,他不愿意相信他们会为了这些利益就做出让他伤心的事,所以他宁愿相信这些数据都是真的。
她怎么肯定?夜铃迩心中冷笑,因为她曾经也做过这种事情。
她为了爱情冲昏了头脑,在要交给她父亲的账册上做了假,让她曾经心爱的那个男人支走了十五亿。她的父亲看了账册一言不发,她满心欢喜地以为骗过了,可是后来她才知道,原来他的父亲早就发现了账册中的问题,只是因为纵容她,所以没有点破。
现在想想,为了那样的男人背叛她的父亲,实在是太不值当。
想到这些,夜铃迩的太阳穴还会阵阵抽痛。
“不为何,只因女人的直觉。何先生应该相信女人的直觉。不信的话,你可以将一楼所放的姓崔的管理的那些产业的分月账本拿上来,我为你计算一遍,对照他的年终总账本,让你看看到底差池在何处。”
“好,那就烦劳王妃了。”何文然突然笑了起来,找到个免费劳动力能不开心吗,而且夜铃迩绝对不会像三个副管似的,她,毕竟还是靖王妃,这些钱都是她的,算错和私吞都没有意义。
“何先生不要看着本王妃笑得如此歼诈,本王妃心里没底啊。”夜铃迩被何文然看得心里毛毛的。
司徒玦看了看何文然,然后起身挡在夜铃迩的面前,叉腰道:“王妃是我的,你不准看。”
“是,王爷。”何文然意味深长地看了司徒玦和夜铃迩一眼,便下楼去拿账册了。
片刻之后,何文然拿了夜铃迩需要的账册上来,司徒玦则在三楼转来转去找好玩的东西,夜铃迩接过查看起账册,司徒玦转了一圈发现没什么好玩的,又回到夜铃迩身边。
他看了两眼账册,指着账册上的一个数字说道:“这里错了,应该是三千一百五十二。”
“三千一百五十二?”夜铃迩回头看了司徒玦一眼。
司徒玦嘟着嘴嗯了一声:“就是三千一百五十二,三千一百三十二错了哦。”
夜铃迩看了下前面的数据,丝绸进货和出货的核对,经过计算,果然不是三千一百三十二,而是足足少算了二十匹。
“王爷,您还会算这个?”
司徒玦摇摇头,一副不明白夜铃迩在说什么的样子。
“王爷,您是在装傻吧。”夜铃迩道。
何文然道:“王爷虽如同三岁孩童,但在计算方面却有和王妃不相上下的能力,并不是装傻。”
“是吗?”
“由此可见,王爷和王妃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何文然竟然还会说这样的话,倒是出乎夜铃迩的意料之外:“何先生原来也是个油嘴滑舌之人。”
“这样的油嘴滑舌,想必王爷和王妃都是愿意听的。”
“王爷你愿意听吗?”夜铃迩问道。
司徒玦竟然摇头。
“为何?”夜铃迩不解。
“天造地设是什么意思?”司徒玦歪着头,从桌子上拿了支毛笔在一张空白的纸上画了一起来,“是不是说我跟王妃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能在一起?”
寥寥几笔勾画,纸上便出现了两个小人,一个在云之上,一个在草之下。
但是那个画风实在不敢恭维,果然司徒玦是三岁小孩子的智商,画的画也如同三岁孩童的涂鸦之作,如同某部电影中的那副小鸡啄米图,画风幼稚可爱但却确实不怎样。
“王爷,天造地设的意思呢,就是你是上天制作的,我是大地安排的,我们在一起是天地的意思,是顺其自然不能违背的,是合乎理想,不用人为干预的,也就是俗话说的缘分呐。”
“真的吗?太好了。”司徒玦一把搂住夜铃迩的腰,险些把夜铃迩勒得断气了。
“王爷,你松松,我快喘不过气了。”
司徒玦抱她的感觉和王靖玦抱她的感觉全然不同,司徒玦就像个粘人的小孩子,而王靖玦就像能照顾她的大哥哥,被他搂着,咳,或者是提着,都很有安全感,即使是在空中飞来飞去也完全不会怕掉下去。而司徒玦,你放松一刻就会被他累个半死,缠得紧紧得不松手。
夜铃迩前世最讨厌小孩子,也最讨厌和小孩子打交道,因为杀人时她面对小孩子就下不了手,很多次都因为放过小孩子险些酿成大错,而且她丝毫不会哄小孩子。
但靖王却比小孩子好哄多了,当然,前提是因为靖王很黏她,所以只要说好话就没问题了。如果靖王比较喜欢卫小黛的话,任凭夜铃迩说破嘴也完全没有用。
“王爷,你再看这里可有什么错?”夜铃迩看数字已经看得眼花缭乱了,丝毫不想自己再动脑筋,既然司徒玦会算,还要她做什么。
何文然把她当做免费劳动力,她就把司徒玦当做免费劳动力,司徒玦又把何文然当作免费劳动力,这就叫做不用白不用,用了也白用,白用谁不用。
“没错。”司徒玦就只看了一眼就恨肯定地说。
但其实夜铃迩看出了错误,所以才故意拿这一组数据问司徒玦,谁知司徒玦竟然说没错。
“这不可能。”夜铃迩又重新算了一遍,才发现自己刚才进错了位,这组数据确实没错。
“我就不信了!”夜铃迩一撩袖子,“那这儿呢?”
其实这里夜铃迩自己也没算,她也是看着数据现算,刚刚得出结论,司徒玦就张口说出了结果:“少了五十坛。”
“没错,确实少了五十坛。”夜铃迩向来就有很强的好胜心,她才不想在这个方面输给一个傻子,虽然这个傻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傻,“何先生,我想请你做个裁判如何?”
“王妃请讲。”
“请你将账本中的数据念出来,由我和王爷分别计算,看谁算得又快又准。”
“可否有什么彩头?”何文然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但没有彩头玩起来却是无趣。
“彩头?我只身一人嫁过来,什么都没带,何先生想要什么彩头?”
“物质上的东西没什么意思,既然王妃问了,那么在下斗胆提议,不如这样,若是王爷赢了,王妃就答应王爷做一件事情,反之亦然,这件事情不能违背道义不能伤天害理,当然也不能强人所难,如何?”
夜铃迩一想,答应什么一件事情三个要求的不是电视剧的经典桥段了,以后一定会出什么难题的,但她不相信她会输,说不定还能赢一个让靖王为她做事的机会:“好,我同意了,只是不知王爷的意思?”
司徒玦哪知道什么彩头,他只知道有得玩便很开心看了:“玩游戏吗?好啊好啊。”
“好,那既然王爷也答应了,就依在下所说,公证人便是在下了。”
“这是自然,我信得过何先生。”
“那便开始吧。”
夜铃迩没想到司徒玦的计算能力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些,有些复杂的数字,上百万甚至上亿的数字,要经过加减乘除才能计算得出的,司徒玦略一思考就脱口而出。
也许是她太久没动脑筋了,所以才会比个傻子慢的,对,一定是这样。
夜铃迩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日头渐渐升高,转眼便到了中午。
“来人!来人!来人!”卫小黛所住的庭院内传出一声高过一声的喊叫。
一方面夜铃迩正和司徒玦比得热火朝天,另一方卫小黛却抓狂地大吼大叫。
“来人呐,人都死哪儿去了!”卫小黛拿了个花瓶就要摔到地上,这时终于出现了两个下人跪倒在卫小黛面前。
“卫妃有何吩咐?”
“午膳呢?”卫小黛早上带了一肚子气,被夜铃迩气得一点早饭没吃,现在早就饿了,可是按平日里来说午膳的时间都过了,今天却还没有人来叫她用膳,气得她都想砸桌子了。
“回卫妃的话,王妃吩咐的,王爷、王妃和何先生要去宝阁查看账册,他们没有用午膳,膳房就不需要准备午膳。”
“什么?王妃吩咐的?!”卫小黛早上的气还没有消,现在更是气得快炸了,“他们现在还在宝阁是不是?”
“回卫妃的话,是的。”
“好,你们跟我去宝阁!”卫小黛向来在靖王府耀武扬威惯了,绝不可能就这样咽下这口气,“走!”
卫小黛气势汹汹地冲到宝阁,却在门口就吃了一个闭门羹。
宝阁的大门关着,门口站着“四大门神”,面无表情。
“让开,我要进去!”
“宝阁重地,闲人免入。”四大门神丝毫不留情面。
“闲人?睁开你们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卫妃,王爷的侧妃,你们敢说我是闲人?!”
“除何先生和王爷以外,任何人没有口令,都不允许进入宝阁,还请卫妃尽快离去。”
这些人都直接听命于何文然和司徒玦,因此绝对不会给卫小黛半分面子。
“你!我记得你!上次就是你拦着我不让我进王爷的书房!你,我也记得你!你拦着我不让我出王府!好好好!你们四个我都记住了!等我向王爷禀报过后,要你们好看!”
“卑职均是奉命行事,无愧于心,即使卫妃要向王爷告卑职的状,卑职也不能让卫妃入内。”
“吵闹什么?”
宝阁的门突然打开,原来是何文然将夜铃迩和司徒玦刚刚计算完成账本都拿下来放回原处,正巧听到卫小黛在门外吵闹,这才开门询问。
“何先生。”卫小黛在何文然的面前不敢放肆,她每个月的月钱还要靠何文然发给她,“我只是想进宝阁找王爷,却没想到被这些该死的奴才拦下了。”
“卫妃,他们只是奉命行事,还请不要为难。”
“若是他们放我上去,我便不会为难了。”
“何先生~”夜铃迩的声音从众人头顶上传来,所有的人仰起头,就见夜铃迩正从三楼的窗子里探出个黑乎乎的脑袋,对着他们喊,“让卫妃妹妹上来吧。”
“是,王妃。”
这宝阁原本是何文然的地盘,但此刻却看起来像是夜铃迩在做主,她这才来了第一日已经走到这个位置上了么?卫小黛充满了危机感。
“卫妃,请跟我这边来。”何文然好像导游一般,领着前来旅游的人参观景点,就差摇个小旗子带她买点土特产了,“请稍等片刻。”
何文然取了几本账册,这是曾敏轩负责的部分。
“请卫妃上楼。”
刚走上二楼,卫小黛就闻到一股令人食指大动的食物的香味。她快走两步上了三楼,只见夜铃迩和司徒玦二人坐在一张大桌子面前,上面的四套文房四宝已经被挤到了一个角落,其余的地方放了很丰盛的饭菜,二人很甜蜜地靠在一起,司徒玦一拉夜铃迩的袖子,夜铃迩就夹了一筷子吃的喂他,卫小黛从没见司徒玦笑得如此开心过。
“妹妹来啦,何先生你快过来,账册拿来了吗?”
何文然正从卫小黛的后面拿着一叠账册缓步上来,其实夜铃迩一开始要把饭菜放在大香木桌上的时候,何文然并不同意,毕竟这是个严肃的地方,用膳还是要去别的地方的,但夜铃迩不以为然,她觉得吃饱了才能有力气工作,民以食为天,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人不可能不吃饭,人挣钱就是为了吃饱饭,一套套理论下来,把何文然说得心服口服了,便也同意把饭菜送到了三楼。
不过有一点夜铃迩还是坚持的,就是吃东西绝不能将账册弄脏,吃的东西绝对半点不能沾到账册上,所以她问何文然账册是否拿来,便是想对他说:“账册就给卫妃妹妹拿着吧,你快来吃饭。”
“我?”
卫小黛指着自己,莫名其妙,何文然倒是没有丝毫犹豫,把账册往卫小黛手里一塞,就走过来坐下。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卫妃妹妹上来不就是帮我们那东西的吗?毕竟账册是极其重要的东西,要是沾上饭菜的油腻就不好了,你就站在那里,远远的看我们吃完就好了。”夜铃迩的话能把卫小黛气死。
“我,远远地看你们吃完?”卫小黛算是明白夜铃迩叫她上来干什么了,明摆着是羞辱她,她好歹是先进门的,好歹还是侧妃好吗?
“哦对了,是我疏忽了。”夜铃迩拿筷子指了指卫小黛手中的账册,“这些账册的数目我们还没有核对过,如果卫妃妹妹觉得站着无聊的话,可以算一算。”
古代女子无才便是德,卫小黛本来就是庶女出身,地位底下,只懂得女红刺绣,其他的一概不懂,连大字都不识几个,更别说算术了。她翻开账册一看,一排排的字,她只觉得头晕眼花,更不可能去算,而且她也不会算。
“难道我不需要用膳吗?”
“不好意思,没用的没资格吃饭。”夜铃迩张口吞下一块红烧肉,故意吃得很大声。
“什么?”卫小黛的声音都被气得变调了。
“妹妹原来没听清楚,那我不介意再重复一遍,没用的没资格吃饭。”夜铃迩故意将没用二字说得很是大声。
“你说我没用?”
“坐在这里吃饭的人可都是算了一个早上的帐没有休息的,难道妹妹也想跟我们一起算账?”
卫小黛不想跟他们一起算账,她只想找夜铃迩算账。
突然夜铃迩话锋一转:“不不不,不好意思,我说错了,妹妹还有点用,妹妹唯一的用处就是能吃。”
卫小黛将账册往地上狠狠一甩,指着夜铃迩的鼻子骂道:“夜铃迩!你这丑女少在我面前趾高气昂的,我可是比你美上千倍万倍!不就是会算个账,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算账我是没什么好得意的,但是有一点我得提醒妹妹知道,虽然我是长相丑陋,比不过妹妹的千万分之一,可我终究还是正妃,而妹妹,说到底也就是侧妃而已。”
卫小黛听罢,眼泪顿时汹涌而出,她抽泣着,掩面泪奔而去,只听见“噔噔噔噔”的下楼声,转眼便不见了她的踪影。
夜铃迩大笑着继续吃着丰盛的午膳。
round 2!win!
三人在宝阁整整待了一天,终于在用晚膳之前从宝阁里走了出来。
而比试的结果,以及查验账册的结果只有他们三人心知肚明。
晚膳差不多已经准备妥当了,何文然带他们去用晚膳的珍蔷厅,而卫小黛早早就等在那里了。
早膳午膳都没有吃,卫小黛心里堵着一口气,也没有单独找膳房开小灶,她就是非得和夜铃迩同桌吃一次饭。
但是这一次她知道不能跟夜铃迩硬碰硬了,因为她根本说不过夜铃迩。
“姐姐,来,您请这边坐。”远远地看到何文然带着夜铃迩和司徒玦过来,卫小黛摆着笑脸就迎了上去。
要搁以前,她第一个迎接的一定是司徒玦,但这次她学乖了。
“妹妹真是客气啊。”
“那是妹妹对姐姐应有的尊敬。”卫小黛伸出一只手,做出要搀扶夜铃迩的动作。
夜铃迩装出一幅受宠若惊的样子,吃惊地捂着嘴道:“妹妹真是深明大义,叫我这个做姐姐的真是惭愧之极。”
“姐姐客气了,快坐吧。”
夜铃迩一边和卫小黛相视一笑,一边立刻扭头拉过司徒玦:“当然要王爷先入席才是。”
“不行!”奈何卫小黛的反应跟不上夜铃迩的速度,司徒玦被夜铃迩拉过来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在屁股沾到椅子的一瞬间,司徒玦就跳了起来,疼得哇哇大叫:“好痛啊,屁股好痛啊!”
“王爷您别动,我来看看。”司徒玦听话地撅起了屁股,夜铃迩看了一眼,原来是两个截短了的楔子,尖尖的头,虽说不会刺伤皮肤,但扎到屁股也疼得要命。
“你好大的胆子,敢伤害王爷!”夜铃迩将楔子丢到卫小黛身上。
卫小黛脸色一变,哭丧着脸道:“跟我没关系,不是,不是我干的。”
“哦对了,确实不是你干的,应该是我干的,对不对,王爷该坐上座,是我让王爷坐我的位置,所以没扎到我屁股上,反而扎到了王爷的屁股,所以说来说去是我的错了?那我是不是该向王爷的屁股道个歉?”
“王妃。”何文然突然插嘴道,“‘屁股’二字不需要重复这么多次。”
夜铃迩捂了捂嘴,用餐时确实不该说这么不文雅的词,特别是她现在这个身份:“多谢何先生的提醒。妹妹,你觉得是我该对王爷的……腚负责,还是你该对王爷的腚负责呢?”
“我……”
卫小黛才刚说了一个字,夜铃迩又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如果是我,那么今晚王爷就该跟我回去,如果是你……”
“是我是我,该我负责,该我负责。”
卫小黛嫁来靖王府已经两三年了,可是因为司徒玦太过“单纯”,根本不懂得那方面的事情,所以也不可能碰她。卫小黛虽然也不喜欢傻子,但司徒玦毕竟是王爷,而她毕竟是王妃,他们若能有夫妻之实,再怀个孩子,那她的地位必能马上上去。
本来靖王只有她一个妃子,就算靖王不碰她她也不怕别人跟她争宠。可现在不一样了,来了个正妃夜铃迩,虽然长得十分丑陋,可不知为何靖王却十分黏她,夜铃迩又如此牙尖嘴利,自己根本斗不过她,她要是再不在这个方面努力一把,就完蛋了。
刚才夜铃迩的话外之意就是今晚王爷睡你那儿还是睡我那儿。
卫小黛自然得抢着说该她负责。
“不,我不要你,我要她。”司徒玦退后两步,从夜铃迩的背后抱住她,丝毫没有撒手的意思。
“王爷,我是你的小黛啊。”
司徒玦使劲地摇头:“不要不要!不要!”
“为什么,王爷?”卫小黛都快哭出来了,“为什么?”
“因为你丑,你没有她好看,我不要你!”司徒玦的头摇得像拨浪鼓。
“王爷!”卫小黛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竟然会听到有人说她比这个丑女丑,还是靖王说的。
她终于还是忍不下去,扭头就走,结果手甩得太用力或是她已经气得不能集中精神了,竟然撞到了门上,手上撞出了一个红印子。
“呀,妹妹,妹妹你没事吧。”夜铃迩还假意关心卫小黛的伤势。
卫小黛“哼”了一声,一甩袖子手竟又撞到了门上,第二下,刚才那个红印子越发明显了。
“我恨你们!”卫小黛如同中午的时候一样,揉着手哭着跑走了。
何文然莫名其妙地看着远去的卫小黛,他可一直没帮腔,就说了夜铃迩一句不要把“屁股”挂在嘴上,怎么就一起被她恨进去了?
round3!完胜!
夜铃迩掩饰不住笑意,她边笑边把司徒玦从她身上弄下来,带他到主位上坐好:“大家用膳吧。”
今天一天三餐夜铃迩都吃得十分愉悦,但是之后面临的问题就十分严峻。
因为她得把司徒玦带回房间去,当然她担心的不是那个事情,而是司徒玦这个小孩子一般的脾气,她该怎么把他哄睡了。
幸而司徒玦今天白天用脑过度,饭后就开始犯困,带回房间之后叫了侍女来给他沐浴更衣之后,他就躺在床上呼呼睡过去了。
今天一天虽然过得愉快,可也确实很累。
但陌生的环境躺着一个陌生的人,夜铃迩睡不着了,她看了看司徒玦熟睡的脸,平稳而绵长的呼吸、微微颤抖的睫毛,想必是真的睡熟了。
“王爷?王爷?”
夜铃迩轻轻喊了他两声,但司徒玦毫无反应。她又推了推他,司徒玦翻了个身又继续睡,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迹象。
夜铃迩蹑手蹑脚地开门出去,外面皓月当空,夜空蔚蓝,空气清醒极了。
刚走了两步,她忽然觉得身后杀气甚浓,夜铃迩假装没有察觉到又向前走了两步,只觉得对方掌风逼近,突然她转身低头躲过对方的一掌,同时伸出一脚朝对方的下盘袭去。
那人跳起躲过夜铃迩扫堂腿,又是一掌朝夜铃迩的胸前袭来。
夜铃迩一看躲不过,直接用右手抓住了对方的手,夜铃迩的右手手劲奇大,对方的手被她抓着,不能前进半寸,也无法后退半寸。
直到这时,夜铃迩才看清对方的脸。
赤红色的面具。
“美人师父!”
“丫头。”
许久未听见的称呼,和那许久未听见的极具魅惑的声音。
赤练摘下面具,露出她绝美的容颜,和那条狰狞的伤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