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不愧是有钱人住的地方,光前头的门面看起来就比丞相府和将军府的宽不少。
他们一路走来没有丝毫停顿,所以赶到靖王府的时候,天才刚刚暗下。
幸而夜铃迩现在也算是个习武之人,跟着何文然他们并不会太吃力,但是让夜铃迩奇怪的是何文然只是个文人,竟然也能有这样的脚力,比之她和他们八个随行保护的随从丝毫不慢,也从未主动提出过要在路上休息一下。何文然这个人的忍耐力异于常人,他既与夜胥有仇怨,却忍到现在还没有动手,可见他知道自己还没有能力扳倒夜胥。
些许热闹的声音从靖王府内传出来,奈何夜铃迩现在跟着何文然他们一行人走着过来,主要还是为了躲避危险,而且他们现在的着装实在不像个迎亲队伍,夜铃迩更不像个新娘子,所以他们只在前门溜了一圈,就转到了后门,从后门进入了王府。
翻过丞相府的围墙,也翻过醉花阁的围墙,走过将军府的后门,也走过云来客栈的后门。现在连靖王府的后门也走了,夜铃迩想着总有一天她还得翻靖王府的围墙。
从后门进入王府之后,那八位随从马上四散而开,他们本就是何文然从守卫中挑出来的精英,现在也该归队了。
“王妃请随在下这边来。”何文然对王府极为熟悉,带着夜铃迩自后门进入之后,七拐八拐,经过了一个巨大的后花园、竹林,还有荷塘和一个宝阁,就到了歇息的地方。
果然是有钱人,真是豪华的布局。
“王妃请入内歇息。”何文然指着其中最大的一间卧房道,“房内有一身喜服,凤冠霞帔,请王妃自行换上,还有盖头也请不要忘记。”
“王爷呢?”穿不穿喜服的不重要的,重要的是新郎官。
夜铃迩眨着大眼睛期待着何文然的回答,何文然道:“王爷此刻正在前厅宴请宾客,稍后就会来找王妃。”
“宴请宾客?”夜铃迩想了想,想必刚才从靖王府传出来的欢声笑语就是那些宾客的声音吧,“我知道了。多谢何先生的一路照顾。”
“保护王妃本就是在下的职责,王妃客气了,在下告退。”
送走了何文然,夜铃迩推开房门,里面烛光摇曳,将整个房间照得喜气洋洋,甚是温暖。
一张挂着红纱的大床,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身崭新的喜服,喜服上端端正正地放着一个垂坠着细碎但又精致金饰的凤冠,当然,凤冠旁还放着一块看起来就十分高档的红盖头。
房间虽大,但却空无一人。偌大的靖王府连个服侍的下人都没有,是她夜铃迩面子不够大,还是她来得太保密太尴尬,不适合派人服侍,否则会暴露什么。
这种事没人给点提示夜铃迩根本猜不出来,还是先见见靖王本人才是明智之举。
夜铃迩将盖头和凤冠拿到一边,先将喜服换上,她还考虑了一下要将羊皮和吸铁石放到哪儿,可左思右想,还是身上最安全。
靖王府她人生地不熟的,还这么大,藏个东西可不简单。
要说这有钱的就是不一样,衣服的材质摸上去不知道要比她之前在丞相府换上的那件好多少。说到底丞相府也不是缺钱的主,好不容易办次喜事也不给她找个好点的料子做件喜服,她果然地位很低啊。
夜铃迩摸着滑溜溜又软绵绵,贴面冰凉,穿到身上却又极为温暖的材质做成的喜服感叹道。
但这回,却着实是夜铃迩错了。
之前丞相府为她出嫁所做的那件礼服也是极为用心的,材料也绝对不是一般的衣料,而是皇宫里的贡品,是之前皇帝赏赐给夜胥的贡品布匹,拿了给她做的喜服,也算是面子够大了,绝对没有对不起她。
而她现在身上穿的这件,所用的料子是只有靖王府名下的一家织布坊才能做出来,极为珍贵的料子。这种布料的吐丝的蚕一年所吐丝的量织的布仅够做一件衣服的一个袖子,后来何文然找到了喂养这种蚕的方法,稍稍提高了产量,可织出的布也还是少的可怜,而且这种布料极难着色,一次出产的布料中,每次只有一半能成功着色。
何文然给这种布取了个名字,叫温良布,只因它触感冰凉,但穿着时却十分温热,而且夏日穿着会变得十分凉爽,还有消暑的功能。可惜因为温良布的产量极少,所以一直只供给靖王一人,是世上有钱也买不到的东西,曾经有很多富商听闻靖王手中有这种神奇的布料,都想向靖王购买,也有人拿钱贿赂何文然,还有直接找上织布坊和染布坊的,但他们都无功而返。
拿钱向靖王府买东西?他们缺钱吗?
不过倒是真的有个人成功了,但他不是用钱买的,而是拿了一件稀世珍宝换的。有钱不一定能得到稀世珍宝,因为首先你要能找到他,所以在何文然的做主下,靖王果断换了。
本来以靖王的智商就一直是听从何文然的考虑的,何文然觉得值,他也没什么异议。
夜铃迩换了衣服之后就躺在床上,边闭着眼睛小憩边等靖王来。跟着他们走了一天,说不累是假的,夜铃迩有些后悔了,早知道还是叫他们用轿子把她抬到这儿算了,逞什么能啊,现在脚后跟又疼,脚趾也磨了个泡,简直就是自己作死。
等了许久,靖王还是没有出现,夜铃迩倒是快真的睡过去了。
看着满屋子的红色,夜铃迩晃了晃神,忽然想到了王靖玦。
王靖玦?为什么突然会想到他?
夜铃迩自己也是奇怪,突然脑子里就蹦出了王靖玦那张面瘫的脸,不言不语,不苟言笑的死人脸。
要说王靖玦这师父对她还是挺不错的,之前在云来客栈也是突然出现救她。她当时之所以没有惊讶,完全是因为王靖玦曾经说过,他会一直保护她到成亲为止。
虽然夜铃迩是不知道他眼里成亲的概念是什么,何文然也早称她为王妃,说上了花轿那一刻起她就是王妃了,可夜铃迩觉得,成亲嘛,最起码夫妻双方要见个面,按照古代的礼仪,要拜了天地,喝了交杯酒,最后入洞房才算成亲,所以现在她还是单身。
“师父!”夜铃迩突然喊了一嗓子。
王靖玦没有出现。
“师父!你说过保护我到成亲为止!我还没有成亲!新郎还没有出现!”
可是任凭夜铃迩怎么说,王靖玦始终都没有出现,倒是把夜铃迩喊累了,在红纱大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和衣而睡还能睡的如此舒服,对夜铃迩而言这是第一次。
第二天,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夜铃迩的脸上时,她缓缓地睁开双眼,桌子上的红烛已经燃尽,房间里还是只有她一个人。
夜铃迩起身,打开房门,一个红色的东西倒在她的脚面上。
夜铃迩后撤一步,那个红色的东西才直直地躺倒在地,她定睛一看,原来是个穿着红色喜服的男人,这个男人眯着眼睛睡得安然,即使两次向后倒下也没有见他有任何苏醒的迹象。
穿着喜服,想必就是司徒玦了,她倒要看看司徒玦是个什么模样。
夜铃迩绕到他的面前,蹲下去看他,他的脸型甚是圆润,肤色白希稚嫩,看起来就过的很舒坦,平日里好吃的定是不少,两道远黛般的秀眉竟比女子还美丽几分,闭着的双眼上长卷的睫毛在晨曦的照射在脸上投下了一片浓密的阴影,笔挺的鼻子毫无瑕疵,薄薄的嘴唇还时不时的砸吧一下。他看起来只有少年的样子,可按说他是皇帝的哥哥,绝不止这个年龄。
“娃娃脸的傻王爷?”
等一下,这样的情形好像曾经在哪儿见过。
她第一次看到王靖玦的脸,也是他闭着眼睛睡着,而她细细地端详。
夜铃迩伸手摸了摸司徒玦的脸,没有易容的痕迹,皮肤真是滑的要命,连夜铃迩都嫉妒。
看来王靖玦和司徒玦真的不是一个人,果然像何文然所说的,是个巧合吧。
夜铃迩略一思索,不能就这样让司徒玦躺在门外,她右手抓着司徒玦的腰,一用力就把他拖进了房间。司徒玦依旧像个死人一样,动也不动,更没有醒过来。
这样的情形,好像也曾经在哪儿见过。
她第一次救王靖玦的时候,不就是把失血过多昏迷过去的王靖玦像这样子拖进房间的吗?
真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不过她才不会欲语泪先流,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她才刚刚当上王妃呢。
一抬手将司徒玦丢到床上,夜铃迩自己也坐到了床上,她搓了搓手,将司徒玦的外衣脱了下来随意甩开,想了想还是不够,又将他里面的中衣也脱了丢到一边,脱得司徒玦就剩一件贴身的亵衣,没想到司徒玦全身的皮肤都这么好,说是肤若凝脂一点都不过分,夜铃迩都看呆了。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夜铃迩心道自己果然是没人疼爱的小孩。
用被子把司徒玦裹好,夜铃迩自己也脱了外衣躺了进去,当然,两个人之间留了足够的空隙,她才不会这么吃亏把自己全脱光了,更不会让司徒玦占便宜。但是做戏要做全套,同床共枕对于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新新女性来说算不了什么。
被子的外料似乎也是用温良布所做,夜铃迩睡得舒服极了,但司徒玦却在微微发抖,好像很冷的样子。
似乎感觉到了夜铃迩身上的温度,一直熟睡的司徒玦慢慢地向夜铃迩靠了过来,好像在找一个温暖的归宿。
突然一下,司徒玦像八爪鱼一样攀上了夜铃迩,手脚并用地缠在了她的身上。
“睡着了还耍流氓,说他是傻子,打死我都不信!”
夜铃迩想用劲把司徒玦推开,无奈司徒玦现在这个姿势把夜铃迩的手脚都束缚住了,奈何她有再大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司徒玦还用脸在夜铃迩的胳膊上蹭了蹭,幸好夜铃迩现在穿着衣服,否则非起一身鸡皮疙瘩不可。
早知道他这么会耍流氓,她才不会这么傻,想着做戏做全套,结果把自己套进来了。
“松开!”
夜铃迩使出大力右手的绝招,使劲地想把司徒玦挣开。
“你是属章鱼的吧!”
夜铃迩左扭右扭,可怎么也摆脱不了司徒玦的钳制。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何文然的声音,他带着拿着洗漱用品的侍女们来到门外,正是来催促二人起床的,他敲了敲门,道:“王爷王妃,该起了。”
说罢,他推门而入。
满地的衣服,以及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何文然在一瞬间愣住了,王爷和王妃,进展太快了吧,但他是有专业素养的,又很快从震惊中走了出来,招呼门外的侍女进来为两人洗漱。
夜铃迩无奈起身,而缠着夜铃迩的司徒玦也恰巧在这时候醒了过来。
侍女们走进房内,看到夜铃迩的脸,吓得脸色剧变,还有几个胆大的还在那里交换眼神,好像看到了传说中的丑女的样子很是兴奋的感觉,但司徒玦却仿佛没看见似的,抱得夜铃迩更紧了。
何文然见了侍女们的反应,立刻使了个眼色,侍女们纷纷收敛了震惊的神色。
喂喂喂,她不是瞎的,这些侍女的神情她都是看在眼里的。
夜铃迩有些不开心了,她好歹还是个王妃,必须给她们个下马威,否则还蹬鼻子上脸了:“你们什么意思?”
夜铃迩原本就黑的脸更是一黑,侍女们没什么反应,毕竟这个新王妃又丑又没权势,可何文然很是不悦:“还不快给王妃赔罪!”
何文然是靖王府最说得上话的人,全府上下的人都归他管,侍女们不敢得罪何文然半分,立刻哗啦啦跪了一地:“奴婢知罪,奴婢知罪。”
“罪在何处?”夜铃迩推了推司徒玦没推开,干脆带着他挪到了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女,“你,先说!”
“奴婢,奴婢不该直视王妃的……的……”
“的什么?”夜铃迩怒道,“说!”
那侍女赶紧将整个身子趴在地上:“奴婢不敢说。”
“不敢说?那么你说!”夜铃迩又指向另一个侍女。
被夜铃迩指到的那个侍女险些把手上的脸盆扔了:“奴婢,奴婢也不敢!”
“那你们谁敢,站出来说给本王妃听听!”夜铃迩秀眉一拧,双目一瞪,底下的婢女傻眼了,这个丑女一点都不好欺负。
“王妃饶命,奴婢知罪!”
“说来说去就是你们知罪知罪,问你们罪在何处却又个个都不敢说。”
“我说~”就在夜铃迩准备发作的时候,从夜铃迩的耳边飘来了一个声音,男人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傻劲儿,不用猜都知道是司徒玦。
司徒玦终于松开了紧紧缠着夜铃迩身体的手,他向后挪了挪,歪着头看她:“你一直叫她们说,你想叫她们说什么呢?”
夜铃迩灵机一动,上前挽住司徒玦的手,撒娇道:“王爷,你是我夫君对不对?”
“夫君?夫君是什么意思?”
“夫君就是……”夜铃迩笑着凑到王靖玦的耳边轻声道,“我嫁给了王爷你,然后我们一起在床上躺了,王爷就是我的夫君了。”
“哦~原来这样我就是你的夫君了,那你是我的什么呢?”
“我是你的优乐美啊。”夜铃迩强忍着想讲出这句话的冲动,改口道,“我是你的王妃啊。”
广告真是害死人啊!
“王爷,我想问她们,刚才她们到底为何在看到我的时候表现得如此震惊,是我长得惊为天人叫她们吃惊到难以自持,只能用面部表情向我表达那种震惊之情?”
“你刚才那段话好长,我记不住。”司徒玦挠了挠头。
夜铃迩凑到司徒玦的耳边,轻声道:“那王爷你就说一句,如实回答王妃问话。”
“如实回答王妃问话。”司徒玦不愧是敬业的传话筒,连夜铃迩的语气都模仿出来了,夜铃迩十分怀疑他是不是装的。
“再说一句,若是再推脱,就拖下去杖责!”夜铃迩继续道。
“若是再推脱,就拖下去杖责!”
“王爷王妃饶命啊!奴婢,奴婢真的知罪了!”满地的侍女都不停地磕头,被夜铃迩点到名的那两个更是磕得十分卖力,一群女人像打地鼠机里的地鼠此起彼落的,看得夜铃迩很是开心。
“何先生,何先生,您帮我们求求情吧。”
侍女们见求司徒玦和夜铃迩无果,只得向何文然求救。
何文然知道夜铃迩是故意找茬,夜铃迩虽是夜胥之女,但身份卑微,向来就是只有被人欺压的份,若是嫁到王府的第一天就被这群侍女瞧不起,那此后的日子也必定会过得跟丞相府里一样,难以抬头。
下马威,势在必行。
再加上,夜铃迩的样子确实丑陋,靖王虽然无权无势,但好歹是个挂名王爷,手中的钱也是多得要命,要是能攀上他的一条大腿,飞上枝头变凤凰,那绝对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享用不尽。这些侍女虽长得算不上花容月貌、国色天香,但比之有黑斑的夜铃迩的还是好看很多的,她们自信能比过如此样貌的夜铃迩,当然不会给她好脸色,王妃嘛,说说而已,她并不是最厉害的,最厉害的,还在别个房间呢。
更何况,司徒玦是因为在小的时候受到惊吓,所以现在智力一直停留在那个阶段,才显得痴傻,如同小孩子一样的靖王是十分好哄的,所以想抱上靖王的大腿也不是不容易。
正是因为如此,夜铃迩更要立威,王妃不发威,你以为我是王菲呢!
“王妃,今日之事就给在下个面子,放她们一马如何?”
何文然都说情了,夜铃迩也不好意思驳了他的面子,毕竟他的手里还握着她的把柄,夜铃迩笑道:“何先生这么大的面子,我怎么能不给呢,行了,本王妃今日就放过你们!”
“多谢王妃,多谢何先生,多谢王爷!”这些侍女今天所磕的头想必比她们今年一年磕的头都多。
“她们谢我做什么?”司徒玦指着自己,长着长睫毛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夜铃迩。
夜铃迩忍不住摸了摸司徒玦的头,道:“她们谢谢你娶了我这么个好王妃啊。”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本王妃和王爷洗漱穿衣!”夜铃迩这次一发话,再没有人敢抬头直视她,只是各个都从地上拿起盆子,桶子,摆着衣服的盘子,还有装着绸布的盘子,恭恭敬敬地端到夜铃迩和司徒玦的面前。
“请王爷王妃沐浴更衣。”
何文然适时道:“在下先行告退,请王爷王妃在沐浴更衣后前往雨花亭用早膳。”
“行了,本王妃记下了,何先生辛苦了。”
何文然微微行礼,告退离去。
不过之后沐浴更衣可以说是混乱一片,夜铃迩也实在不想提。
司徒玦就跟小孩子一样,竟然还要玩水,溅得她一身湿,侍女们七手八脚地就要上来为夜铃迩把喜服换下来,可喜服里还藏着羊皮和吸铁石,她喝退了侍女,执意要自己换衣服,让她们服饰靖王洗澡就行。
然后,就更混乱了。
司徒玦好像认定了夜铃迩是他的王妃就要一直陪在他身边,夜铃迩稍微离开一下他的视线他就大吵大闹,以前从未发生过这样的状况,靖王在侍女们的眼中一直是很听何文然话的乖孩子的形象,像这样大吵大闹的还是第一次。
但是夜铃迩必须离开去换衣服,所以就在这段时间,司徒玦倒翻了三盆水,弄脏了四套衣服,就是不愿意好好洗漱。直到夜铃迩换完衣服回来,司徒玦才安静下来。
“我的王妃,我等你好久了。”
“等我干什么?”夜铃迩还在整理衣服,要说这王妃的衣服就是厚实,里三层外三层的,把夜铃迩裹了个严严实实,刚才夜铃迩自己穿的时候才发现,难怪什么皇帝啊王爷啊要下人服饰着穿衣服,因为一层一层的实在太多了,自己穿起来别提有多费劲儿了。
“等你一起沐浴啊。”
夜铃迩心道:“这王爷绝对不傻,该占的便宜一点不少占。”
“王爷,沐浴不是重点,我们马上要去用早膳了,所以要快点穿戴完毕,你是不是也肚子饿了?”
司徒玦的肚子还十分配合地叫了两声,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随即可怜兮兮地点点头道:“饿了。”
“那就快穿戴完毕,我们去雨花亭用早膳。”
“嗯。”司徒玦用力地点了点头,明晰的双眼清晰的倒映着夜铃迩的样子,王靖玦没有如此澄澈明亮的眼睛,连安沉香也没有,这样的眼睛只属于天真无邪,没有杂念的人,司徒玦就是这样的人。
雨花亭,就在夜铃迩上次从后门进来之后经过的那个荷塘的旁边。
两条长长的回廊连通雨花亭两边,整个回廊连同雨花亭都坐落在这个荷塘之上,荷塘上的荷花不知是何种品种,在现在这个严寒的天气还热烈开放着,这种荷花与平常的荷花不同,荷瓣尖端不是浅粉色,而是热烈的鲜红色,与翠绿的荷叶形成鲜明的对比。
夜铃迩由侍女领着,带着司徒玦姗姗来迟。
“何先生!”夜铃迩大老远地就向何文然打招呼。
何文然早早就等在雨花亭,平日里司徒玦都是准时来用早膳的,不像今日迟到了些许时间,菜都有些凉了。
“何先生,这些荷花是什么品种,现在还开着真是怪异,颜色也与普通的荷花不同。”原来夜铃迩大老远地喊何文然就是想问这件事情。
“王爷王妃请先入座。”何文然将司徒玦和夜铃迩请入席,二人坐下,他才开始解释道,“这种荷花名为红颜荷,因其荷瓣尖的红色而得名,因为它的花期与其他品种的荷花完全相反,所以又被称为反季荷。”
“红颜,名字甚是好听,我喜欢。”夜铃迩拿起面前一个盘子的糕点咬了一小口,赞赏道,“嗯,好吃,比丞相府的早膳好吃多了,就是有些凉了。”
何文然正要解释,夜铃迩阻止道:“我知道,是我来晚了,何先生不必解释了。”
何文然略略点头,随即命人呈上来一份账本道:“按照惯例,今日需向王爷汇报王府各处产业的资产流动情况,但今日还多了一项,是王爷婚礼的收支以及收支明细,希望王爷耐心听完。”
司徒玦正认真地吃着一盘糕点,就是之前夜铃迩说好吃的那盘,仿佛完全没听见何文然的话。
何文然也不管司徒玦有没有在听,翻开账本就开始念了起来。
“先是云州城的,云州城共有王府的产业一百二十八家,其中有二十五家酒楼,本月的收入共是一百万三千九百二十五两白银,支出是四十万六千七百七十三两,净赚五十九万七千一百五十二两。客栈十八家,本月的收入共是七十三万五千二百一十一两,支出是三十四万九千二百三十一两,净赚三十八万五千九百八十两,当铺十三家,本月收入是……”
夜铃迩听到这一长串一长串的数字头已经开始晕了,她前世的强项是数学没错,也在帮内研制系统或者机器的时候帮过很多忙,但她曾因为算错了一个小数点差点把上百个帮众炸死,就是这么狗血的事,她发过誓这辈子再也不碰数学。
但是也许是天生对数字的敏锐吧,夜铃迩虽然不想计算它们,但那些数字一进入她的耳朵就自动在她的脑海里排列起来。
“云州城一百二十八家共净赚二百五十九万两整,云州城的已经汇报完毕,经过核对没有错漏。接下去是丰州城的……”
“等等,何先生,能否借账本一看。”
何文然不知夜铃迩为何要看账本,他将账本合起来,问道:“王妃何意?”
“我们大邺有多少座城池,像你这样报下去,恐怕我们用完晚膳还听不完,不如让我看一遍,就知道有没有错漏了。”
何文然有些犹豫,夜铃迩张口道:“其实云州城的数据已然有错,何先生一开始说二十五家酒楼净赚五十九万七千一百五十二两,客栈十八家,净赚三十八万五千九百八十两,当铺十三家,净赚三十三万六百六十六两,米铺十一家,净赚二十七万三千四百九十三两……”夜铃迩竟然将何文然刚才所报的数据一点不错地全部复述出来了,光这一点就足够让何文然佩服了,但后面夜铃迩的话更叫他震惊,“云州城的总净赚绝不是二百五十九万两整,而是二百五十九万零一两,不相信何先生可以立刻核算一下。”
何文然马上命人将算盘呈上来,经过他一番噼里啪啦的拨算之后,何文然才终于相信,夜铃迩所说的是对的,他确实少算了一两。
少一两不是大问题,但算错了数目却是大问题。
何文然是生意人,夜铃迩是第二个指出他算错的人,立刻令他心生敬佩之情。
“现在,何先生还不愿将账本给我看看吗?”
“王妃请过目。”何文然恭敬地将账本呈给夜铃迩。
夜铃迩接过,边吃边看,好不享受。
“我的王妃,你看什么呢?”
夜铃迩道:“账本。”说着将账本递到他的面前给他看。
司徒玦毫无看账本的心情,反而拿起筷子一会儿敲敲盘子,一会儿敲敲桌子,一会儿又拿勺子敲敲盘子,玩得不亦乐乎。
夜铃迩甚是奇怪,心知有个疑问不问不快:“何先生,王爷根本不在意你汇报的东西,为何你还要定期汇报,徒增麻烦。这些数目自己心里清楚就好了,王府上下一切均是你打理,主要你过目之后心中有数就不会有问题,汇报王爷又有何用?”
何文然没有反驳夜铃迩,他只是说:“王府的一切都是王爷的,只要是王爷的,就得叫他全部知晓。因为王爷就是王爷。”
夜铃迩不能明白何文然的想法,何文然也不能明白夜铃迩的心里。
当年,何文然的父亲何俊光是朝中的肱骨大臣,对朝廷忠心耿耿,当年先帝还在世,先帝最宠爱的妃子就是靖王的母妃惠妃,而同时何俊光也是惠妃的人,是支持靖王当太子的,后来何俊光因忠心朝廷被夜胥迫、害,全家被灭门,只有何文然一人逃出。当年是惠妃拼死保住何文然,所以何文然对靖王也是忠心耿耿,他也暗暗发过誓,忠心的对象不再是朝廷,因为先父被迫、害,朝廷闷声不响,所有大臣明哲保身,根本不值得他效命。
他主动自愿前往丞相府提亲,却发现夜胥早已忘了还有他这个人存在,果然是他害过的人太多了已经记不起来了吧。
他们不再说话,只是夜铃迩低着头看账本,时不时地将发现的问题跟何文然说一声,何文然呢,就马上拿算盘算,一开始前几次他心里还抱着一丝疑惑不信任的态度,反复几次之后,何文然发现夜铃迩一次错都没有,所有的她指出的数据均有或多或少的计算错误以至于最后核算出来的总数有偏差。
他对夜铃迩的崇拜之情简直犹如滔滔江水,延绵不绝。
“大约就是这些错误了,何先生请。”夜铃迩还给何文然账本的时候很是客气,何文然自诩计算能力超群,基本不会算错东西,谁知就这一个月的就错了好几个地方,精益求精的他这次回去一定会将最近几个月的账本都翻出来好好算一遍才安心。
“好了,本王妃吃饱了,王爷你呢?”
“王妃饱了,那我也饱了。”
“行了,那撤了吧。”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有动。
“怎么,我说话不好使吗?”夜铃迩道。
下人们还是一动不动。
就在夜铃迩奇怪的时候,一个柔美甜腻的女声传来:“我还没有用膳呢,谁敢撤?”
顺着声音来源看去,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映入夜铃迩的眼帘。
只见她双眸似水,肤若凝脂,十指芊芊,朱唇轻点,面上粉黛薄施,语笑嫣然。她着一身粉紫色的长裙,一条精致的暗花腰带将她的纤纤细腰衬得娇柔异常。她的手腕上带着一只金镶玉的镯子,脚上一双鎏金鞋还镶着两个铃铛,走起路来叮铃作响。
跟她比起来,她是天上飞的仙女,夜铃迩就是地上爬的癞蛤蟆,还是黑皮的。
“你是谁?”夜铃迩没听说这个王府原本是有女主人的。
“我就是靖王的侧妃,卫小黛。”
“侧妃?”一听这名号,夜铃迩心里就爽了,侧妃,能比得过我这个正妃,不就是早入门,敢在我面前耀武扬威,我可是翻过丞相府围墙,走过将军府后门的人,“原来是妹妹。”
“妹妹?我可没有你这么丑的姐姐。”卫小黛说话丝毫不留情面。
既然卫小黛不给面子,夜铃迩也不想跟她客气了:“妹妹何出此言?”
“你少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你不过就是有个正妃的头衔罢了,要算入门的时间,可是我比较早。”卫小黛伸出一根手指,似乎很嫌弃地指了指夜铃迩的脸,“你看看你的脸,哪里配的上正妃这个头衔。”
卫小黛的这个样子叫夜铃迩想起了她的妹妹夜清雪,夜铃迩上前了两步,险些贴到卫小黛的身上,卫小黛被吓得退后了两步:“你,你干什么?”
夜铃迩道:“没干什么,只想告诉妹妹,王府之内,请注意你的言辞,莫要说出与身份不符的话。”
“你!”
卫小黛正要反驳,何文然张口道:“卫妃,侧妃对正妃要有规矩,王爷全都看在眼里呢。”
卫小黛瞥了一眼何文然,就朝司徒玦看去,原来司徒玦早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正朝这边看着戏。
卫小黛终于还是不敢有脾气,但对夜铃迩却极度不满,因为连一向对她恭恭敬敬的何文然今日竟也帮着夜铃迩反驳她,气得她咬牙切齿。
“来人,将早膳撤了!”夜铃迩大手一挥,再次命人收桌。
“谁敢?”卫小黛双手叉腰,双目一瞪,下人们马上不敢动了。
“收不收!”夜铃迩撸了撸袖子,“你们不动,我自己来。”
“王妃请息怒,我们收,我们收。”下人们一拥而上把桌子上的早膳全部收走了。
“你们好,我记住了,走!”卫小黛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夜铃迩看着卫小黛赌气离开的背影笑了笑,心道:“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但夜铃迩却没发现此时司徒玦正怔怔地盯着她,眼中满是赞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