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有蚊子……”叶芾被嗡嗡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睁开眼。
昏黄低沉的烛光亮色淌入眼底。君子昀坐在床边，一手执着书在看。
叶芾懒懒睁开眼，用脚别开了单薄的被子，坐起来，懵懂盯着人。
君子昀当然知晓身旁的人醒了，视线挪过去就看到人小小的脸露出不解的神色。
“醒了？”
叶芾没开口，愣愣点了点头。
“饿了？”
叶芾闻言，摇了摇头。
“那是怎么了？”
叶芾拧了拧眉，猫儿一样微哑的声音问道：“几点了，你怎么还没睡？”
“咱们一会儿要离开这里。”君子昀放下书，“你现在醒了正好，洗漱下起床，走吧。”
“去哪儿？”
叶芾问着，手里开始扎头发，伸进一旁的盆里拧帕子洗脸，“不等覃清回来了吗？”
距离覃清出兵，已经有三天了。
“今晚就会有他们的消息。”
“喔。”
二人准备妥当后离开。
“就我们两个人吗？”
“嗯，覃清会接应我们的。”
叶芾手被人握着，黑灯瞎火往山林里走。
“好黑啊……”叶芾嗫嚅着，一路跌跌撞撞。
“是我考虑不周，该在白天就离开的。”
可叶芾今天不知哪儿来的兴致，从早睡到晚……
叶芾嘻嘻笑了笑：“赶夜路也不错，也不错的。”
之后便努力睁大了眼睛往前走。
关山横阻，不一会儿便到了山坡上，从稀疏的林子里，能看到地下营地成了一片火海。
“那是！”
“彦国军队，攻过来了。”
叶芾拍了拍胸口：“得亏你第六感灵敏，不然咱俩就被双双赴黄泉了！”
黑暗里，君子昀坚毅清冷的脸露出淡淡的笑。
二人在山林里溜达着，看到一处营帐，旁边柱子上拴着海山郡军旗。
“覃清准备的？”
“嗯。”
进去营帐，里头的床铺干净整洁，还准备了两套干净衣衫。
“怎么是两套？”
君子昀在四周看了看，怀疑的蹙了蹙眉，难道覃清也能看到眼前的人儿？
“咳咳。”叶芾轻声细语道，“前两天我听外头小哥传了个八卦。新来的关山郡少爷，跟怀里揣了个美娇娘似的寸步不出营帐，还老自言自语。”
说完叶芾自己笑了，在脸上比划了下：“是在夸我好看咯？”
叶芾拿起衣服在身上比划了下，发现身旁还有一把像艾蒿一样的长的草叶。
“这是什么？”
君子昀看过去，视线触及那把草时，紧皱的眉头舒展了几分，走过去拿起那草在水里泡了泡。
将叶子一片一片摘下来，揉碎了，一把拉过叶芾倚靠在自己身上：“别动。”
清凉微涩的感觉在额头、双颊、手臂上涂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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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这个驱蚊解毒的。”
叶芾欣然一笑：“覃清还挺有心。”
外头的兵荒马乱扰不到营帐里的清静，天大亮叶芾才听到外头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睁眼看，君子昀已经起身，穿戴好了。
覃清进来，叶芾缩进了被窝里。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哈哈哈哈那群孙子可算是倒了大霉了！”覃清灰头土脸，却是神采飞扬的说着，“怎么称呼您？”
“君子昀。”
“那就君先生吧。”
覃清笑着，“按照先生的法子，我们分成了十支小队伍，从不同方向，在不同时间骚扰彦国军，引他们渡江，一渡江就集中火力开打，这才三天就弄翻了他们两万人！”
“昨晚又是去骚扰，我们的人假装溃败而逃，将他们主力都引到了关山之下，然后早就埋伏好的人冲下山就是一顿暴打！以逸待劳，又解决了他们一万多人。”
“来增援的彦国两万多军也被我们从侧翼包抄埋伏了，顺带趁着他们老巢防守空虚，带着人去抢回了钱粮！”
“先生是没看到那群滚蛋哭爹叫娘的惨样！”
“哈哈哈！”叶芾抑制不住的在被窝里笑出了声。
……
侃侃而谈的覃清愣了愣，嘴角微抽的看了看眼前光风霁月的君先生。
“先生……”
君子昀瞥了一眼被窝那拱起来的一块儿，又看着覃清道：“之后呢，让你做的主要事情？”
“先生放心！我们几路小队边追边打，围得水泄不通下给他们在东边留了个道儿！彦国军往那边跑了。”
“嗯。”
君子昀点了点头，低头瞥见覃清胳膊上干涸了的血渍，问道：“覃统领受伤了？”
“唉！”覃清摆了摆手，“昨晚逗那群孙子的时候，没注意那边有个村子。彦国军挟持了村民做要挟，我们这边吃了点儿亏，但好歹任务没失败。”
“辛苦了。”
“统领！外头的村民说要见您！”外头传来一声呼唤。
“好嘞，等下就来！”
覃清汇报完了，给君子昀行了礼：“先生，兄弟们陆陆续续赶回来了在外头扎帐篷，加上救出来的那批村民，统共四千人。”
“嗯。”
覃清拱了拱手，出了营帐。
“咳咳！”憋坏了的叶芾披头散发从被窝里钻出来，伸手把梳子递给某先生，“给你的美娇娘梳个头呗？”
这次大捷让大家伙儿显得兴奋异常，可能是随心所欲劫掠了一把。
越江沿线的几座城市，全部住的是彦国官兵和家属，因着常年的搜刮，可谓富得流油。
彦国驻守的官兵跑了，东西可没来得及运走。
于是，在后面的一个月里，突然所向披靡的海山郡军队直接攻克越江沿线几座城池，拿下了城守之后就搬空了粮仓库房，满载而归。
如此往复，数次而矣。
此后，覃清的那支小军队声名大噪，沿路招兵买马，已经成了五万人的大部队。
当被问道下面怎么做时，君子昀淡然回答：“老套路。”
君子昀叶芾两人又在海山郡蹉跎了两个月，期间安置百姓无数，以掠夺来的钱粮养人。
“古语有
云大兵之后必有大疫，海山郡没有发生瘟疫还真是奇迹。”
从被彦国军队偷袭以来，海山郡除了萧条没有出现其他状况，安定下来后又吸纳回了不少百姓，给这座空城添了人气。
“大概是穷吧。”叶芾看着正在大兴工事的街道，撇了撇嘴道，“食无肉，医无药，居无所，交无友，穷成这样也是没谁了。难怪彦国揪着这儿不放，还不是因为好欺负。”
感叹完，叶芾又笑了笑，“还好咱们的君先生有钱，送钱送粮还送来大比生意。”
君子昀利用关山郡的钱财与势力为海山郡引进大量货运物资，重新规划坊市，想带起这里的经济来。
“如果海山郡与关山郡同气连枝，往后想打通秦山落山，也算是有了路子。”
“不是你的主意吧？”
君子昀微愣，点了点头。
叶芾勾唇笑了笑，白郡守的算计，果然无敌。
“对了，我有点好奇。”
“什么？”
“对付彦国的流氓游击战法，你从哪儿学来的？”
君子昀不说是出身军事世家，但好歹是正派极了的人物，读的兵书也是堂堂正正的，怎么会选那种打法？
“去年我在军营里认识了一个人，他教我的。”
“谁啊？”
“从落山郡来的一个人，这次去应该能看到他。”
“喔……”
“先生！彦国国王派人来了个信。”覃清掀开营帐，笑着扬了扬手里的信件，然后迅速在营帐里瞄了瞄，无人。
今日突袭也没有见到那位传说中的美娇娘。
丧气。
覃清留下信件后溜了，跟一众战友分享今日份儿的失败。
叶芾翘着二郎腿，将覃清的小动作与心思全部纳入眼底，勾唇浅笑道：“彦国已经忍不住了？”
也是无奈，君子昀现在所用的骚扰游击套路与的彦国军几年前同出一辙，这样明显的“强盗”行径却让彦国君主有苦难言，谁让自己当年的套路太深入人心呢？
面对更加凶悍勇猛的海山郡军队，彦国毫无反抗之力，只得来信乞和。
再这样下去不得被抢穷了？还是保留点资本吧。
覃清在外头给众人叨叨着，丝毫没有之前的凶狠劲儿，整个人眉开眼笑，吐槽道：“你们怕不是在逗我喔，哪儿有什么美娇娘？”
“那统领怎么解释君先生跟你要女孩子用的梳子镜子，还有防蚊虫的艾蒿呢？”
覃清挠了挠头：“这些问题怎么比彦国那群顽固还难想通？”
一旁的小兵怕是在暗戳戳的想：可不是难懂吗，就覃统领这情商，除非天上掉下来一个妹子，否则他是脱不了单了。
覃清再到主帐请示的时候，是翌日黎明了，浓厚的晨雾化成了水露凝在发梢，而君子昀站立在帐外。
清癯而倨傲，这是覃清对君子昀一贯的印象。
军中的士兵都说君子昀不像个威风凛凛、生杀予夺的将军，倒像是个执笔挥墨的军师。
叫他先生，是所有人心口如一的。
君子昀没有穿战袍，平常的素色长袍，在雾气霭霭中显得单薄瘦削。
被覃清走近惊动，转身看去，人已经到了面前。
“覃统领接下来有何打算？”
“跟着先生呗！”覃清兴冲冲的掠到君子
昀面前，掏出怀里的新兵名册递到君子昀手中，“海山郡军队增长到了五万人，我是没有能力统领的，还想继续仰仗先生呢！”
视线顺着信纸移动，从君子昀骨节分明的手，到清俊温和的面容。
覃清在想：文治武功，一切都那么合适自然的，在这个如珠玉一般的人身上完美施展。若要说这天下有一个人能够霸图大业，非君子昀莫属！
“我不能接任。”
“为何？”
“我从关山郡而来，是要参加半月后的落山郡会议的。”
覃清不解：“有什么关系吗？”
“海山郡，有自己的利益。何况，还有朝廷那边……”
“朝廷？”覃清气得冷哼一声，气冲冲道，“当初我们要打，他们不给拨粮钱，后来我们不打了，他们就想要议和而伏低做小。这些年要不是我带着兄弟们拼杀，这海山郡早就不保了！还有郡守，早在几个月前就弃城而逃，反正我覃清和众将士只认先生！”
“那覃统领可否听我一言，自立门户，跟着我去落山郡，替海山郡的军民谋一份安定。”
“覃清唯先生之命是从。”
“彦国来的使者，覃统领全权接待吧。我现在不方面出面。”
“是。”
覃清领了命，盯着君子昀转了转，“我每次看先生都是一个人，他们总说这营帐里有人，先生能不能告诉我她在哪儿？”
这是覃清今天的终极任务。
“她能看到你，你看不到她。”
覃清狐疑的抖了抖眉毛：“怎么有点毛骨悚然了……”
君子昀笑了笑：“时机到了，你就能看到她。”
“看来，先生是想将神秘进行到底了。”覃清叹了口气，出了营帐。
坐在一旁凳子上的叶芾撇了撇嘴：“啥时机啊？”
君子昀淡淡笑了笑：“回关山郡你就知道了。”
“好无聊，海山郡都玩儿腻了。”
“等接待完彦国使者，我们就可以出发去落山郡了。”
“彦国使者。”叶芾挑了挑眉，“咱们是正经谈判还是流氓一点？”
“你觉得呢？”
“越流氓越好！”叶芾哈哈笑了笑，“最好是气得他们七窍生烟，然后再打一架，让他们抱头逃窜去找邻国秦哥哥哭诉！”
君子昀有些惊喜的看着叶芾，问道：“你知道我下一步的计划？”
叶芾眉眼弯了弯，一脸惬意，往床上一趟，懒懒道着：“我不知道。”
没几日后，彦国使者被簇拥而来，还没坐上谈判桌就在海山郡大街上被打了一顿，鼻青脸肿找到覃清那里。
覃清开始使劲演戏，拿了张画来对比着：“你说你是彦国来的使者，可有证据？”
三个使者掏了掏信物，买个东西都被抢走了，无法证明。
覃清暗戳戳笑着，命人将使者都打了出去。
彦国国军听闻此事大怒！
但苦于“流氓”不过，又派了人来海山郡。
这一次的使者战战兢兢，安全抵达。
覃清却狮子大开口要彦国割让半数城池。
得了，谈不拢。
覃清等人送使者离开后，浩浩荡荡往落山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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