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远顿了顿,看薛东源示意他接着说,才道:“那家收留大小姐的人,不只有一个老妇人,还有一大家子人,其中一个即将出阁的小姑娘不知什么原因突然疯了,在她疯了的那天夜里,大小姐便不见了踪影,从谷雨村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而当天晚上,大小姐却出现在远离谷雨村一百多里的灵丘县,还杀了前往灵丘探友的御史姜析和他的随从四人,并姜析的好友,又连杀了官差四人……”
“胡说!”绘娘愤怒的打断了丁远的话。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小姑娘疯了,又是杀了知府,简直是天方夜谭!
丁远在薛东源的眼神示意下,连忙说道:“小的所言句句属实,这些都是小的从谷雨村和灵丘县打探出来的,不只谷雨村的村民可以作证,就连灵丘县,都有官兵可以证实!”
“这可是事关朝廷命官的大案,小的岂敢空口白牙无中生有?这件事在灵丘,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连首辅大人都下令严查,只是不知为何,如此大力度的搜捕,却已历经三四个月,仍然未将凶犯缉拿归案。这还一度成为灵丘的笑谈,灵丘的赌坊甚至还以此为赌局,猜测这个凶手是何方神圣,竟能如此嚣张歹毒,连杀十人还能全身而退。”
连姜献都扯出来了。
绘娘的背脊渐渐发寒,脸色亦十分难看。
薛东源暗暗心疼,可他还是狠了狠心,柔声说道:“绘娘啊,我知道你最喜欢宝花,不愿相信宝花会杀人,我也不相信,但这件事情确实很蹊跷。”
“我担心这是否是我当年竖敌太多,有人查到了我的行踪,塞了一个假的宝花进府,为的就是迷惑我们,好伺机将我们一一除去,又或者真如慧平仙姑所说,这个宝花是恶灵附身,那真的宝花又在哪里受苦呢?”
“你要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不止为了我们大家的安危,也是为了真的宝花好。”他低声问绘娘:“宝花回来的这几个月,你可有发现,宝花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他看绘娘心神俱震,神色间明显是开始怀疑卢阳了,便松开了绘娘的手,拿出了一本卢阳写过字的小本子来。
指着上面字里行间的标点符号说道:“我们的宝花,什么时候写字喜欢加上这些奇奇怪怪的符号了?这些符号都是什么意思?我竟从未见过,你不觉得诡异吗?只有她一个人写字带着这么些符号,我真担心她是在写什么暗号,向什么人传递消息,那我们薛家岂不是要大祸临头了!”
如果卢阳知道,真的要哭死了,她用毛笔写字的时候,自然不会去用标点符号,可是用炭笔就像前世用圆珠笔铅笔一样,那标点符号早就已经刻在了骨子里,习惯成自然,顺手就那么写上去了,而这个时空的人,写字是从来不用符号的呀。
绘娘失魂落魄的问道:“你的意思是,这个宝花是假的?”
薛东源心知她这是动了疑心,心中大喜。
他看了一眼丁远,丁远瞬懂,立马说道:“小的也担心有人冒充了大小姐,便又在灵丘县和大同府明察暗访,这一查之下,竟又让属下发现了一件古怪的事情。”
还有?绘娘一个眼风扫过去,让丁远别卖关子。
丁远这才娓娓道来:“大小姐杀人逃走之后,被一家青楼的人掳到了浑源州,她在青楼里待了七八天,那青楼本是江湖中万刃堂旗下的一处勾栏院,不只做些皮肉生意,还干一些搜集小道消息的勾当。”
“那一天,青楼里攻进来一伙人,要营救一名女子,大小姐趁机逃了出来,她腿上的伤就是其中一个人用暗器打伤的,当天夜里,大小姐又从浑源州到了大同府,一百多里,大小姐带着腿伤,却只用了半个时辰。”
丁远的声音抑扬顿挫,极有感染力,很容易让听者入神,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仍旧一脸肃然道:“据属下所知,大小姐是不会骑马的,更重要的是,那个时辰,浑源州和大同府的城门均已关闭,大小姐是如何离开浑源州,又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进入大同府的呢?”
难道真的是恶灵附身?
绘娘花容失色,交叠在一起的双手,隐隐被她捏得泛白。
丁远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薛东源一眼,接触后者眼中‘还有何证物赶紧呈上别磨叽’的眼神,连忙双手奉上一沓纸笺,态度极为恭敬卑谦:“这些都是作证之人的口述或者亲笔所写,还附有他们的住址和营生,夫人若不信,可以一一查访。”
薛东源接过,先看了看,又递给绘娘。
绘娘越看脸色越白。
作证的人之中,不止有贩夫走卒,还有村民,官兵,妓院的打手,店铺里的伙计,甚至还有灵丘和浑源州,大同府看守城门的守卫,连何日何时何地,都写得清清楚楚。
没想到离开了京城的权力中心,薛东源还有这样的本事。
为了除去宝花,他真可谓是煞费苦心啊。
绘娘浑身颤抖,落在薛东源和丁远的眼中,却是她被事情的真相给吓到了,竟没有人去怀疑绘娘是在将计就计。
她倒要看看,薛东源如此苦心孤诣,究竟还要安多少罪名在宝花身上,又准备如何处置她的宝花。
就在绘娘被吓得‘魂不附体’的时候,薛东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脸惊讶道:“听丁远这么一说,我倒也想起一桩古怪的事情来。”
绘娘很配合的接口道:“何事?”
“也不知是不是我多心了,还是你也已经察觉,反正我总感觉现在这个宝花不像以前的宝花了。”薛东源似是而非的先提了一句,才说起正题:“昨天她在花房里突然失魂,把芙蓉和敏儿姐弟都撇下不管,非要央着你去找罗谦,却正赶上罗谦的母亲身故,罗家遭难,你说这奇不奇怪?”
绘娘却不知道卢阳失魂一事,因此她佯装吃惊的问道:“你的意思,莫不是以为这个宝花不止行踪诡异,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罗谦家里遭了难需要帮忙,她这才急急忙忙的要找罗谦的?难道这些还与她失魂有关?我怎么不知她何时有失魂之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