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于秦如歌真正入睡的时间比凤明煌晚得多,她醒来的时候,凤明煌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她伸了个懒腰之后,双手抱着后脑勺,二郎腿一晃一晃的,依旧懒洋洋的躺在床上。
莲儿抱着脸盘进来,看她正好醒了,便伺候秦如歌洗漱。
“药室那边,他是不是锁了不让人进。”
“是的,王妃。尤其是针对你,严令禁止你靠近药室一步,王爷还让人把王妃辛辛苦苦弄的药圃捣毁了呢。撄”
秦如歌早就知道他会这么安排,不就是防止她练出毒药来嘛,可是他忘了,她还有杀手锏呢。
就算炼制不出成品的毒,芯片里还有现成的毒物植株,必要时,还是能用的偿。
“他今天有找过昭华公主没。”
“王爷没有主动找她,倒是那狐狸精,找着各种由头黏过去,今天一整天都缠着王爷呢。”
莲儿打量着秦如歌的神色,发现她脸色渐渐铁青,她不敢再说下去了,还好她有粉饰王爷对昭华公主的态度,要是王妃知道王爷还是想这几日一样,对昭华公主呵护备至,王妃一定会难受死的。
“莲儿,我只想知道凤明煌单方面的态度,昭华公主如何,你就不必多说了。”
莲儿一脸难色,迫于秦如歌施压,终究还是将实情和盘托出。
秦如歌沉着脸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看来一时半会儿,还不起什么作用,得耐心等候。
此时有人敲门。
“王妃,王爷要老奴过来送药。”
原来是厉晴,她手上端着汤碗,秦如歌摸了摸肚腹伤处,心想他还算有点良知。
秦如歌上前,一股淡淡的药味扑来,她目光一震,这气味......不是促进伤口愈合的汤药,而是避孕用的药。
好半响,她僵直地接过汤碗,冷冷抬眸:“你下去吧,这药我待会儿再喝。”
凤明煌把她身上所有药物都搜走了,她炼制好安放在药室的那些避子丸应该也被摧毁了,所以他担心她无药可吃,就让人安排了这汤饮来。
他想的还真是周到。
也许他是为了她着想,为了孩子着想,可是秦如歌联想起昭华公主,就自在不了,这碗避子汤,好像在讽刺嘲笑着她。
“王爷要老奴亲自看着王妃喝完。”
该死的,那家伙难不成怀疑她想用孩子来绑住他吗
秦如歌一口一口吞下,不一会儿便仰头喝干满满的一碗避子汤。
她怒气冲冲把空碗呈过去,厉晴接了碗,却还不安分:“还请王妃张嘴让老奴检查一番。”
“你给我出去”
厉晴满意颔首,傲慢转身离去。
既然能说话了,就证明她的确把药喝进肚子里了。
“王妃,王爷太过分了”莲儿在一旁为她着急,那是因为她不知道,以前秦如歌都是自己吃下避子药的,这件事情是他们夫妻间的秘密。
可是凤明煌现在这样大肆宣扬,就是有意落她面子。
一波扑来,一波又起,揽月领着辰龙匆匆过来找秦如歌。
“小姐,大事不好了。”辰龙一来就劈头来了这么一句。
秦如歌一头雾水道:“怎么了”
“官府的人说我们卖假药,派人把神农堂封了,总店和分铺都一样。”
秦如歌惊讶了,官府的人怎么敢这么做,就算女医出远门寻药了,可是给神农堂撑腰的人是凤明煌啊。
秦如歌转而问揽月:“怎么会这样,王爷知道这件事情吗。”
“小姐,王爷还做主把铺子卖了,属下从各地都收到风声,每一间分铺都一样。”
秦如歌这下彻底懂了。
当初安排选址买铺,都是由凤明煌出钱的,他的确有资格决定铺子是买还是卖。
不是神农堂卖假药,是他不想她继续汲取养分强大起来,他想将她的心血连根拔起,才这样插装嫁祸,再连同官府一起把神农堂扑死。
秦如歌去找他要说法,凤明煌见她怒气匆匆的样子,便问:“怎么了”
“你不用明知故问,告诉我为什么把神农堂弄垮。”
“明知故问的人,不是你吗,如歌,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的。”
凤明煌说话的时候,却不看她。他正提笔作画,站在书案前微微弯身点墨。
这男人这算什么态度
秦如歌看不过去,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然而余光瞄到白纸上画的似乎是一个人,她低首仔细看了看,讶异地微张着嘴唇。
他画的,不是昭华公主,更不是她秦如歌。
在她看到画作的一刹那,凤明煌快速将画作移走,放到她看不清的地方放干。
移走有什么用,她看到了,竟然是霍箐。
为什么是霍箐凭什么是霍箐
“你不是说,霍箐只是你的一个杀手而已吗。”
凤明煌敛目搁笔,漫不经心道:“她此次出行任务前,向本王求了请求,她从不求人,本王答应了而已,你别想太多。我到底要不要提醒你,你好像忘了过来找我的主要目的了。”
是啊,她怎么忘了,她过来是讨说法的。
那些东西,是她辛辛苦苦建立的,是她的心血,可他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功夫,就把她的心血毁于一旦。
看看他现在在干什么,优哉游哉给霍箐作画,这样散漫的态度,看得秦如歌眼火起。
“你就这么胆小吗,凤明煌我一个小小的神农堂,能奈你何,你这就怕了”
他忽然讪笑,猿臂交叠于身后,绕过书案,踱步至秦如歌身后,再折身低头,埋在她耳边吐息。
“不是你昨天提醒我的吗,因为本王没有输过,所以,也许我输不起呢,我当然要把一切输的可能掐死,本王这么听爱妃的话,爱妃应该高兴才是。”
“你”秦如歌气糊涂了,扬起手却没打下去。
凤明煌掐着她的手腕,眉峰高高扬起:“怎么家暴吗”
秦如歌好不容易才挣脱他的钳制,揪着他的衣襟,撂下一句“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等着”就跑了。
凤明煌似笑非笑,抬手抚平衣上的皱褶。
秦如歌跑到湖边,捡了几块小石子,一颗颗扔到湖里泄愤。
刚刚这么吼凤明煌,其实她也没什么底气,唉。
扔完了,也就情绪平稳了,是时候谈正事了。
“我们的损失有多少。”
神农堂除了铺子,药物进货都归他们管的,盈利和凤明煌五五分账。
只有总铺的时候,盈利能力很强,可是后来为了拓展分店,又花进去更多,最近她又把铺子的事情全交给辰龙负责,账本她没怎么看。
“那些药全部充公了,这一块的损失是没法挽回的。而这几个月下来,盈余也就上个月才好看一点。属下大概算了一下,除了小姐投入的本钱以外,大概赚了有一万两吧。”
浪费了那么多人力物力和心血,才一万两,这对普通老百姓而言,也许是一个天文数字,但是对秦如歌而言,跟没赚差不多。
秦如歌啧了一声,抱臂来回踱步:“钱还是次要的,辛苦积攒下来的人脉,都泡汤了才头疼。凤明煌太狠了,竟然用卖假药这幌子,万一那些人身体再出点什么岔子,把屎盆子扣在神农堂头上,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王爷不会这么狠吧。”莲儿心里还是对凤明煌存了一丝幻想的,希望他能回心转意,和王妃百年好合。
秦如歌无力地摇着头,恐怕不仅如此,怕就怕他更狠,连女医妙手回春的招牌都给她拆了,例如安排人手乔装成神农堂女医的打扮,在外面招摇撞骗,甚至搞出医疗意外,好搞臭她的名,让她彻底栽了。
她真的没有想到,他会这么的狠。
“那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眼下是没辙了,暂时如了他的意吧。辰龙,外面的烂摊子摆平了,你就回来吧。”
“属下已经都处理完了。”
“那好吧,从现在开始,你不用离开了,这段日子,麻烦你了。”
日暮之时前,霍箐回燕王府了。
今日慕容汾没有来,那么明天呢。
王爷真的猜得准么。
她刚入府门,就有人给她带话说凤明煌要见她。
霍箐到书房走了一趟,拿到了一幅画。
唉,从来没有要求过他给她作画,却被说成是她的央求。
霍箐瞄到秦如歌廊下的朱影,向她欠了欠身:“王妃。”
见秦如歌一直盯着她手上的画作看,霍箐心底无奈,却恬笑道:“王妃不要误会,霍箐只是好奇,王爷眼中的霍箐是什么样子的,才向王爷要了这么个不情之请,王妃要是没别的事情的话,霍箐告退。”
霍箐才走了半步。
“顺利吗,今天。”
“不好不坏,他没来。”
秦如歌点点头,走了。
在她彻底走远后,霍箐才舒了一口气,双肩微微垮下,颇是无力道:“王爷,下次要是有什么需要霍箐配合的,麻烦早点声明,好让霍箐有个准备的缓冲时间,行么。”
书房的门一直就是虚掩着,听了霍箐这话,才咿呀一声彻底合上。
不愿意的时候,还要硬着头皮承受,秦如歌在心里唾弃自己。
和凤明煌做完运动,疗程完结之后,她才拿长方枕横在两人中间,日子过了一天又少一天了。
秦如歌还在想着他和霍箐之间的眉来眼去。
一个昭华公主不够,还来个女杀手是吧。
如果昭华公主是媚术,那么霍箐也是吗。
该死的男人,他到底在想干什么。
霍箐自小就跟着他身边,他对媚术应该很熟稔了,一定知道避免栽到媚术里的方法的吧。
如果不是因为媚术......
如果,这就是他的本性呢。
秦如歌抱着被子紧紧闭上眼,她选择再次回到燕王府,真的是因为相信他可能有苦衷的吗
还是她只是在骗自己呢。
秦如歌睡梦里很不安稳,日上三竿了还拧着眉熟睡,凤明煌看着横在两人间的方枕,撇撇嘴,似乎有点不是滋味,后来有人轻轻敲门。
“什么事。”
凤明煌开了门,下人小声在其耳边低语,之间凤明煌目光闪烁了一下,点头说:“知道了,带他们到本王的画舫里去,本王稍后便来。”
凤明煌穿戴完好之后,吩咐守在门外的人,说王妃要是醒了,就跟她说他有事情出去一趟,午膳不会来吃了。
中午的时候,秦如歌正百无聊赖地打盹,昭华这不速之客像花蝴蝶一样飞了进来。
飞鸢在她后边捧着一层衣服,红色的,很大一坨,相当隆重的一件衣服。
秦如歌脑海里突然蹦出两个字。
“姐姐,这是王爷特意央人给妹妹订做的婚服,听说是南越最有名的绣娘做的,手工无人能及,可是妹妹对南越的服饰不太了解,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说的这么好,所以想来问问姐姐的意见,看看这婚服怎么样,要是差的话,妹妹让王爷找人去换,毕竟这大婚妹妹总不能丢燕王府的脸。”
既然是凤明煌找人给她做的衣服,怎么可能不好。
这个女人,分明是找借口过来让她难堪的。
既然,她自己送上门来的话......
秦如歌勾勾指头:“拿过来看看。”
昭华公主脸色僵掉了,尴尬地摆了摆手,让飞鸢把衣服拿过去。
秦如歌为什么不吃醋发火,她等着看她痛苦的样子呢。
秦如歌神色淡淡,接过衣服展开来看,她缓步在屋内走动,一直走到妆台边,拿起剪刀:“我看不怎么样,不配燕王府的格调。”
说完,她毫不手软直接将婚服拦腰箭烂,秦如歌剪了十几刀,飞鸢和昭华公主才回过神来抢回婚服。
可是已经迟了,昭华公主穿不了这件婚服了,除非她愿意在大婚之日挂着一件满身窟窿的红衣。
昭华公主脸上的表情可精彩了,她呜呜呜地哭着跑了,嚷嚷着要让凤明煌做主。
秦如歌切地一声,扔了剪子。
莲儿和揽月看得解气,可是又担心事后王爷会怪罪。
莲儿捡起地上的碎布,绣着凤凰一角的布块,精致高贵,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昂贵布料。
那名传说中的绣娘,挂名在皇商的成衣铺,一般只给宫里的人做绣件,而且每年做出的成品量极少,不是每个皇室成员都有机会穿的。
莲儿嘟囔不平道:“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婚服比小姐那回的还要贵重,这不是让那狐媚子爬到小姐头上去了嘛。”
揽月叹道:“看来王爷很看重这次两国联姻,昭华公主的身份摆在这里,两个元气大伤的国家联合在一起,才能更好地抵挡外敌入侵。如歌,我真怕你这次这么做,会惹怒他。”
果然,凤明煌回来后,昭华公主就去告状了。
他抱着那件惨烈的婚服,扔到她身上:“秦如歌,你不要试探我的底线”
秦如歌冷冷笑着,逼上前去,踮起脚尖,拉下他的脸,逼他平视她的双眸:“到底是谁先开始试探对方的底线的,你爱玩是吧,我奉陪。”
看着她如此威胁着他的面容,是那么的疯狂。
“秦如歌,你是疯子吗”
她哈哈干笑,突然收住一切表情,木着脸道:“是啊,可能以前疯习惯了。你只知道我剪了她的衣服,怎么就不问问我怎么能剪得了她的衣服她不拿着它来我这儿耀武扬威,落井下石,我能剪得到吗凤明煌,如果我是疯子,那么你就是瞎子,眼盲心更盲”
“你”
他忽然掐着她的脖子,但是很快松垮了手劲。
秦如歌真没想到会把他逼到这个份上,她的心一寸寸冷下,唇角的笑意也冷也淡:“怎么终于轮到你急了”
她狠狠推开他,拍拍自己的衣服,冷怒道:“谁想给我难受,我就百倍奉还,我很自私,也记仇,你最好记住这一点。”
凤明煌却是衣袂带风掠走而过,从妆台上拿起剪子,一刀刺在铜镜中央,铜镜不易刺碎,可是以凤明煌的内力,轻易就将不可能化为可能。
镜心处蔓延出三几条裂痕,随着他一个动作甩出去,铜镜落地彻底破裂。
“别以为我不敢对你怎么样,谁敢挑衅本王,本王也会百倍还以颜色,你也最好记住这一点。”
说完,他看也不看她一眼,想走。
秦如歌拦在门前:“既然你早有今日的决定,为什么还要坚持留下我,还要我留下来当这燕王妃,那日为什么不肯给我休书既然你这么想娶她,没有我更方便不是吗”
未到最后一刻,她都不想放弃他。
毕竟,还有三天呢。
他垂眸盯着她,凤眸无波,默了好久才挤出:“本王心里有你的位置,不是么,你难道不是深信不疑这一点”
秦如歌从他眼底读到那么一丝嘲讽。
他......这是反话
没错,自从那次同生死共患难之后,她以为他们之间不一样了。
她对他,有了牵挂,有了希冀,有了要求,也有不满,就像每一对夫妻一样。
他呢,应该也是一样才对,而且他那样宠着她,对外给了她面子,对内则......
那些缱绻,不会是假的吧。
“你,你没有中媚术,对不对。”秦如歌感觉喉咙干涩,发出的声音很难听。
“你把本王想得太无能了。”
他走了,他给她的答案,等于没给,所以,如他所言,他心里没她,那他为什么要硬留着她
秦如歌得到这样的答案,很不甘心,奔了出去,追上凤明煌。
她看见他的背影了,一步,一步,又一步地接近。
她伸手探去,直接将他的身子翻转过来,压在朱红的门窗上,发出砰的一声异响。
“你不给我休书,不让我名正言顺地走,非要把我留下看着你们碍眼,是为了我的医术”
“你很聪明,但是还不够聪明。”
“你说正题,不要打太极也不要拐弯抹角转圈”
凤明煌薄唇微微勾勒上扬:“当然不仅仅是因为你的医术,你忘了,你现在就是本王的死穴。”
他挽起她的手,指尖沿着她青紫色的血管脉络游走。
“你我同种命蛊,本王让你走,不是把自己的弱点暴露人前吗,本王可不想死得这么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