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孙晨家,小二哥说明来意,孙晨很爽快地答应了。孙晨的媳妇儿见了徐泽很是喜欢,还从里屋掏了不少结婚的时候剩下的喜糖塞给他。徐泽回头看了一眼时延,见时延笑着点头,徐泽才甜甜的喊了声,“谢谢阿姨。”
孙晨的媳妇儿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干脆进屋找了一个绣着月季的巴掌大的小包,把糖塞在里面,直接把包挂在了徐泽身上。又拿了橘子出来给徐泽和时延吃,弄得孙晨在一边直笑说要赶紧生个孩子,被他媳妇儿当背心打了一下,才住了口。
四个人一起走出门的时候,徐泽身上背的小包鼓鼓囊囊的,嘴里塞着橘瓣儿,时不时冲着时延傻乐一下,看得时延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时延跟孙晨道了一声谢,孙晨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没说什么。
“哟,看来这婚后日子过得不错啊。看你那傻样,都乐得找不着北了吧?”小二哥半是葡萄酸半是八卦地问道。
“还可以,”孙晨一脸的谦虚,“就比某些单身汉好一点,至少累了回家有人伺候着,心里舒坦。”
小二哥很是鄙视了一番,又道,“当初她娘家提那么多聘礼,还非得三间大瓦房,没有就不嫁。这要求高的,给你挡了多少情敌啊。原本我还以为她就是个嫌贫爱富的主儿呢,今天一看,嫂子人不错啊,品貌兼优,便宜你了啊,牲口!”
“切!你什么都可以不相信,就是不能怀疑你晨哥我的眼光。我是没觉着她娘家多要点聘礼有什么不对的,替我养了这么多年媳妇儿,还养的这么好,我多给点钱也是应该的。我还嫌她们要的少了呢,我媳妇可不止这么多身家。”孙晨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大放狼言。
“我去nmlgb,果然是牲口。晨子,咱还是好兄弟呗?”小二哥勾着孙晨的脖子,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
“不是,”孙晨撇着嘴一副不屑的样子,“我是牲口。你跟牲口是好兄弟,你是个啥?”
“我也是牲口嘛。”小二哥老脸皮厚,丝毫不介意骂到自己头上,扒在人身上道,“咱打个商量呗,你给哥支援个三千五千的,哥娶了媳妇还你!”
“你缺钱?”孙晨奇怪道,“你不是攒了不少钱,专门等着媳妇儿上门吗?”
“嘿嘿,咱也想盖个三间大瓦房啊,到时候多有面子啊。”小二哥腆着脸笑道。
“切,我当初盖的时候你不是说我没骨气吗?不是说我让个女人指挥着吗?不是说我媳妇儿眼界高吗?哦,现在你也想盖房啦,你也不硬气啦?”孙晨一面说一面憋着笑,冲着边上的时延挤眼,弄得时延也忍不住乐。
“嗯……我不就是觉得你说的太对了嘛,养大一个闺女多不容易啊,还貌美如花的……”小二哥不好意思地挠头。
孙晨、时延和徐泽三人笑作一团。
孙晨指着小二哥笑得岔了气,说句话断断续续地直咳嗽:“你丫的……咳咳……还真是……咳咳……出息……让狗吃了!”
笑了半天,眼看着小二哥都要囧地钻地了,孙晨才拍拍他的肩膀一本正经道,“行了,虽然我觉得交了你这样的牲口作发小是年幼时候眼瞎,但瞎都瞎了,我也就稀里糊涂地再帮你一把吧。只要三五千就够了?我盖大瓦房的时候可不止。”
小二哥嘿嘿一笑,抱了孙晨的肩膀一下,没说什么,只是那眼里却是明晃晃的感激。但兄弟么,谢字是不能随便说的。
时延正有些眼热,手却被往下拽了一下,回头一看,徐泽举着个橘瓣儿递到他面前,也不由笑了。别人的兄弟也没什么可羡慕的,自己真正拥有的,才是最珍贵的。
因为之前已经来认过门了,所以时延对眼前这个大院儿也不陌生。
孙秀家的房子格局有些奇怪,是前后两排房子框起的一个很大的院子,实地面积能有将近三百多平。不过农村不比城市,两套房子加院子的面积达到三百多平实际看起来并不是特别大。
两套房子中间有侧门,可以直通前后。时延租下来以后,可以直接从侧门进入后院,平时隐秘性安全性也挺高的,可以放心地租住。
见孙晨亲自带着人来了,孙秀也就带着时延和徐泽他们往后院去了。后面空着的一个小平顶就像是附带的,屋子大概三十多平,住两个人还是方便的。
如管老头儿所料,孙秀果然非常喜欢时延和徐泽,一听说是哥哥为了弟弟上学方便才打算租这里,还是哥哥挣钱养弟弟,这真是心疼的不行。一直隐藏在心底对于男孩的渴望和喜欢都表露出来,摸着徐泽的头连声道,“不要房租,不要房租,愿意住在这里,经常来看看我就行。”
孙晨把孙秀拉出去,问道,“姑,你这么说姑父能同意吗?”
孙秀脸一板,早两年渐渐褪去的女强人气势又冒头了,“他敢不同意?”
“可……”孙晨有些犹豫。他相信看在他亲自来的面子上,少收点姑父还是会同意的,但一点都不要……
“没事儿,”孙秀笑了,有些无奈有些心酸道,“你还当你姑父是十几年前跟你爸打架时候那个姑父呢,半点不饶人的。这两年你几个姐姐都嫁出去了,他经常一个人在家里待着,闷着头不说话,这性子都磨平了。在家里跟我都吵不起架来,说几句就往屋里躲,也不爱睬人,就爱看个电视,有时候能抱着电视看一天,戏也听……”
孙晨惊讶,“姑,你可得看着点,姑父他没事儿吧?”
“没事儿,吃好喝好伺候好的,能有啥事儿?”孙秀抿嘴笑了,那眉头一丝不郁却是散不开,“姑娘们都记着他呢,老也不回来,看他表面不声不响的,心里难受着呢。”
孙秀说着眼睛就红了,孙晨赶紧安慰几句,孙秀才慢慢地平复下来。
孙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拉着孙晨走到屋里来,对着时延和徐泽热情道:“决定啥时候搬进来啊?大娘是希望越早越好……”
时延笑着道,“嗯,环境挺好的,离学校也近,小泽也很喜欢。只要说好了房租,我们打算今天就搬进来。”
“真的,”孙秀有些喜悦,又连忙摆手道,“不要房租,你们俩还是孩子呢,我要收你们的钱,说出去人家还不笑掉大牙。你们就搬进来,有空的时候多陪陪我们老两口,行不行?”
时延皱了皱眉,还要分辨,就被孙晨拖到了一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跟他唠叨了一下自己姑姑家的事儿,最后拍着他的肩膀道,“你以为他们住这么大的房子还真缺钱啊,我跟你说,早两年他们可都是县里响当当的人物。这女儿都嫁了,一共就夫妻俩要那么多钱干什么?那都是对外头说的。实际上,他俩就是觉得屋太大,人太少,寂寞了。你要是带着徐泽住进来,能多陪陪他俩,让我姑我姑父开开心心的,我还得谢谢你们呢!”
时延有些无奈,总觉得这设定略奇葩,怎么一重生,啥好事都摊到他头上了?前世他就是在那破石棉瓦小屋里住到死怕是都没人知道,怎么死了一回就变成香馍馍了?
一回头正看见徐泽趴在门边瞅他,时延招手让他过来。摸摸他的脸,问道:“小泽,喜欢这儿吗?”
徐泽扬起笑脸,大声道,“喜欢。”
时延就笑了。
见孙秀和小二哥听见徐泽的话,也笑着走出来,时延心里也明白,这事儿也就这么定下了。
下午,时延和徐泽就把为数不多的东西搬到了孙秀家的小平顶房子里。小二哥他们还想帮忙,被时延拒绝了。本来也没几样,还借了孙秀家的三轮车,一趟就运了过去。
把东西摆进屋子里,正要收拾,就见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脸上带了一丝不太自然的笑。
时延看得出来他尽量在笑,但因为不经常笑,所以笑得很是别扭。
徐泽倒是不害怕,仰头笑眯眯地叫,“伯伯好。”
那男人眉眼就真正的柔和下来,像是被这一声孩子的软软呼唤戳到了心里,有些小心地走过来,摸了摸徐泽的头,轻声道:“哎,你也好。”
“您好。”时延冲他笑笑,“你是唐伯伯吧,我叫时延。以后我和小泽就住您家后院了,您多照顾。”
男人应了,在一个椅子上坐下来,看着时延和徐泽收拾东西,像是在思索怎么开口似的,半天才回了一句,“嗯,你们来住,挺好的。”
时延点点头,徐泽对男人像是挺有好感的,扒拉着孙晨媳妇儿给他的小布包,掏出块他最喜欢的玉米糖塞在男人手里,小嘴甜甜道:“伯伯吃,很好吃的。”
时延停了手,见男人顿了顿,握着手心里那黄色糖纸的糖,神色有些哀伤,深深凹陷的眼窝里淌出一抹晶莹的光,忍不住感叹。孙晨说的是真的,这男人心里积了太多的苦闷,子女的不理解和不回家让他无法排解,只能把真实的自己封起来,勉强撑住那男人的自尊和骄傲。他真的老了。
见男人神情黯淡,徐泽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伯伯,你是不是很难过?吃糖,吃了糖就不难过了。”
男人望着徐泽的脸,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又或者别的什么,眼里的泪水淌得又凶又急,紧紧攥住了徐泽的手,低声呜咽着,像是在发泄自己憋了许久的情绪。
徐泽没有躲,时延也没有出声,他看见孙秀本来正要走进来,瞧见屋里的情况却红着眼躲到了门外。
“我叫唐安民,”许久,男人伸手擦了擦眼,清了一下喉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笑着用略微嘶哑的声音道,“平安的安,人民的民。”
“伯伯?你不难过了吗?”徐泽白净的小脸上露出一分笑意。
“嗯,”唐安民摸摸他的头,轻松地笑了,“不难过了。谢谢你,你叫什么?”
“徐泽,”徐泽笑起来,“我叫徐泽,伯伯叫我小泽。”
“嗯,小泽。”唐安民柔声叫道。
孙秀从门口走进来,眼睛还红着,嘴边却带了笑意,冲着男人道:“看着孩子收拾,自己也不帮忙,不嫌丢人啊。”
“呵呵……”唐安民笑着朝她看了一眼,轻声道,“这些年,辛苦你了。”
孙秀一顿,眼睛又湿了,嘴角笑意更胜,推了一把唐安民道,“在孩子面前说什么呢,还不站起来帮忙?”
“哎。”唐安民应了一声,走到时延身边帮他收拾东西。
孙秀手心一暖,侧头看去,见徐泽举着糖对她笑,“大娘,吃糖。吃糖就不难过了,刚刚伯伯就是这样的。”
孙秀吐出一口气,望着他笑了笑,正要说话,就听时延道,“小泽,你又偷拿糖了?”
满满的感谢的话咽回肚子里,瞅着徐泽不满的包子脸,孙秀噗嗤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