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站在屋檐下,看着彤云密布的天空,心里却感到无限明亮。他真没想到李春是真不在乎,而且也能对烟烟生的俩个弟弟这么豁达。
他不禁反省自己,相比儿子不遗余力的保护柳氏,自己对烟烟其实做得并不够。外界那些流言蜚语他也知晓,但他以为一个男人是不屑于为这种妇人之事争辩的,采取的干脆带着妻儿一走了之,耳不听心不烦的办法。
俩个小儿子跟着自己长在任上,跟京城权贵圈子自然就更加生分了,对亲戚之间也过于冷漠,疏于往来,以至于俩个小儿子一个好友都没有。像英国公世子这事上,为小儿子出头的一个都没有。
自己还劝李春,所谓勋贵人家不是俩口子关起门来过小日子,结果自己还不是,只以为和妻儿单独一个小天地就够了。
燕云暗暗扼腕。
燕旭在大哥哥这里说了一场,狠狠哭过一通,心里也想通了很多,是啊,自己都看轻自己、看轻娘亲,自己哪里还能挺直背脊、站立起来呢。
兄弟俩一起吃了晚饭,燕旭在李春这里呆到快熄灯才告辞。进到自己院子里吓了一大跳,只见自己那威严的老爹坐在正屋里,看样子还坐了很久了。
燕旭连忙见礼,“爹爹为什么不派个人去叫孩儿。”
“你们兄弟融洽,为父的看着也高兴”燕云含笑道。
听到父亲的话,燕旭心里渐渐放松,燕云看着这个儿子,温厚善良,其实他做世子比李春更适合。他声音柔软道:“旭儿,你兄长有一事说对了,你不可妄自菲薄。年后我会上表请求册立你为世子,还有上表为你娘再请诰命。”
“父亲――”燕旭怀疑自己的耳朵,不禁哭了起来。
罗碧烟虽然是侯夫人,但一直没有诰命,这也是她被众多贵妇嘲笑的地方,而且也令她在圈子里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位置,夫君爵位不如她的却比她本身地位要高。
罗碧烟进门后,燕云按程序递表为她请诰命,圣上不批,自然是老静宁公在里面哭诉一番。燕云也就作罢,想着这诰命一事也是早晚,大不了耗到老公爷归西再说,反正自己宠爱他们母子也就是了。
“父亲,孩儿鲁钝,实在不配。”燕旭惭愧道。
燕云拍拍他:“相信你大哥哥,他说你行就一定能行。”
燕云其实一直看中燕旭。他自己现在已经红极一时,这次南泉剿匪和建议建立和吕宋之间的自由贸易、造盖伦船、成立水师火器营,这几件大事圣上都感兴趣。实施起来必然是自己为主,大儿子可以在这方面极大的帮助自己。这里面任何一件事情做成,都足以把广平侯的爵位再升一级。自己必将权势喧天。
那么来一个守成而低调的世子,比来一个嚣张暴烈的继承人更好。
而且,当李春在海事和海防上做成成绩来,谁说就不能给自己挣来一个功名呢?
一门双侯的佳话又不是不曾有,兄弟皆封侯才是燕云的梦想。
春节终于在爆竹、对联、压岁钱里到来了。家家打扫一新,张灯结彩,广平侯更加隆重,因为要开祠堂,把祖谱上燕曦夭亡的状态修改回来。
久居乡下的堂叔祖也赶来了,晚上还要他主持祭祀。火锅是必须的,李春满怀“富贵人家宴会”的好奇瞧了瞧,准备把菜都记住好在信里描述给小枝。
一大桌子摆了鹅油糕,猪肉馒头,江米糕,黄黍糕。腊鱼腊肉腊鸡,酒糟鱼,鹿肉干兔肉干。他趁人不注意拈了根鹿肉慢慢嚼。
吃了年饭,燕侯和李春跟在堂叔祖的身后走向祠堂,燕旭和燕晖还未成年不能进
祠堂。堂叔祖唏嘘不已:”燕家人口凋零,寻得燕曦回来真是上苍庇佑。“
祠堂是三进卧狮造型的院子,屋顶飞火星檐,进门是个照壁,照壁之后是正殿正龛门前一个雕梁画栋的拜亭。门内摆放的是祖先牌位,牌位前的案上摆放了鱼肉碗菜,糕点水果。堂叔祖先焚香叩头,然后是燕云,接着是李春。
堂叔祖展开厚厚的家训,李春伏在地上听他摇头晃脑的读”读少则身暇,身暇则邪间,邪间则过恶作焉,忧患及之。知有己不知有人,闻人过不闻己过,此锅本也。故自私之念,萌则铲之,谗谀之徒至则却之。“
颂完堂叔祖展开族谱,给李春一一介绍祖上的丰功伟绩,听得他头晕眼花。
祭祖过后,李春就想离开,他已经在京城浪费太多的生命了。燕侯跟他说”等我述职完我们一起回去。“
李春这边归心似箭,那头老静宁公只当是他被燕云哄了,气得要去广平侯府找燕云拼命。李春不明白外公为什么那么激动,他跟老静宁公说”我是一点也不想做那个世子。“
老静宁公几乎要落泪“阿虎,你不要被燕云那厮给骗了,给你一些三瓜俩枣就打发你,世子的位置是你的,谁也不能拿。”
李春抚抚他的背“我不需要他的东西,也不想拿他的东西。”
“你这性子就是像你娘,什么都不争不抢。”老静宁公又是欣慰又是心疼的说“世子的位置是燕云欠你的,他必须补偿你。”
李春摇摇头“我没读过书,也没习过武,以我这个年纪来说,起步也太晚了,我的性子也野惯了,要拘我在这里那一点意思也没有的。朝堂之上,黎民之事,我很清楚我没有能力也没有兴趣。”他想了想又说“我不需要什么补偿,我需要的我可以自己挣。”
老静宁公哀伤的拍拍他的手:“起码留下来陪外公过个元宵节吧。”李春握住他的手点点头。
老静宁公在书房枯坐了许久,静宁公请父亲用饭。老静宁公恨声:“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徐大海说那女人乐得阿虎甘于平庸,真是岂有此理。这等妖妇还不派人去办了,免得祸害阿虎。”
徐朗劝老父:“广平侯世子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位置,阿虎既然不想要做世子那也由他;圣上有意东南道上加强海事,何不让他于上去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你是说?”
“嗯,我带阿虎于西山大营演练火器,大表哥很是震惊,上报圣上,圣上见过阿虎的本事也很是欣赏。他于点射极是精通。现在圣上考虑一是留阿虎在京中,去神机营;二是回东南道和他老子一起组建铁甲船。无论哪样不都比眼巴巴去争一个世子之位强。”所谓大表哥就是苗娘娘的亲哥哥,禁军大统领苗侯爷。
老公爷已经把大腿拍个不停:“好啊好啊,叫阿虎去神机营!又在京中,可以得你我照应,别跟他老子去,他老子就想白白用他给他几个崽子铺路。”
徐朗恭敬的低头“是,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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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枝挑起窗帘看着雪花,对面长瑶抱着个暖炉一副恨不得黏在上面的样子:“娘子,你真不冷吗?”
“还好,我小时候住的地方冬天也下雪的。”柳枝看着巍峨的城门临近,心里扑通扑通跳得更加激动,这就是京城!
早有两位暗青色棉袍的武将站在城门等候,过来行礼:“小的是兵马司差衙,特来接娘子。”
有了兵马司的人带路,比什么都快。柳枝的轿子绕过排队在城门前的队伍长驱直入。虽然是冬天也街面繁华,人烟兴盛,走了半日才到住所,街面清净,进出车辆都是齐楚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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