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宫中要迎接元妃的生辰,又要开始准备过年的事宜,各个府司都极为忙碌,安若飞的司乐府也不例外。
“大人,婧昭仪现在召您入宫,说是有要事。”弄玉对安若飞忧心忡忡地说道。
安若飞听后心中一愣,“婧昭仪召我入宫?说是什么事了没?”
弄玉摇摇头,“前几日婧昭仪派人来拿一本乐谱,我好生拿给她了,不知今日会不会是因为此事。”
“乐谱?什么乐谱?”
“是《四照堂集》。”
安若飞点点头,“好,我这就进宫,若是两个时辰后我还回不来,你就想办法去昭纯宫,找元妃娘娘。”
弄玉还是有些担心,“大人此去,千万小心,无论说什么话,都要三思。”
缀霞宫中,婧昭仪端坐在殿中的椅子上,粉光若腻,芳馨满体。端满了架子不紧不慢地对安若飞说道:“安司乐最近,看来是忙得很呐。”
安若飞听出婧昭仪话里有话,便恭敬道:“听闻娘娘前几日派人来司乐府取书,不知可是书出了什么差错?”
婧昭仪却突然声色俱厉起来,“本宫问你是不是最近忙得很,没叫你回答别的!”
安若飞只好说:“是。”
婧昭仪话锋一转,又说:“不过,你拿的那本书,确实有问题。”说罢,婧昭仪扭头对身边的婢女吩咐:“拿过来,给安司乐瞧瞧。”
从婢女手中接过书后,婧昭仪却直接把书丢了过去,安若飞躲闪不及,就被书正正地砸到了脸上。
婧昭仪这一扔,明显是用了很大力气,安若飞顿时感到脸上火辣辣的。这时,婧昭仪的声音又开始响起:“安司乐,捡起来看看吧。”
安若飞捡起书,翻看几页后,发现这本书极脏极破,很多地方字迹已然不清晰,缺了很多页,上面还沾染了许多污秽之物。安若飞很是错愕,“此书,断不是司乐府出来的,司乐府每年都要清理杂物,断然不会有这样的东西存在,况且是给娘娘的,更不会是如此。”
婧昭仪怒极反笑,“那你的意思,是本宫在冤枉你了?”
安若飞也是反应极快,忙道:“臣不敢,臣这就回去给娘娘重新换一本过来。”婧昭仪的话很明显,就是想找安若飞的麻烦。而书,也很明显就是婧昭仪自己弄破的。
婧昭仪冷哼一声,“安司乐以为,这样就完了?”
安若飞心下一沉,“娘娘以为该如何处置,无论如何臣都会给娘娘一个说法的。”
婧昭仪不屑地笑笑,“你司乐府把此书给本宫,分明就是在侮辱本宫。作为司乐,你当然应该全责承担。”
安若飞平静地说:“请娘娘责罚。”
安若飞知道,千错万错都只能是自己的错,婧昭仪最想看到的,就是自己与她辩驳,若自己真的顶撞了她,就会被安插上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到时候等待自己的,只会是更严厉的责罚,安若飞深谙这个道理。
婧昭仪看了看外面,正是数九寒冬,崇都城上空阴云密布,地上积了厚厚一层雪,此时,天空中已经有小雪开始飘落,看样子,不一会就又会下起大雪。
婧昭仪不屑地瞥了安若飞一眼,悠悠开口道:“马上就是正午,陛下要来缀霞宫用膳,你现在回你的司乐府去,跪在司乐府门口,直到天黑才准起来。本宫...会叫一个宫女陪着你去,你千万别有任何侥幸的心思。”
安若飞行完礼,和婧昭仪派去的宫女一齐出了缀霞宫。
婧昭仪此招,可谓是十分狠毒,司乐府位于皇城外围,是没有人去扫雪的,安若飞便只能跪在雪中。
司乐府,弄玉本想把门口的雪清扫掉,可婧昭仪派的宫女却十分蛮横的拦住了她。安若飞只能跪在雪中,下衫较单薄,跪下的一瞬间,湿冷冰寒的感觉缓缓渗入骨髓。
弄玉本想陪在安若飞身边,却被安若飞劝了回去,只是时时过来,十分担心安若飞的身体。
一个时辰,两个时辰,安若飞感到自己快要撑不住了,风雪中,安若飞的视线开始慢慢模糊,正当她即将支撑不住之时,远远地听到何妍嘲笑的声音:“哟!这不是安大人嘛,怎么今日好似丧家之犬一般狼狈不堪呢。”
何妍正是赏雪归来,整个人面若桃花,娇艳惊人,和安若飞此时却是狼狈不堪,颇显凄惶。
对于何妍的奚落,安若飞没有言语,可这更加激怒了她。
何妍说着,慢慢朝安若飞走过来,面上虽仍旧带着笑,但这笑容已经咬牙切齿了。
行至安若飞跟前,何妍一脚踢到安若飞肩上,并未使多大力气,早已跪到麻木的安若飞就被她踢倒在地,何妍却仍旧嘲讽道:“安大人昔日不是嚣张得很么,那你现在倒是起来还手啊,怎么倒是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
弄玉见状,从司乐府中冲出来,一把将何研推开。
可弄玉哪是何妍的对手,何妍转身后狠狠地给了弄玉一巴掌,并对身后的侍女吼道:“你们都瞎了吗?还不过来架住这条狗!”
侍女们闻言,纷纷冲过来架住弄玉,任凭弄玉如何挣扎,都不能挣脱几人的钳制。
而何妍本人则俯身下去,一把揪住安若飞的头发,逼迫她抬起脸来。另一只手则紧紧捏住安若飞的下巴。
何妍将自己的脸逼近安若飞的脸,恨恨道:“前些日子你让我丢尽颜面,又设计加害于我。今日此时,就是你的报应,你该死!”
说罢,何妍又将安若飞的身子狠狠摔倒在地,一脚一脚奋力向安若飞踩踏而去,好像无论如何都不能发泄她心中的怨气。安若飞毫无力气动弹,只是尽力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一声闷哼,而一旁被死死钳制的弄玉,早已是泪流满面,哽咽不已。
见状,何妍仍然不想放过安若飞,她看到安若飞倒在雪中,双手被冻得通红,冷笑一声道:“听说你弹琴的手十分漂亮,过了今天,我再让你漂亮!”说罢,竟直接抬脚,往安若飞手上踩去!
“住手!”远远地,何妍听到一声厉喝。
“奚言?你来做什么?”
奚言快步走近,身后跟着奚云和气喘吁吁的司乐府伶官,奚言小心翼翼地抱起早已不省人事的安若飞,看也不看何妍一眼,径直走近了司乐府。
何妍见状更加生气,想追着奚言冲进司乐府,却被奚云拦住道:“何小姐,您还是不要进去了,以后你是少爷的夫人,为了以后着想,您与少爷彼此都先冷静,还是先回去吧。”
何妍怒骂道:“没有你说话的份,让开!”
奚云却稳稳站在门口,任凭何妍如何推搡,他都屹然不动。何妍见进府无望,气冲冲地大骂了奚云一顿后离开了司乐府。
司乐府中,安若飞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嘴唇泛白,昏迷不醒,弄玉忙前忙后地侍奉着,奚言则一直在安若飞身边。
此时的奚言,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看到弄玉派人来求救时,他是愤怒的,失去理智一般冲出了奚府;在赶往司乐府的路上时,他又是担心与焦灼的;现在的他,心中又有些愧疚......
他在想,若是自己能够早来一点,或者自己能够在这一切发生前从司乐府路过,那么安若飞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这一边,奚言思绪万千。而安若飞在司乐府中醒来时,已经是深夜。
她疲惫地看着弄玉,“是你让人报的信?”
弄玉怯怯地点头。
“唉…找他做什么呢,这一次是过去了,下次…”
此时,奚言已经离去,安若飞轻轻对着窗外无奈地说道:“你来做什么,你虽帮了我,却也只是给你自己徒增麻烦。不过…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