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在出征的途中,时而山路崎岖,时而泥沼水塘,纵使映雪再有心平稳,任越在鞍马上也是坐的东倒西歪。
其时,已是盛夏,晨间的太阳就已经高挂在明空,时至近午,日头更毒!
火辣辣的耀得人头晕眼花,睁不开眼!
任越只觉腹中一阵不适,那是长途跋涉缺少粮食补充,又鲜有水源补给的后果!
“任三,你就别硬撑了,你若是再不吃口干粮喝口水,当心中暑!”盛尧山稳坐于赤兔之上,一手稳稳的牵住缰绳,一手从怀中拿出一只干饼啃着,啃食几口又将干饼重新装好,自鞍后取过一只水囊,象征性的抿了一小口,润了润嗓子。
行军在途中,一切均需节俭,便是每人一份的水囊,都不能敞快淋漓,因为谁知道下一处水源在哪?一切都要留有结余,以备不时之需!
“驾!”任越斜斜的瞥了一眼盛尧山那不羁的吃喝样,似乎他的嘴边那些干饼的残渣耀目的在提醒着任越,如此吃喝着实不雅!如此的食物当真难以下咽!
“嘚嘚嘚。”映雪在任越的催赶之下,又再次快步的向前赶了一程,终究是将盛尧山甩在了后面。
“温姑娘,给。”已过午时,司厨车内,王氏兄弟再次给温柔递来了干饼和水囊。
温柔轻轻揉了揉小胃,礼貌的接过,只是微微掰了少量的干饼,慢慢填入口中,又简单的喝了一口水。
军中一切节省,前世她是知道的!
毫无味道的白水和着被浸湿的干饼,润过嗓子,好容易吞咽了进去,只留下干饼微微的粮食本味在口中。
便是这一口难以下咽的干粮和水,温柔突然间想到了一个人。
任越!
此番出征他亦是跟随的,不知这位翩翩如玉的绝世公子,能否吃的惯这粗陋简单的行军速食呢!
前世,任越从未曾有过出征的经历,如今重生,任洪亭大人怎么就舍得让他长途跋涉呢!
温柔一想到此,不由心中微微有些担忧!
轻轻揭开车帘,远远的看了过去,白衣白马就那么赫然醒目的骑行在队伍的正前方,只是那白马之上的白衣之人,微微有些重心不稳似的东倒西歪,看样子是有些吃不消了!
“任三,你别逞强!你若再不吃喝,若是中暑晕倒,可是拖了大部队的后腿!”盛尧山眼看着任越在前面摇摇晃晃,心中那个气恼啊!由不得任越拒绝,从自己的鞍马下取过水囊,径直的塞到了任越的手中。
任越不接水囊,只是轻轻的用手推开,狭长的眼眸再次冷冷的掠过盛尧山那灼热关切的目光,他白皙俊美的脸上,此刻已是有些苍白无力。
微微的俯下身去,从映雪的鞍马下取过自己的水囊,打开饮了一口,面无表情道:“谁要喝你喝过的水。”
“你!好心当成驴肝肺!”盛尧山好不气恼!旋即收回自己的水囊,气鼓鼓的打马再次提速。
不知是有心为难,还是着实被气到了,盛尧山精神百倍的在前面带路,全速前进,不曾有过丝毫的停歇。
筋疲力尽的赶了一天的路,待到漫天星光之时,盛尧山才高举亮银长枪,洪亮的命令道:“停!在此安营扎寨!”
熠熠生辉的星子下,那柄亮银长枪映发出耀目的光辉,便是整个营地,都像蒙上了一层柔和的银光。
白日里的灼热、干渴与疲惫,在这郊外空旷的荒野中,似一滴微不足道的水滴,瞬间渗入了广漠的土地,再也找寻不见了。
众将士三五成群的搭着宿营的帐篷,灶火徐徐,这是司厨们最忙碌的时候。
温柔一面担忧着任越,一面手脚麻利的和王氏兄弟一道生火做饭,前世也是和这兄弟二人一起忙碌,曾经的默契便在重生之后变得派上了用场!
盛尧山快步行走在众将士之间,仔细的查探和问候着将士们疲惫的身体。
见一切正常无异,这才快步折返回来,从军需马车上拉扯过一个鼓鼓的包袱。
“任三!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搭帐篷!”盛尧山回过头来,冲着坐于地上喘息不匀的任越吼道。
“什么?”任越恼了,他长这么大,还从未有人对他如此呼来喝去的,而且还是命令他来搭帐篷!
“看什么看啊!快来帮忙!”盛尧山哪里顾及到任越的公子身份,见他坐地不起,又是一通大吼。
“盛尧山,你堂堂一个将军,怎么沦落到自己搭帐篷的份上了!你手下的将士是做什么的?叫几个部下一起搭了,好了叫你就是!”任越不悦,此刻他本想也大声的回应盛尧山,可无奈自己腹中空空,口中更是干渴万分,便是连腰和腿脚都像散了架一般的难受,只能淡淡的应道。
“我盛家军的将士们,各个是要冲锋陷阵,奋勇杀敌的!又不是你公子府上的侍从,哪里需要为别人搭建帐篷!再说你骑马,将士们或也骑马,或是徒步,疲惫自然和你无异,你为何要让别人受累,自己却独享舒适!若是不愿搭帐篷,你就睡露天好了!反正军中帐篷也不多,我也没打算和你一起睡!”盛尧山恼了,一边愤愤的抖落开那个鼓鼓的包裹,一边厉声斥责着坐于一旁休息的任越。
“盛将军,我们的搭好了,我们来帮您!”不知是看到了两位公子吵架的惊心,还是顾及军中大体,几个离得近的将士们,快步跑了上前,纷纷围在了盛尧山的身边,正欲插手。
“走了一天不累是吗?!要是不累就去喂马!别来操不相干的闲心!”盛尧山怒声大喝,几个将士面色大惊,怯怯的又退了回去,再次相互帮助着,整理着自己的帐篷。
任越久坐了一会儿,也不动弹,只是冷冷的看着盛尧山在自己的面前熟稔的忙活着。
偌大的帐篷,像变戏法一般,由一团看不出明目的布团,变身为能看出雏形的帐篷。
似乎没有任越的帮忙,盛尧山一个人也能很好的完成!
其实,在此之前,每每出征,诸如此类的活,盛尧山的确都是独自完成!
如此看来,今日对待任越,他便是有心待之,一个翩翩如玉的公子,白衣白马的随大军出征,在城门之外又信口说是“权当郊游!”如此儿戏态度,素来治军严明的盛尧山着实气愤,这才故意以真实为难任越,意在打消他的公子气!
温柔从旁看着,心中实在是有些好笑,虽是有些担忧心疼,可还是赞许盛尧山的做法。见晚饭均已准备妥当,于是快步走到盛尧山的面前,柔声道:“盛将军,任公子许是累了,我来帮你。”
“谁说我累了!”谁知,听闻温柔这么一说,任越就像打了鸡血一般,一咕噜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虽然腿脚酸麻,一时尚未站稳,摇摇晃晃的走不快步子,可还是径直的走到了盛尧山的身边,一把拉过帐篷的布团绳索,没好气道:“不就是搭个帐篷嘛!”
温柔掩口偷笑离开,留下盛尧山一个人在那长吁短叹,不住的摇头!
宿营的帐篷纷纷搭好,热气腾腾的可口晚饭也是准备妥当!
因是考虑到将士们赶路都是以干饼暂时充饥,白日里也不敢开怀畅饮,加之时值盛夏,天气炎热,长途跋涉必是体力多有亏空。
温柔便采用了蔡米的建议,将菜肴切碎,无论咸肉还是蔬菜悉数切成小丁,和白米一起混煮,放入食盐加以搅拌,变成一大锅香喷喷的菜肉粥。
既可以补充体内缺失,又利于吸收,加上一些清炒的小菜和香煎的咸鱼干,配合着带来的软糯的馒头,便是一顿舒适可口的晚餐!
一顿饭下来,将士们不仅口中的干渴不再,便是腹中的干瘪也都悉数被充盈了,相互谈笑着,心满意足的进入了各自的帐篷,早早的入睡,准备着明日继续赶路。
其实,温柔煮这锅菜肉粥,一方面是为了将士们的体力,一方面还在顾及着任越的口味。
他素来对吃食挑剔,若油腻、腥膻、丑陋粗制之物在前,必是不食的!
这碗菜肉粥,融汇了蔬菜的五颜六色,又含有咸肉的鲜香,切成小丁和洁白的大米一道相煮,更是交汇相融,令人食欲大开。
如此出门在外,又是荒山野岭的,便是连挑剔的任越都无法对这碗粥说个“不”字。
和着氤氲的雾气,小口的吃下,瞬间腹中便恢复了体力,那种难受的几欲呕吐的中暑感,一下子被驱散了!
“再吃个馒头吧!这些小菜和鱼干都挺好吃的!”温柔见任越一碗粥已是吃得干干净净,又好心的递过来一只馒头。
“出门在外,不比家中,一定要吃饱,否则炎炎夏日,又是长途跋涉,身体会吃不消的!”温柔继续劝道。
“他又不是个孩子!温姑娘也似辛苦了一天,早些歇息吧!”盛尧山哪里能受得了温柔在他面前递馒头给任越,他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就饿着,饿极了,管他什么精致粗劣,只要是能填饱肚皮的,一应抓来塞入口中!
这些年来,每每和兄弟们浴血奋战,哪里还能估计到那些雅致礼数!
箭雨中摸爬滚打过来,风吹雨打的,能有口热乎的吃就不错了!
哪里还有那么多穷讲究!
盛尧山恼了,一把夺过温柔递过来的馒头,三下两下的自己啃了,旋即起身向帐篷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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