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上,程昆与范亚男一道去敲隔壁的房门,但韩紫衫与宇文姿都不见了。程昆发信息询问,韩紫衫只回一句:“我们在外面,晚上见。”
谢逊在前面开车,韩紫衫坐她身侧,后头是易凤寻和宇文姿,两人比昨晚又甜蜜几分,易凤寻在看报纸,宇文姿坐在他身侧,仔细一看,两人十指紧扣。
韩紫衫不欲和谢逊多言,只回头道:“姿姐,我们去哪?”
宇文姿侧目看易凤寻,“老爷,我们去哪儿?”
谢逊说:“小姐晚上要登台表演,老爷说......”
车里很安静,谢逊话还没说完,韩紫衫就闭了嘴,她拧开头,靠着车窗,若有所思。
车子停下了,停在一家裁缝铺门口,铺子深得很,往里头走,别有洞天。穿过狭长的走道,里头还有一个小院子,易凤寻一行人走来,有人在门口笑,“苏潜说有客人要来,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你这个小屁孩,看看,现在都这么大了。当年见你的时候,你也就一根皮尺那么高。”
易凤寻也笑,“莫要和苏叔叔说一样的话,他昨日也这么说。”
那人年岁已大,但精神状态好极了,他看着韩紫衫和宇文姿,“小子,有你的,这两个都是?”
韩紫衫忙退后两步,“不,我不是,我不是......”
前排只余宇文姿和易凤寻并排站着,那人招手,“都别站着了,进来罢。”
房间很宽敞,老式的玻璃窗,清晨的阳光冉冉升起,照进来一片清辉。老人道:“这么早,还没吃饭吧,我让人送点过来?”
易凤寻倒是大方,直道:“好呀,一人一碗馄饨,再来几盘点心。”他看宇文姿,“馄饨好吗?”
宇文姿点头,“嗯。”
谢逊才要说话,韩紫衫举手,“那个,那个我想吃甜的蒸糕,请问有吗?”
老人回头盯着韩紫衫的腰腹,道:“吃多了穿衣裳不好看。”
“吃吃”,谢逊已经笑出来,韩紫衫面色有些发红。宇文姿说:“她吃得不多,我吃得更多。”
宇文姿伸手解救韩紫衫的尴尬,谢逊犹自不觉,他还在笑,易凤寻一个眼色瞟过去,声音几丝不满,“你最近话真是太多了。”
四碗馄饨,红糖糕、黑米糕、千层糕、大方糕,小方糕林林总总摆了一桌子,易凤寻看宇文姿,宇文姿将一块红糖糕塞给韩紫衫,“吃,吃饱了是正事。”
韩紫衫果然不负众望,将桌上食物吃了个七七八八,又有人端上来茶水,韩紫衫摆手,“我不喝茶,有没有咖啡或者奶茶?”
那老头子又进来了,“越喝越胖,别喝了,一会儿衣裳都穿不了。”
桌上食物端了出去,又有两个小伙子推了一个陈列架上来,上头挂着满满当当的衣裳,有些金光闪闪,怪是时髦。老头子说:“我方才瞧了她们的尺寸,捏着挑了几件出来,将就穿穿。又不是提前订做,这么急着要,改都来不及。”
易凤寻笑:“您老做一块烂抹布都比别人家的周正些,苏叔叔的衣裳是您做的吧?”
老人露出笑脸,“你小子有眼光。”
衣架上多是西式洋装,配色造型都颇为大胆,宇文姿一一瞧过去,心道,完蛋了,好浮夸的舞台装,穿出去多不好意思啊。她回头去看易凤寻,易凤寻指着一件果绿色的塔夫绸公主裙,“那件不错。”
宇文姿将裙子拉出来,果真是公主裙,除了厚厚的大摆以外,背部几乎镂空,只用一个硕大蝴蝶结遮挡,宇文姿道:“我穿这个,合适吗?”
老人道:“合适,我看了你的胸围,将将好。”
宇文姿低着头,“那我去试试吧。”
裙子很艳丽,人也很漂亮,组合在一起,效果大打折扣,宇文姿本身就不是活泼灵动的美,她是一种略为恬淡忧郁的美,用老话说,大抵就是雨巷里结着忧愁的丁香一样的姑娘。
穿了出来,老人连连摇头,宇文姿其实将这种浮夸复古的款式撑起来了,胸也饱满,腰也合适,无奈差了点青春的朝气。老人眼皮子一转,指着韩紫衫,“你去试。”
韩紫衫摇手,“我不用了,真的,我不用,我......”
宇文姿点头,“对,你来试。”她牵韩紫衫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是老先生的得意之作,还没看出来?”
里头的人在试,宇文姿陪着韩紫衫出来,易凤寻瞟了一眼,点头称赞:“不错。”
谢逊似乎被震到了,他张着嘴,“这......”
很漂亮,年轻的姑娘活力无限,果绿色带来的少女的骄傲,春天的气息,都融合在了这条优雅的塔夫绸公主裙里。韩紫衫年轻,气色上好,除了微微圆润的脸和身材,显得她不够纤细苗条。但在这样复古的衣裳里,一切都刚刚好。
老头子满脸高兴,“你们还不愿意,好看吧?”
宇文姿连连点头,“好看,太好看了。”
老头盯着宇文姿,从一众衣裙里又扯出一件来,宽肩带无袖紧身纱面裙,裙子纱面是丁香紫,但阳光一照,又呈金色,宇文姿握在手里,瞧见里衬是粉色的,这到底哪来的金色。老头指着那裙子,“别看这裙子平平无奇,这是珠光粉,有光的时候,就是金色的。”
淡紫绕珠光,腰间层层褶皱让女人腰肢纤细,其实腰细的时候,胸大。温柔的女人都像珍珠,尤其是有美貌还温柔的女人,宇文姿穿了这条裙子出来的时候,韩紫衫同她说:“姿姐,你就该这么穿,以后会无往不利。”
宇文姿笑,“战袍?”
易凤寻看着女人背影,目光里有些缱绻,老人拍他,“小子,眼光不错啊。”易凤寻说:“是您老手艺好。”
宇文姿回头看易凤寻,“那就这件?”
老头让人把衣裳抬走,说:“挑多了会花眼,选好了就不要换了,这一条适合你。”
说的是衣服,说的也是人。
宇文姿看着易凤寻笑,“那就这件,不换了。”
也不知道这衣裳多少钱,也不知道要没要钱,韩紫衫有点不好意思,“姿姐,我的就不要了,这很贵吧,我不缺衣服,我......”
衣服用礼盒包着,谢逊捧着两个礼盒,易凤寻在庭中又与老人多说了几句,老人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成家立业,选好了,就不要换了,知道吗?”
易凤寻笑,“您老好啰嗦,有这时间,不如先去催促苏叔叔,他也该结婚了。”
老人拍拍易凤寻肩膀,“你莫学他,孤家寡人,看他冰山样,哪个姑娘见到他都害怕。”
宇文姿在院子那头等他,老人看一眼宇文姿,又道:“你们结婚的时候,我给你们做喜服,中式西式各一套。”
易凤寻还是笑,老人皱眉,“不喜欢人家就不要耽误人家,我看那姑娘喜欢你,莫要好的不学,学人做负心汉。”
易凤寻说:“婚期遥远,衣裳好做,现在还有点为时过早。”
老人叹气,“拖久了要黄,你们年轻人,都不懂珍惜眼前人,过些时日,都要后悔的。”
出了院子,时间已近中午,宇文姿问易凤寻,“我们去哪儿?”
易凤寻看了一眼手表,“我们去吃午饭,接着我要回城,谢逊送你们去酒店。”
宇文姿转头,“你要走啦?”
“嗯,我在家里等你。”男人亲了亲宇文姿额头。
易凤寻走后,韩紫衫一直同宇文姿念经,“姿姐,易先生好好啊,真的好好啊!我的天呐,哪哪儿都好,完美!”
午饭在一家西餐厅,大家早上都吃得饱,中午一人点了一盘水果沙拉,宇文姿让韩紫衫吃肉,“晚上有你忙,快多吃点。”
谢逊早上被易凤寻敲打过后,一直没怎么说话,韩紫衫看他,“你也吃啊,发什么呆?”
宇文姿低头切牛排,转眼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女人长发依旧,窈窕得很,宇文姿起身,径直走过去,“雨浓。”
宋雨浓身后其实还跟着一个男人,宇文姿抬头,见了那男人,神色变得复杂,“傅叔叔?”
十年不见,傅锦征其实没什么改变,他依旧高大英俊,男人笑了,他说:“阿姿,你好呀。”
宋雨浓挽着傅锦征的手,声音甜甜的,笑容甜甜的,“锦征,你们认识的呀?”她同宇文姿道:“阿姿,我同你介绍,这是......”
宇文姿手一伸,声音变得冷峭,“不用你介绍,我认识傅叔叔,他是我姑姑的男朋友。”
或许是鲜少见到宇文姿如此强硬地同人说话,宋雨浓一时语塞,傅锦征拍拍宋雨浓的手,“你去那边等我。”
傅锦征看着全身汗毛都竖起来的宇文姿,说:“阿姿,这件事情很复杂,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的,当年......”
宇文姿摇头,“傅叔叔不用同我解释,姑姑还在德国等你,我想请姑姑回来,不如傅叔叔直接同她解释?”
傅锦征还要再说,瞧见已经走过来的易凤寻,他说:“易总,幸会。”
易凤寻笑,“哪里话,傅先生情场商场两得意,教人艳羡。”
两个男人这么一对视,直让人生出双龙会的感觉来。宇文姿不同傅锦征纠缠,她转头看宋雨浓,“黄树人还在等你,他说离婚也随你,但是让你回去给他一个交代。”
宋雨浓开口,“阿姿,我......”
宇文姿蹙着眉,“你的爱情故事我不想听,我也不能体会,傅叔叔的确比黄树人强,你很会选。”
宋雨浓快要流泪,“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宇文姿只觉难受,她说:“你是个美人,你自己知道,我也知道,你别哭,实在想哭也忍着。因为我也很想哭,那边站着一个十年的感情骗子,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