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有人附和道:“我听说这林六小姐从前还救过杨大公子呢,你们知道么?”
“知道知道,杨大公子为亲事跪求大长公主成全,正值公主办赏花宴,大公子在哪儿跪着,几乎全盛京的贵人都是瞧见了的,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之前都在猜测是哪家的小姐,没想到会是林六小姐啊……”
“哎,这大公子和六小姐真是难得,你救了我,我又救了你的,可不比戏文上唱的还精彩!啧啧,瞧人家那缘分……”
“哎,要我说,是人家杨大公子有情有义……我听说,他们两家要结亲,林家姑娘说想要一对白天鹅做聘礼,那杨大公子二话不说就往江南那边去找去了……”
“……”
话题渐渐如同杨广北安排的那样,渐渐开始往“天作之合”上面转了过去。待林大夫人等人悄悄排队进入盛京的时候,满盛京的话风都变了――
杨广北就那么待着林宜佳进了盛京,又正是林宜佳失踪之事传的沸沸扬扬的时候,加上林宜佳偶尔露出来的苍白病弱惹人怜惜的面容,再加上几家人在酒楼茶肆接头巷口明里暗里的引导……才不过一两个时辰,“杨大公子机缘巧合救下未婚妻,天作良缘羡煞世人”这种论调已经遍布了全城!
听到管事婆子从茶楼里探来的消息,林大夫人终于松下了紧绷的一口气,有些疲惫地靠在林敏佳身上,感慨道:“总算是成了,坏事变好事……唉……”
“既然已经成了好事,娘您还叹气做什么。”林敏佳心情也极为愉悦,恢复了往日的爽朗,玩笑道:“从前娘您总说康永同待我如何如何好,如今看来……这杨大公子待小六才是一片情深意重千好万好!”
“恩!”林大夫人嘴角含笑,道:“我前几年总看着你妹妹有些冷情,很是操心了一阵子。没想到,小六也是个有福气的……”
“有爹和娘在,我们三姐妹都是有福气的。”林敏佳挽着林大夫人的手臂,一半撒娇,一半感慨着。
“那是……”林大夫人闻言,顿觉理所当然。只是,她嘴角的笑容愈发地深了。
到了下午,已经开始有说书人说起了这桩“命定姻缘”,立即广受欢迎,就连高门内宅。也开始叫了女说书人到府上。说起她们听。当然。这“命定姻缘”听在内宅妇人耳中,就不是那么单纯美好了……她们都是聪慧的,如何听不出这其中的蹊跷?
这股子风居然还刮到了深宫。
已经成了皇后的杨元心关心杨广北,当然也听说了林宜佳的“失踪”。此时杨广北亲自带了林宜佳回盛京,二人共乘一骑,杨广北满面风尘,林宜佳病弱苍白的样子,盛京可是有不少人都看见了。
皇后杨元心挂念此事,想了想后,就告知了应庆帝一声,让人从外面传了个女先生进来。
杨元心这个皇后当的很舒心――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只管拘着太妃们吃斋念佛,从不过问应庆帝的后宫琐事;应庆帝的后gong目前也没几个人。除了杨元心这个皇后,只有两个宫女出身的侍候着,不过是给了个九品的品阶,等闲连给杨元心这个皇后请安的资格都没有,实在不值一提。而应庆帝待杨元心也不错。一个月总有大半个月歇在坤宁宫里。只是,一年过去了,她的肚子并无动静罢了。当然,那两个九品的肚子也没动静……
总之,从民间请一个女先生进宫说文,杨元心这个皇后是能做的主的。
女先生没有见到贵人的面儿,隔着屏风将故事说的好一番天花乱坠之后,得了赏,就被欢欢喜喜地领出宫去了。
坤宁宫的宫女才撤去了屏风,露出了屏风后面的两位贵人来。
高居主位的,当然是皇后娘娘;坐在客座的,却是安悯公主在左,兴国公夫人和武兴候夫人在右。
茶香袅袅之中,安悯公主首先开口笑道:“怪不得我夫君总说他老师家如何如何的好,总说他跟着他老师一家长大的种种,就是一般人家跟着亲生父母长大也体会不到的……我以前就觉得夫君是念着养恩深重,此时瞧着,林伯父林伯母当真是很了不起的人……别的不说,就说这件事儿,落在别家姑娘头上,得有多严重的后果?不谈亲事不亲事了,就算是落发为尼也是有的……但他们就硬是将一件坏事说成了‘天作之合’……如此一来,他们二人可不仅仅要成亲就好,而且将来还必须恩爱和睦……呵呵。”
一番轻言轻语,听着是佩服林家人的手段,实则……
杨元心当下端起茶杯,挡住自己似笑非笑的神色,抿了一口茶,才问道:“姐姐这么说,是不相信是弟弟他碰巧救下了林家妹妹?”
她向兴国公夫人和武兴候夫人看过去,瞧两位娘家长辈也是一副将信将疑,于是问道:“娘和婶娘也是这么觉得么?”
兴国公夫人和武兴候夫人闻言神色稍敛,一时没有回答。
倒是安悯公主神色不变,淡淡接了话笑道:“娘娘也说是‘碰巧’……可天底下哪有那么碰巧的事儿呢?”
兴国公夫人和武兴候夫人才附和道:“我们也是觉得太巧了一些。母亲也是这么个意思。”
“哦?”杨元心思索一番,微微探身,看着安悯公主,目光又看过了自己的两位长辈,开口问道:“可林家妹妹之前对我大弟弟也是有一番碰巧了的救命之恩的……以您们的意思,这难道也是假的不成?”
安悯公主顿时说不上话来。
若说杨广北和林宜佳,从前似乎真的没有什么牵扯。两个人又都是不爱聚会的,能够巧遇相识的机会都没怎么有过……若说不是因为“救命之恩”,那杨广北为何会跪求三天求一个极为陌生的女子?说不通的。
安悯公主曾经以为那两人定然私下有往来首尾,但让人探了很久都没有探出点什么来……至于杨广北口中的“救命之恩”,她虽然怀疑,但还真无法反驳。
安悯公主查不到,杨家人也同样查不到。
那两个人,真的像是突然间亲密熟悉了起来似的,之前完全没有任何征兆,也从未有人见过两人在一起说过话。
想及此,安悯公主顿了顿,缓和地道:“娘娘莫怪,我只是觉得,一次巧合是巧合,两次巧合未免有些太巧而显得不真实了……”
“也许这就是两人之间的缘分呢?”杨元心漫不经心地道:“也不算全是巧合吧?恩,正像那说书先生说的,若不是林家妹妹想要一对白天鹅做聘礼,大弟弟也不会南下;若大弟弟不南下,就不会有回京路上的巧合救人……有因有果,既巧又合,天意如此,不是么?”
杨元心又目光淡淡地看向自己的母亲和婶娘:“娘,婶娘,您们认为呢?”
杨元心这就是表了态:她不管事情是真巧合还是假巧合,她都相信了那说书人口中描绘的故事――杨广北和林宜佳的姻缘是天定的,所有的波澜巧合之处,都不过是给这桩姻缘添了传奇色彩罢了。
安悯公主微怔,轻声应了“是”。
几人闲话了一会儿,安悯公主就同武兴候夫人告退,言明是往御花园中转了转,留下了兴国公夫人和杨元心母女二人独自说话。
没了外人,杨元心脸上也没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淡然,露出些真实的不高兴来,道:“娘,宜妹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您实话告诉我您知不知道?我不信京畿之地能有什么匪患,也不信林家拉车的骏马会无故发了疯……”
兴国公夫人也不太高兴,眼睛微红,道:“我哪儿知道那些?娘娘你就劈头盖脸地来怨我……大公子娶谁不娶谁,同我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这兴国公的爵位是靠着娘娘你来的,又不是祖宗传下来的。”
杨元心也反应过来是自己说话重了,忙安抚兴国公夫人道:“娘,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咱们杨家握着西北几十万的兵马大权,本来就已经够惹人妒忌的了,怎么又在京畿之地弄出了弓箭来?娘,那是军用弓箭!谁家多藏几把搜出来给安个造反的罪名也是有的!不是那刀啊匕首啊那些玩意儿!”
顿了顿,杨元心又迟疑地道:“娘,那您觉得,这事儿三叔有参合么?刚刚听您的意思,是意有所指?”
说起了正经事,兴国公夫人也谨慎起来,道:“娘问过你爹了,你爹他也不能肯定是什么人在捣乱……但娘娘你也是杨家出来的人,娘就跟你说实话――大公子他怎么论都是长房长孙,是嫡出血脉,他父亲是袭过爵位之后,又是在战场对敌的时候牺牲的,从哪儿说起来都不能亏待他不是?但杨家眼下呢,偏偏就他什么都不是……”
“我们这一房,因着娘娘得了爵位;而三房虽说是圣命奖励你三叔军功卓绝,但他却得了祖宗传下来,曾经传给你故去的大伯,本该是落在大公子头上的爵位……娘娘你说,你三叔他会不会心存芥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