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快开门!官府办案!”门外的叫喊声越发急促,撞击的力度也不断加大,要是再不开门,恐怕就要被直接撞开了!
“来啦,来啦!”苏恒还在发愣的当头,一个小老头躬着腰从里屋跑了出来,这小老头冲苏恒二人连连挥手,让他们赶紧进里屋,自己嘴里还在念叨着,“慢点拍,慢点拍,拍坏了门我小老儿可没力气修哩。”
苏恒和赵齐天顿时心领神会,二人迅速钻进里屋,就在这时,小老头也打开了门,“官爷,官爷,您慢点。”
“嘭!”院子的门被一把撞开,小老头也被一把推开,“闪开,官府检查!”
“老爹,怎么回事?”这时,两个声音从里屋传来,紧接着两个一身血污,光着膀子的男人走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两柄刀刃粗厚的斩骨刀。
“你们是什么人?”官兵首领大喝一声,只听“锵锵”声大作,十几个官兵纷纷抽出长刀,指向从里屋走出来的两个人。
小老头这时赶紧走到官兵面前,双臂张开,大声解释道,“官爷,官爷,您误会了,这时小老儿的两个儿子,这不春元节快到了嘛,他们正在后院杀猪,听到前院这里有动静,这才过来看看。”
“哼,杀猪?不会是杀人吧?”官兵首领一把推开小老头,然后带着一帮人冲进了后院,那两个满身血污的男人也跟了进去。
这小院子一眼都能看得出里面有几块石头,屋子几乎是家徒四壁,官兵们愣是搜查了两遍,就连房梁上也看了几次,发现没一处藏东西的地方,这才恨恨地摔门而去。
撞门声,呼喊声,叫骂声缓缓远去。
小老头把院子门拴上之后,这才一路小跑进后院。
那两个满身血污的男人也抹去脸上的血水,原来正是苏恒赵齐天二人。
“赶紧把无疆弄出来。”苏恒拿着斩骨刀,急匆匆跑到放在水槽里准备肢解的死猪旁边,一刀斩在猪头上,紧接着只听“嘶啦”数声,原本肚子鼓鼓的大肥猪顿时沿着肚子下面齐齐展开,露出了里面昏迷的无疆。
“赵伯,赶紧去弄些米粥过来。”赵齐天对小老头说。
“好的,好的……”赵伯躬着身子离开了。
苏恒轻舒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这一天真的是一波三折,差点连命都没了,现在终于暂时安全了。
就在这时,小院前门再次响起了隆隆的撞门声,“开门!开门!”
赵伯连米都来不及淘,赶紧跑到后院,把无疆身上胡乱擦了一下之后,抱进厨房里。
赵齐天从满是鲜血的血槽里再次捧了一捧血水,冲着头浇了下去,一身的污秽血气就到前院开门,苏恒也有样学样,淋了自己一身血污,然后抡起斩骨刀就将大肥猪片开。
“还有一样东西没有查,赶紧给我闪开。”赵齐天一身血污的样子着实吓人,但是自己身后有十几二十号弟兄,这官兵首领倒也不惧,挎着刀就直奔后院走,看到苏恒正抡着斩骨刀砍着骨头。
“这猪有嫌疑,弟兄们给我带走!”
官兵首领指着就快要剁好的大肥猪,冲身后的手下喊道。
赵伯矮小的身体从厨房里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淘米的碗,“哎呀,官爷啊,我老小儿和我两个大儿子相依为命,就指望着这头猪过春元节啊,您大人有大量,就给我一家三口一条活路吧。”
“你废什么话?滚开!”官兵首领一把推开赵伯,指挥手下就要扛着肥猪走人。
“哗!”这时,苏恒一把捞起血水挥向正要前来抢猪的官兵,然后抡起斩骨刀舞了一圈,恶狠狠地大吼道,“我看谁敢抢我们的猪!”
满身的鲜血,再配合那股子狠厉劲,苏恒此时就像是一个时刻准备抡起屠刀杀人的屠夫,一下子竟将这几个官兵唬住了。
“大胆,你竟敢公然抗法,难不成是不想活了!?”官兵首领此时有些色厉内荏,他心中也有些后悔,为什么会想要贪墨这点小便宜,但是在一众兄弟面前,他岂敢露出怯意?要不然以后估计要永远都直不起腰来了。
“你想要抢我们的猪,不就是不给我们活路?反正都得死,我倒要看看今天能带走几个!”苏恒一手抓着斩骨刀,眼睛死死地盯着官兵,仿佛下一刻就要挥刀杀人一般。
赵伯在一旁急得直跺脚,官兵们步步紧逼,但是苏恒却寸步不让,时刻准备暴起砍人。
“好啦,好啦,老二,你就给官爷们砍两条腿,官爷们走这么长路也走累了,这两条腿就送给官爷们煮肉下酒。”赵伯跑到苏恒面前张开双手拦着,同时对官兵首领谄笑道,“我家老二脑子有些不灵光,还请大人您宽宏大量,高抬贵手。”
眼见这小老儿识趣,主动给自己台阶下,官兵首领这才冷哼一声,转身离开,赵伯好说歹说,苏恒这才一脸不情愿地剁了两条猪腿扔给了那几个官兵。
赵伯再次关好门锁之后,小院子里的紧张气氛这才终于缓解了下来。
苏恒抹掉脸上的血水,坐在地上,不禁长舒一口气。
“刚刚把猪让给他们岂不是免得这么多麻烦?”赵齐天坐在苏恒旁边说。
“你想想我们一家三口家徒四壁,怎么可能轻易把要过节的猪送给别人?我们要是真一下子就给他们,恐怕反而会惹来怀疑。”苏恒笑道。
“那倒也是。”赵齐天点头,然后看向苏恒,“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救你?”
“难道不是因为你看到我之后心魔消散,你修为大进,这才让你救我报恩?”苏恒反问。
“是也不是。”赵齐天道,“若是单纯因为这个原因,我救不救你便是在两可之间,我救你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北骥!”
“北骥!?”苏恒蓦然看向赵齐天,想从他那一双紫瞳中看出些什么。
“你放心,我对北骥并没有敌意,恰恰相反,我对他们颇有敬意,所以才出手救你。”赵齐天摆摆手道,“既然你救了北骥老兵,想来你也知道一些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不如说给我听听。”
“你确定要知道?你可知现在的朝廷称呼北骥为叛贼?”
“自然知晓,三年前我曾听过一个人说过北骥,他说二十年前的钜寿屠杀远不是现在所看到的那般简单。”
“即便知道后有杀身之祸,你也要听?”
“听!”
苏恒深深看了一眼赵齐天,终于缓缓开口,“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但影响太大,以至于所有人都不敢再提起……”
“二十年前,先皇驾崩,新皇继位,时值新法推行第二十年,离楚国力日渐强盛,与北方君商王朝也几可分庭抗礼。但新法却损害了离楚贵胄门阀的根基,欲要断绝门阀活路,所以正值皇位交替之时,门阀贵胄终于决定谋反!”
苏恒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轰雷一般在赵齐天心头炸响,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苏恒,“怎么可能?为什么和我听到的完全不一样?难道不是当年北骥解甲营中出现叛徒,最后被当时的解甲营首领大义灭亲,斩杀叛徒之后,才退回北骥的吗?”
苏恒看了一眼赵齐天,并未解释,而是继续轻轻说道,“门阀贵胄准备拥戴当时才三岁的庆王继位,借此恢复旧法,只有这样才能重拾门阀统治。所以那时,北骥解甲营三万骑兵,从北骥出发,奔袭数万里,杀穿定安,马踏关中,最后攻破钜寿。那一月恰逢七月,故而史书上出现了一个词,血色七月,但并未有任何解释。”
“在钜寿,解甲营大杀贵胄门阀,整整三天,才把当时所有在钜寿的门阀子弟杀尽,鲜血涂满了整座钜寿城。在北骥解甲营攻破钜寿的七日之后,新皇继位,便是如今的皇上。”
“那时,解甲营号称天下第一骑兵,兵锋所指,莫敢不从。所以他们在钜寿驻扎了一月有余,直到新皇接掌了兵符,才引兵回北骥。”
“然而,就在解甲营回防之时,那些贵族门阀却开始反扑,铺天盖地的死士、私兵源源不断地冲杀,等解甲营回到北骥,三万人只剩下最后的三千人。最后皇帝下旨,令解甲营永世镇守北骥荒州,无诏不得南出……”
苏恒的声音很轻,生怕被外人听了去,但每一个字却又重若千钧,赵齐天听到最后,脸色变得惨白一片。
“你……你说的,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北骥解甲营……三千老兵……”
院外,阳光无声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