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染在水潭旁跪下，轻轻磕了三个头。
钟慕白见他心诚，也不多言。苏染道：“师尊在上，晚辈苏染今日相见，实属三生有幸。我嘴巴笨，不知说些什么好，但此次来到师尊憩所，想寻一柄宝剑，不知是否有缘，还望师尊指点。”
潭中的雪千岁并没有理会他，依然寂静无声。
苏染拍拍衣袍站了起来，钟慕白道：“师尊定会在沉眠中指点你的。去吧。”
苏染点头，深吸一口气，真气散出丹田，游遍周身。师父也未说究竟如何才能与剑产生共鸣，他只得自己摸索，走回精钢剑旁，微微合眼，手握剑柄。
真气沿剑柄云纹下行，萦绕斑驳的剑身，苏染眉头微蹙。耳畔依然是细微的水流，眼前仍旧是隐约的白芒，他试了试，终究无果，便松手了。
“看来这柄剑和你没有缘分。”钟慕白见他失落，说道。
苏染没有放弃，又走到一旁尾宽头细的锐剑旁，酝酿真气。同样的，眼前仍是水月洞府，身旁还是师父。他抿抿嘴，来到第三把剑旁。
钟慕白就在一旁看着他，心里也有些忐忑。不知这小子会和哪柄佩剑产生共鸣，或者说他虽修为精进，却是无缘洞天剑阵，没有一柄拔得起来？
苏染绕水潭走了大半圈，试了二十几把剑，大多都是没有任何反应。偶然有一两把剑特别，苏染隐约看见一个银袍束发的背影在树下或湖畔舞剑，可睁眼拔剑时，依然纹丝不动。
苏染将此意象告知师父，钟慕白微微皱眉说道：“你看见的都是佩剑曾经的主人，说明还是有几分机缘。但拔不起来，则是机缘不够，不可强求，再试试其他的吧。”
苏染只得作罢，转向其他佩剑。眼见未尝试过的所剩无几，苏染心中犯难，不知自己是否真的有机缘能拔出其中一把，就算是最……弱的也可以啊。
但至少苏染坚信，他的方法是对了，不禁又振奋精神，走到最后一块岩地旁。这一片的佩剑与先前似乎有所不同，隐隐约约的，苏染觉得这些剑中有一把在呼唤自己。
苏染目光落在左侧一柄玉剑上，见其上一道裂痕由剑柄沿至剑尖，不禁一顿。这把剑已经如此破旧，若它和自己产生共鸣，那还能用吗，会不会与人拼搏中就断了？
见师父眉头紧锁，苏染也知此剑没那么简单，轻轻握住剑柄，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剑柄冰凉的触感让他一怔，眼前仿佛有闪电划过，耳畔雷鸣滚滚。
他惊得睁开眼，却见一轮明月当头，自己则身处断崖峭壁。苏染发觉玉剑不见了，却是落入身前不远处的白衣背影手中。而那背影前，有一个手提幽红大刀的黑袍大汉。
“就算今日粉身碎骨，也必要将你正法此地！”那背影高呼，竟是个女声！随着她的振声呼喊，玉剑通体放出耀眼白光，如同白昼，她持剑在胸前挥舞，一道道光刃交错聚集！
持刀大汉狂笑不止，手腕一转，浑身血光暴涨。这一黑一白双双上前，刀剑相接，两股极强的真气碰撞爆裂，伴随着一声惊雷轰鸣，将苏染吓得一哆嗦。
“苏染，你怎么了？”钟慕白的声音传来。
苏染惊出一身冷汗，猛然回神，哪还有那两人的身影，自己又回到了水月洞天中。
“师……师父……”苏染惊魂未定，“那是什么？”
钟慕白蹙眉，有几分焦急：“你看见了什么？”
苏染怔怔地看着玉剑，低声道：“我看见了这个剑的主人，一个白衣的女人，她和一个黑衣人在悬崖边战斗。”
听闻此言，钟慕白震惊，半晌说不出话。苏染见他古怪，问道：“师父，这究竟是谁的剑？”
钟慕白却追问：“苏染，你快仔细讲讲，那黑衣人究竟有何特征！”语气急迫。
苏染点点头：“那黑衣人很魁梧，手持一把大刀，散发着幽红的血光。我没看清他的脸，但很渗人。剑的主人和他好像正要拼死一搏。”
“拼死一搏……拼死一搏……”钟慕白念叨了两次，竟是浑身发颤，“血红大刀……莫非是他……”
苏染见他情激，不敢多言，尝试去拔起玉剑，却也无果，只得作罢。好奇之下，他小声问道：“师父，这究竟是谁的剑？”
钟慕白仰天长叹，竟眼眶发热。缓了许久，他才道：“这是我师父方玉璇，潇湘阁第七代掌门的玉心剑。”
“玉心剑……”苏染怔住了，“竟是前任掌门的剑？可怎会如此破败？”
钟慕白缓了口气，摇摇头：“十五年前，刹海魔道盛行，大举进攻中原，一路破关斩将。中州边境告急，受到征召，我师父与其他江湖正派高手前去除魔，却是一去不归。后来她的剑被发现送回了潇湘，却始终找不见她的踪迹。”
“莫非……”苏染惊道。
钟慕白点点头：“十五年前那一次事变被称作‘群魔共饮’，魔道声势空前浩大，虽然最终得以将魔道众人击退，正道却也伤亡惨重，许多门派甚至满门皆灭，令人痛心！”
苏染回想到，那时自己不过三岁，在江南随哥哥屁颠屁颠地玩耍闯祸，哪里知道远在中州竟发生过如此惨烈的战斗！
“我一直不知道最终是谁……杀害了我师父。魔道浩浩，凭我一人之力，又如何将他们尽数歼灭！”钟慕白有心无力，攥起老拳，却又长叹一声，松开了手，“如今终于有了答案。”
“师父，那持刀之人究竟是什么来头？”苏染问。
“若你所言无差，倒也合情合理，能伤得了我师父的，必然是位绝世高手。刹海魔道中有七位一等一的高手，齐称七刹。而据我所知，其中一人性子极烈，江湖人称血蛮王，配着一把长刀，名为鬼头斩。”钟慕白道。
“血蛮王？”苏染打了个寒颤。他无法想象那人武功多强，只是感慨，原来江南之外，世间竟还有如此多邪道魔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