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钟慕白道。
“师父，这剑可嵌得真紧。”苏染脸都快憋红了，还是拔不出来。
钟慕白道：“不用试了。这把剑与你没有缘分。”
苏染奇道：“此话怎讲？”
钟慕白手指四方：“这岩壁间幽光莹莹，不妨仔细去看看？”
苏染闻言，走向一旁石壁，面对幽光，发觉白光是从岩缝中透出。他眯着眼睛，凑近了些，这才发现岩缝内竟是一根发光的白羽。想来其他各处，也是藏了成千上万的羽毛。
“师父，这里面发光的是羽毛！”苏染惊奇，“羽毛怎么会发光呢？”
“这些羽毛都是师尊脱落的，其芒经久不散，藏入岩中，自成阵法。这洞天中的剑看似嵌得不深，却有师尊阵法加持，若非有机缘之徒，便无法拔出。”钟慕白说道。
苏染听得云里雾里。师尊？莫非是立阁师祖的师父？可是武功再强，修为再高的人，身上怎么会掉羽毛呢，难道羽化而登仙了？
钟慕白见其不解，淡淡一笑，招手让他过来：“来这静水潭边，拜见师尊吧。”
苏染更是错愕，莫非师尊还活着，却住在这水潭里？他实在想不明白，几步走上前，向潭中望去，却是惊得忘记呼吸！
“师尊，老夫领弟子来见您了。”钟慕白拱手。
水潭清透，白光点点，在潭水中飘零沉浮，直至数丈深的最底处。定睛一看，竟有一只硕大的白羽飞鸟蜷成一团，静静卧在潭底，一动不动，好似死去已久，又像是在沉睡。
苏染看得出神，仔细观察，发觉这只飞鸟与先前铜门上的刻像有九分相似。它浑身莹白如雪，翼翎如凝霜，沉在水底，好似一件巧夺天工的艺品。
不等钟慕白开口，苏染就情不自禁双手抱拳，嘴唇颤抖：“拜见……师尊。”他完全被震撼了，这只飞鸟似乎和他心中产生了某种共鸣。
“这是师祖的挚友，当年他行于北川，偶然在霜天雪地间发现一片殷红，便赶去察看，才发现是一只巨大的飞鸟。飞鸟双翼破裂，流血不止，师祖便运用周游四方所学医术救治，终于是止了血。”钟慕白道。
他又说：“这只飞鸟有灵性，好似听得懂人语。师祖伴其七日，日夜絮语，飞鸟也时不时鸣叫，这一人一鸟倒是相处得欢快。”说着笑了笑，“这些都在师祖的书札中详尽记下，他对师尊感情极深。”
苏染听得正觉有趣，不禁追问：“后来呢？这飞鸟怎的就成了师尊了？”
“师祖记载过，第七日时他有些疲乏，便迷迷糊糊依着师尊的大翼睡去，恍惚间好似听到有人在喊：‘公子，公子’，他梦中惊醒，发觉背后松软的羽翼不见了，却好似有人托住自己。”钟慕白道。
“师祖以为遭人埋伏，回头一看，却发现托着自己的是一位雪白长发，浑身素白羽衣的年轻女子，先前的飞鸟不见了踪影。”说到此处，钟慕白淡淡一笑，“师祖当时还有些慌了。”
苏染睁大眼睛，看看水潭中的飞鸟，又看看师父：“莫非……那飞鸟变成了一名女子？”
钟慕白点点头：“师祖记录道，他虽心中有几分明了，却还是问那女子何人。那女子笑盈盈的，说她便是那受伤的飞鸾，如今化作人形，公子就不认识了吗。”
“鸾？”苏染一怔。
“不错。师尊便是飞鸾，她以飞鸾的姿态活了几世，终于是修为大成，得以化成人形，这些事师祖虽有所耳闻，可当日亲眼一见，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钟慕白说道。
“原来如此。”苏染也惊奇不已，看看潭中安静的师尊，想象着百年前她一身白衣的模样，感叹这世间真是万物稀奇。
“后来的事情，便是师尊报恩，师祖说不必，师尊却非要跟着他。师祖无奈，转念一想，有人结伴倒也不至无趣，两人便一同行迹江湖。这期间，师祖寻人铸了一把银白长剑，以天鸾命名。师尊将她几分魂魄和真气注入剑中，对师祖说：‘今后若我不能在你身旁，你如遇到危难，便唤醒剑中魂魄助你。’话虽如此，按师祖所记述，他也只使过一次。”
钟慕白说着有几分感慨：“后来师祖来到江南，立了潇湘阁，为师尊开辟了这片水月洞天。因师尊不能整日维持人形，需得在山泉活水休憩，便有了这静水潭。”
苏染听得出神，忽然想到什么，便问：“可是师父，师尊既然陪伴师祖那么久，总也有个名字吧？难道师祖整日叫她飞鸾吗？”
钟慕白说道：“你倒是细心。师尊乃是北川天鸾，却非唯一，也无姓名，以鸾为称不大合适。师祖要给她想个好名字，见四下尽是霜雪，便取了个雪字。”
雪……雪什么呢？苏染心中思忖，好像自己也身临其境，要给师尊起个好听名字似的。想了半天无解，只得问：“究竟叫什么呢？”
“师尊说她活了几世，已有千岁，才得以化人。如此一来，师祖便有了点子，师尊也有了名字。”钟慕白说道。
“雪……千岁。”苏染喃喃。
钟慕白点头。
苏染望着潭中飞鸾，心道：师尊，原来你名叫雪千岁……倒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呢。
看了半天，却忽地有几分失落，苏染轻声问：“师父，那师尊怎会一直沉睡于此？莫非它……死了？泡在这潭水中，真的没关系吗？”
“师尊是灵兽，只是闭息长眠，而凭我的本事，根本无法唤醒她。”钟慕白道，“潇湘成立后，出了一些事情，师祖重伤，师尊也伤了魂魄。虽然最后一切平息，师尊的沉眠时间却越来越长，从三日到一周，再到数月，最后竟是一觉不醒，至今已有数十年。”钟慕白道。
“不过师尊即便沉睡，我相信只要潇湘遇上了危机，她定会苏醒相助。”钟慕白叹了口气。
苏染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想：也许千岁只是活得太久，累了，要多睡觉。就像人老了一样。
“好了，讲这么多，差点忘记正事。”钟慕白如梦初醒，“你运起真气，用心感受这些剑。若是机缘到了，你会听见那柄属于你的剑的声音，看见它的过往。到了那时，剑就不会拒绝你。”
